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心中萬般話語想要說也隻能暫且咽下,眼看場麵終於圓過去了,許敬宗又向李世民行禮。


    龜茲使者讓自己的使團中的人拿出兩顆夜明珠。


    夜明珠也就尋常鴨蛋那般大小,倒是表麵看起來很是粗糙。


    再一個入殿的是吐蕃祿東讚,他向李世民獻上的十株蟲草。


    除了祝福的話語倒也什麽都沒說。


    李道彥低聲道:“吐蕃也隻能送送這些藥材了,據說有不少名貴藥材都在吐蕃,但吐蕃很貧瘠。”


    張陽小聲道:“道彥兄對此也有研究?”


    “如果有朝一日要出兵吐蕃自然要先了解對方。”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道彥兄好見識。”


    剩下的一些小國使者都不怎麽重要,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國,要說萬國來朝還遠,頂多隻有大唐周邊的幾個有名有姓的小國來朝賀。


    在西域還有疏勒,焉耆,於闐。


    當年西域輝煌的時候也有十六國,曆史車輪滾滾,戰亂不停,這些小國有被吞並的也有覆滅的。


    曾經的樓蘭和烏孫都不在了。


    當年的柔然在突厥崛起之後也退出了曆史舞台。


    想來也是,李世民的皇帝生涯才剛剛起步多久,大唐也還在起步階段。


    這個時候最好什麽表態都不要有,然後安靜地等著宴席結束。


    張陽把雙手揣在袖子裏,然後閉上眼。


    宴席也進入了最無聊的階段,殿中眾人也開始議論,各自聊著各自的話題。


    耳邊都是議論聲,大家都有各自討論的事情。


    “小子!”


    聽到李孝恭的話語,好不容易讓自己進入入定的狀態,再把自己抽迴來提神睜開眼,“河間郡王是有什麽事嗎?”


    李孝恭沉聲道:“這個高昌使者就是給你籌措棉花的人?”


    張陽點頭,“確實是,棉花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們給我安排,我也付了不少銀錢,心疼不已。”


    “可惜了,這筆買賣沒有老夫的份。”


    “您要現在合夥也來得及,隻要您幫我搞定運輸,我給你一成利。”


    “這麽客氣?”


    張陽笑道:“運輸的主要環節就是從河西走廊把棉花運送入關,現在是秦瓊大將軍在幫忙,幫得了一時以後還是要自己來,所以這個問題還是要解決。”


    “以後但凡生意上有什麽對手,是不是也要老夫出麵幫你擺平?”


    “您客氣了,咱們有福永享有難同當,有錢一起賺。”


    張陽又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程咬金繼續說道:“其實我本來想去找程咬金大將軍,也沒想著麻煩您。”


    “哎……”李孝恭這一聲哎拖得老長,“你小子知道程老匹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家夥吃人不吐骨頭,你小子去找他就……”


    “就是羊入虎口,我就是那隻小羊。”


    李孝恭沒什麽文化,看他一時間找不到形容詞連忙接話道,和沒文化的人打交道就是這麽累,大唐的絕大部分武將文化水平普遍都不高。


    張陽又道:“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也隻能這樣,我知道河間郡王手中如今也已經沒了兵權,若是不行也不要勉強,我還可以找別人談。”


    看了看四下,李孝恭皺眉猶豫了好久,又糾結道:“隻有一成利?那運輸的人力怎麽算。”


    張陽低聲道:“運輸費用驪山來承擔。”


    再是思量半晌,李孝恭終於點頭,“這樣也好,這件事讓老夫去試試,這些年攢下的人脈,多少可以用上。”


    張陽又看了眼李道彥。


    “在下是行伍中人,對做生意這種事情沒有興趣。”


    張陽心說我還沒打算問你,你就先開口了,“在下想問問道彥兄什麽時辰了,我們坐很久了。”


    李道彥板著臉,“剛過亥時。”


    張陽又換了一個坐姿把雙腿稍稍伸直放在桌桉底下,把自己的膝蓋放鬆放鬆。


    此刻李百藥正拿著一份黃絹,大聲念著新年的禱詞。


    也不知道他念得都是什麽,晦澀又難懂,大體意思就是告慰黎民,大唐終於度過了最難的時候,向百官宣讀來年的願景,君臣一起努力這些事情。


    看李孝恭和李道彥的神色也不是太好,大家都累了,也困了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臣。


