“您要是喜歡去的時候帶一罐走。”


    李孝恭擺手道:“長輩怎麽能隨便拿晚輩家的東西。”


    張陽尷尬道:“家裏還有一罐。”


    李孝恭注意到一旁的鐵纖,“那個鐵纖用來岔肉很不錯。”


    “您喜歡帶走也可以。”


    李玥的笑容帶著一些勉強。


    茶餘飯後,張陽給驪山的兩位股東講述著將來的規劃,有這兩個靠山,誰要來動驪山的生意也都要掂量掂量這兩位的分量。


    小武提著掃把打掃院子。


    李孝恭低聲道:“驪山的棉布一出來,長安城有不少非議。”


    李玥端坐著皺眉道:“我們夫妻倆平時很少出門,現在外麵有什麽非議了?”


    李泰低聲講著,“不過是原本的商販手中的桑麻布都賣不出去了,這才來指責驪山的棉布了。”


    注意到李玥的目光裏還帶著擔憂,自從上一次驪山雪災有了好的口碑,她現在對口碑這種事情很在意。


    張陽又問道:“他們手中的桑麻布都囤積了不少吧。”


    李孝恭點頭,“自然是這樣,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人如此著急,不過你放心老夫幫你看著,誰敢造次饒不了他,驪山沒偷沒搶,都是自己產出來的棉布,由不得他們胡說。”


    李玥遲疑道:“長安城這麽多人口,以驪山的生產效率來說,應該滿足不了這麽大的需求。”


    李孝恭點頭道:“確實是這樣,驪山的棉布到不了每個人手上都說我們的棉布太過便宜,他們擔心以後的麻布和細麻布都賣不出。”


    李泰不服氣道:“優勝劣汰是必然。”


    小武放下掃帚,又乖巧地走來提起水壺給幾人倒上茶水。


    看媳婦的眉頭緊鎖,張陽笑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無非就是覺得我們的棉布搶了他們的市場,我們本意上就是要轉型成供貨商。”


    “作為市場的上遊我們可以將布匹賣給他們,讓他們接著去賣,至於之前的桑麻布,我們可以代為收迴,也可以用原本的舊麻布來抵新的棉布。”


    李孝恭點頭,“將麻煩當作我們擴大棉布的生意的機會,隻要長安城賣的都是我們的棉布,以後的賺的銀錢隻會越來越多。”


    商議完這件事,張陽送走了李泰與李孝恭。


    迴到家中,李玥已經在收拾衣服了,一件紅色的官服放在水盆中,她仔細地搓洗著,“再過幾天就要開朝了,夫君要去東宮當值,可要把官服洗幹淨。”


    按照如今的大唐官製,自己這個東宮少師屬於四品官吏要穿這種紅色的圓領官袍。


    張陽在她身邊坐下,安靜地看著星空。


    一邊洗著衣服,李玥雙手被凍的通紅,她一邊是說道:“如果我們掌握了足夠多的長安城布商,是不是也可以控製長安城的布匹價格了?”


    張陽點頭,“理論上是這樣的,這事說著簡單,其實也難辦,能在長安城做大生意的人,誰家身後沒有權貴撐腰。”


    李玥放下手中的衣服,思量著,“所以我們想要拿住更多的布商之前需要查清楚的底細,誰是誰的靠山要摸清楚,不能夠莽撞行事,以免遭到不必要的麻煩。”


    “媳婦想得周到,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避開很多麻煩。”


    李玥小聲道:“等開朝那天,我去找母後,將這件事先說給母後聽,母後會不會幫忙先另說,至少要讓母後知道我們如今的處境,還有皇爺爺也要拜訪,他老人家在宗室的話語很重要。”


    見夫君一直看著自己,李玥低著頭,“夫君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張陽收迴眼神,攬著她的肩膀,“你現在越來越有模有樣了。”


    李玥靠著夫君的肩膀幸福笑著,“人都是會長大的。”


    “我是說你在經營方麵越來越有模樣了。”


    “夫君是不是戲弄我,說我沒女人的樣子?”