    終於李君羨打斷了宴席上的平靜,眾人看著他走入殿中。


    李君羨開口道:“陛下,都已經準備好了。”


    李世民站起身扶著李淵站起來,一步步走到殿前,眾人也跟著走了出去。


    此刻太極殿前站滿了將士,月光下可以看到將士們排成了一個個的陣列


    李世民開口道:“貞觀元年,正月十七,燕郡王羅藝占據涇州造反,九月十二各州農田遭害,朕克儉膳食,派出使臣救濟。”


    “時年十二月利州都督李孝常,劉德裕等人謀反,貞觀二年,關中大旱,朕自陳己過,施行大赦,命人在各大名山求雨……”


    李世民說著往年的種種,有人已經潸然淚下。


    要說自貞觀開朝元年以來確實一年比一年的不容易。


    三年寒冬臘月,李靖帶著兵馬北征突厥,這一仗打到了貞觀四年的夏天。


    說著往事,李世民感慨道:“朕不計往年種種,願與諸位共造盛世!”


    李君羨舉起手中的橫刀朗聲道:“大唐萬世!”


    “大唐萬世!”上萬站在殿前的將士齊聲迴應。


    “大唐萬世!”


    “大唐萬世!”


    喊聲此起彼伏,張陽站在殿前人群的最後方,就看到李玥帶著小武來了。


    “母後帶著麗質她們先迴去了。”


    張陽牽著李玥和小武的手走到殿外,這種讓人熱血沸騰的吼聲一句接著一句。


    媳婦的手還是有些冰涼,張陽帶著兩人走到一旁的角落,“今年恐怕沒有煙花看了。”


    李玥溫柔地笑著,“沒關係,以後也可以看。”


    話音落下,夜空中傳來響聲,一朵巨大的煙花在夜空中盛開。


    眾人抬頭看去,緊接著一朵接著一朵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感受到後背的疼痛,張陽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是看到了嗎?”


    李玥咬著牙低聲道:“夫君戲弄我。”


    張陽疼得直咬牙,“我就是開個玩笑。”


    鬆開手之後,又用力錘了兩下,李玥這才罷手,抱起小武,看著夜空中的煙花。


    張陽掃了一眼殿前的人群,李君羨已經不在了這裏。


    “去查吧,長安城解除了宵禁,看你抓誰去。”張陽會心笑著。


    讓牛闖在子時放煙花,他還是放的早了。


    這也沒辦法,在晚上對時辰的把握沒有這麽準確。


    十幾聲煙花全部放完,李世民帶著李淵離開了,眾人紛紛散去。


    李玥小聲問道:“夫君什麽時候做的煙花?”


    張陽笑道:“我在晚上的時候做的,最近都挺忙,就想著把晚上的時間利用起來。”


    “最近夫君忙著設計流水線改造的工序也忙得很晚。”


    張陽撫過李玥黑亮的長發,她的發質越來越好,就說明她的身體也在轉好。


    小武一直看著夜空,看了好一會兒見煙花再也沒有了失落地低下頭。


    李承乾走來道:“你們夫妻二人要不要在宮中留宿,孤來安排。”


    李泰也跟著走來道:“姐夫的住處就在長安城中,皇兄就不用勞煩了。”


    本意也是好心,李泰這麽一鬧原本的好心情也沒了。


    張陽又道:“太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還是習慣在宮中,不想太過打擾。”


    李承乾稍稍點頭,“如此也好,十五過後便是新朝開朝,屆時孤還在東宮要依仗你。”


    “太子過獎了,說不上依仗,臣隻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李承乾又看了一眼李泰想要再說什麽,又是搖頭離開。


    李泰的樂子就是給李承乾添堵,雪災那一次的事情兩兄弟可以放下糾葛站在一起。


    看來平日裏他們雙方的敵意還是很重。


    李玥小聲道:“夫君,我們迴家。”


    “嗯,確實也困了。”


    李泰接過宮女遞來的一個小燈籠,燈籠中的蠟燭已經點燃,“這個給小武。”


    李玥接過燈籠,再轉交到小武手裏。


    燈籠很精致,這種小燈籠小武提著正合適。


    她一手拿著燈籠,微弱的火苗照亮路麵都費勁,也隻能照亮她自己的鞋子。


    帶媳婦和小武走出承天門,再往朱雀門走去,前麵就是朱雀大街了。


    小武一路走著腳步很輕快,看似心情很不錯。


    李泰跟在一旁,“這一次那些外使應該都嚇壞了,看我們大唐軍威多麽浩蕩。”


    這小胖子還在迴味剛剛場麵,“這個夜空的異象到底是怎麽迴事?”


    張陽一路走著沒搭理他,朱雀門前站著兩個人影,再往前走兩步,看清了這倆人其中一個祿東讚,另外一個是許敬宗。


    “張侍郎。”祿東讚上前一步問候道。


    “下官勸了好多次,說了等開朝的時候再討論麵見的事情,他非要在這個時候來見。”


    張陽皺眉道:“大相兄,當初一別過去兩年,再相見你還是一樣意氣風發。”


    祿東讚稍稍行禮,“我們讚普是一位雄主,讚普也非常仰慕張侍郎。”


    “說笑了,我哪有什麽值得仰慕的。”


    “如今大唐能人能臣眾多,之前聽說張侍郎因為禮部的事情被陛下責罰?”


    這話聽著不對勁,張陽撓了撓耳朵,“有什麽話能否一次說完。”


    祿東讚正了正神情,“我們讚普一向是欣賞有智慧,有才能的人,張侍郎可以幫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其價值封侯都不為過,下臣說得沒錯吧。”


    張陽站在原地,“你接著說。”


    “如若是在吐蕃,讚普一定對張侍郎委以重任,反觀天可汗不僅沒有因為河西走廊的事情給予張侍郎應有的封賞,又因為張侍郎的一點錯誤,就要責罰張侍郎,下臣為此覺得不公。”


    張陽突然笑了,“你們吐蕃人打聽得夠仔細。”


    祿東讚又道:“其實讚普以為有智慧有才幹的人,在什麽地方都能夠施展才能,張侍郎何必委曲求全留在長安城,若是張侍郎到了吐蕃,讚普定當將張侍郎奉為國師。”


    祿東讚越說,許敬宗的神色越是難堪。


    張陽歎道:“有勞讚普掛念了,我覺得有一件事你們吐蕃搞錯了。”


    “是何事?”


    “首先我不會離開大唐,我不會去你們吐蕃當所謂的國師我沒興趣,其次我現在已經是東宮少師,雖說東宮的職位多數人來看隻是一個虛銜,可是我可以過得很坦然,至少良心不會痛。”


    張陽拍了拍祿東讚的肩膀,“你比我年長幾歲,敢問大相兄你若是在吐蕃受了委屈,是否也會賣了吐蕃來投奔大唐?”


    “我……”


    張陽點頭道:“你也迴答不上來吧?這對了,你我各為其主,我們的立場是不同的。”


    說完這些話牽著媳婦的手,張陽繼續往朱雀門外走去。


    “那麽張侍郎就一定要與吐蕃為敵嗎?”祿東讚朗聲問道。


    話音傳得很遠,許敬宗看著張陽離開的背影躬身行禮,再看向祿東讚,“你現在死心了?”


    祿東讚再次朝著張陽的背影大聲講道:“你在大唐一日,你便一直是讚普的眼中釘!”


    王嬸一開始就站在朱雀門外等著公主迴家,聽到身後的話語聲,她小聲問道:“公主殿下,駙馬,需不需要去殺了此人。”


    “不用這麽大動幹戈,說得好像他們吐蕃人真的可以殺入關中一樣。”


    除夕夜過去,李世民迴到甘露殿不斷有太監前來稟報。


    聽著這些話語,李世民頷首道:“祿東讚當真是這麽和張陽說的?”


    “確實如此。”


    李世民冷哼道:“他祿東讚真有膽子,敢在宮門前這般叫囂朕的臣子,他身後的吐蕃自以為有多少兵力,竟能讓他這般有恃無恐!”


    有能力的臣子自然要把握住,把張陽丟在東宮也是為了好好磨礪他,更是希望他能夠磨去棱角。


    李世民按著眉間低聲道:“把許敬宗喚來,朕有事問他。”


    “喏。”


    為了這一次的除夕宴席,許敬宗忙得不可開交,本想著終於結束了可以迴家睡覺,此刻卻被兩個太監攔住了去路。


    “陛下召見,還請許侍郎去一趟甘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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