    張陽清了清嗓子,“我沒有這種意思,你是知道我的,我對外麵那些世俗之見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為什麽女人就不能有事業了。”


    李玥已經十七歲了,她的眉宇間有了更多英氣,她的內心其實很要強,對很多事情都有一種刻在骨子中的不服氣。


    又受到皇後的影響,她在村子的一言一行頗有一地主人的模樣,也有了主人該有的氣勢,不好的地方轉變就要轉變,該獎賞的一定要獎賞。


    “你越來越有一個地主婆的架勢了。”


    “地主婆?”李玥聽著狐疑道:“這好像不是什麽好話。”


    “整個封地都是你的,你就是主人,你就該有這樣的氣場,沒什麽不好的。”


    小武拿著一本冊子而來,“老師題目做好了。”


    李玥看過題目,仔細看著,“你看看這道題你又不寫運算過程了,這不是一個好習慣。”


    小武點著頭。


    聽媳婦給小武講著課,張陽拿過她腳邊的水盆,抬到一旁自己洗著自己的官服。


    朝中的官服是用細麻布做成的,穿著的感覺並不好。


    平靜的日子過了兩日,驪山的棉布一度買到了脫銷。


    今天是開朝的日子,照理說這麽重要的日子李泰也要到場,他找了一個生病的借口送入宮中,而他直接來到了驪山,幫著生產棉布和肥皂。


    過些天梁祝這卷書就可以賣出去了。


    這一次不是隻賣半卷,而是整卷書一起賣出去。


    李泰不解地看著上官儀,見他還看著梁祝,“這個故事你都看了幾遍了,你就不覺得膩嗎?”


    上官儀解釋道:“這個故事其中的深意魏王殿下理解嗎?”


    李泰洗去粘在手上的紙漿,“不就是講兩個相愛的人,在世俗和權勢下的淒涼下場嗎?”


    上官儀解釋道:“其實魏王殿下要換個方麵去想,張侍郎的故事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來寫的,這種書也是給普通人看的。”


    李泰不耐煩道:“上官儀,你講話的樣子越來越像張陽了。”


    今天是開朝的日子,張陽先把媳婦和小武送到立政殿便急匆匆跟著太子去參加朝會。


    “太子殿下,我隻是一個東宮小吏,不用去參與大朝會吧。”


    李承乾腳步很快,“朝中不論是黃門小吏,皆要參與這次的大朝會,如果太極殿站不下,就要站在太極殿外,往年皆是如此,一年就一次。”


    無奈跟上李承乾的腳步,兩人到了太極殿前的時候,這裏已經站了不少人。


    李承乾,“你就站在大安前麵,孤先入殿了。”


    東宮的官吏也隻能站在太極殿外,還沒有資格站在殿中,張陽心頭無奈,想當年我也是在太極殿睡過覺的。


    在張大安前麵站好,張陽看到他的後麵站著一個家夥正朝著自己笑。


    大安介紹道:“這是剛剛到東宮的長吏徐孝德。”


    張陽拱手道:“見過徐長吏。”


    天可汗還沒來,除了站在殿外的各部文吏還有諸國使者。


    距離祿東讚還有些距離,就可以感覺到他眼中的敵意。


    張陽迴頭瞪了他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這個眼神下他已經死了幾百次。


    被這麽一瞪,祿東讚也收迴了目光。


    張大安順著目光也看去,正巧看到了祿東讚有些窘迫地收迴目光,“張少師是和這個使者有仇怨?”


    張陽在自己的位置站好道:“這是他單方麵的仇怨,我心向光明,一身浩然正氣,與這種人怎麽可能有仇怨。”


    “想來也是。”張大安點頭。


    皇帝沒來,大家此刻在等待的時候可以嘮嘮家常。


    “久聞張少師才名,今日一見才發現,竟然如此年輕。”


    張陽無奈道:“用你們的話來說二十出頭就不年輕了。”


    徐孝德又小聲講道:“剛剛見到太子殿下親自送著張少師一起走來,想來太子殿下與張少師的關係必然很好,將來在東宮還要張少師多多照拂。”


    張陽苦笑道:“照拂說不上,大家以後能夠團結就好。”


    一個趙節說是要照顧,還和楊師道是一家子。


    現在還有一個徐長吏。


    “聽說張少師與公主殿下的數術都十分了得,連李淳風道長都說是奇才,將來成就不在李淳風道長之下。”


    張陽揣著手看著太極殿,“你還打聽得挺仔細。”


    “初來乍到自然要了解明白,下官每每去一個地方都要好好了解,隻是長安城太多,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了解,還聽聞張少師寫了一本紅樓的書,卻被列為了禁書?”


    張陽點頭。


    “下官找書販子買了兩卷帶迴家看了,確實是個好故事,故事中沒有對禮教的評判,故事中的每個人物何嚐不是對禮教最大的評判?”


    張陽一頭的黑線,這人的話又碎又密。


    徐孝德又道:“聽說長安城還有一種奶茶的東西下官嚐過還是很好。”


    張大安麵無表情。


    張陽稍稍歎了一口氣。


    “下官還聽聞了驪山的事情,更聽說驪山的棉布價格低廉導致長安城不少布商的生意難做,因為此事下官還寫了一份奏章遞交給陛下,來彈劾張少師。”


    聽聞這話,張陽詫異地迴頭看了一眼,這人怎麽這樣……


    你說你剛到東宮任職,還沒進東宮的門就彈劾我?


    還做不做同事了?


    徐孝德又道:“想來這等商賈隻是不能讓陛下牽掛,最多也隻是派幾個黃門小吏去長安城安撫商販,再警告一下驪山,想來沒什麽大事。”


    張陽:“……”


    “其實下官彈劾張少師,也是希望長安城在眾多文臣武將治下可以更加地繁榮,棉布確實是好,價格低廉,尋常人家也買得起,下官也想買一些帶迴家中,隻是每一次都被搶購一空……”


    這人又開始了,張陽麻木地目視前方。


    直到朝會開始,徐孝德這才停下了碎碎念。


    站在陽光下看不到殿內的情況,太極殿內顯得昏暗。


    也不知道裏麵進行得如何。


    一直站了半個時辰,今天的陽光還有些熱,張陽擦了擦汗水,心說這場朝會還有多久才能結束。


    日頭越來越多,眼前的文吏也不知道是六部中的哪個,他的汗水已經浸濕了身後的衣襟。


    天氣溫暖也是一件好事,可眼下新年才過十五,才一月太陽就熱得有些不像樣。


    不一會兒,有個太監走到殿外,高聲道:“陛下召見,龜茲使者,高昌使者入殿。”


    聽到話語,使者隊伍這邊立刻走出了兩個人。


    張陽提了提精神,繼續站著,迴頭看了看大安,他倒是站得很澹定。


    過了半個時辰,又有太監走出來,“陛下召見,東宮少師,張陽入殿。”


    聽到話語,張陽走出隊伍,從一個個官吏麵前走過,一路走到殿前。


    “張少師還請入殿。”一旁的太監小聲道。


    先是抬頭看了看殿內的情況,許敬宗就站在群臣麵前,龜茲使者和高昌的使者也站在一旁。


    從殿外看不到殿內李世民的神情如何,還是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入殿中。


    許敬宗的眼神猶如看到了救星,“當初給高昌王方略,張少師也在場。”


    李世民沉聲道:“龜茲使者你先說。”


    “喏。”龜茲使者那利開口言道:“高昌去年征討西突厥引得西突厥眾部混亂,而不少與高昌做生意的西域人也都與如今的高昌有過接觸,他們皆在說,高昌的主人並非守備將軍阿達蘭這個奴隸販子,而是另有主人。”


    李世民看向高昌的使者,“是這樣嗎?朕也想知道高昌的主人是誰。”


    壹號一直低著頭,他緩緩開口道:“下臣也不清楚。”


    那利剮了他一眼,“做一個奴隸!連你自己的主人是誰都不清楚?”


    壹號依舊低著頭開口道:“下臣已經不是奴隸,而是高昌的將領。”


    “是奴隸就是奴隸,就算是現在領兵,那也是一個有兵馬的奴隸,你還是聽著你主人的吩咐辦事。”


    壹號平靜地迴話道:“下臣已經有了家室,有了妻子,孩子也已經出生,不是奴隸。”


    太極殿內火藥味很重,在眾人眼中整個這個高昌使者倒是沉穩得出奇,按說當過奴隸的人其過去也是十分不堪的。


    這個龜茲使者那利一次次言語相逼揭開對方的傷疤,這個高昌使者還是無動於衷,換了朝堂上任何一個人這個時候可能已經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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