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在屋簷停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人生起起落落,入朝為官也是起起落落,和皇帝談談自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皇帝要你做官,你不做就是抗旨。


    “明天一早我自己去宮裏。”張陽喝著茶水道。


    “夫君會有事嗎?”李玥小聲道,神情中還都是擔憂。


    “不出意外,趕得上迴家吃午飯。”


    ……


    第二日一早,夫妻倆吃完早飯,今天的早朝鞠文泰會入宮見李世民,朝中還有言官的彈劾。


    “我送夫君到朱雀門前。”李玥勉強擠出一些微笑。


    “那到了門前之後你就迴家,就算是我身陷囹圄,也不要輕易把活字印刷術拿出來。”


    李玥用力點頭。


    張陽看了眼宮門,“伱放心,我覺得彈劾這種事情沒這麽可怕,再者說了我們都準備好了後路。”


    “我在這裏等著夫君。”李玥語氣堅定。


    深吸一口氣走入宮門,從皇城走入,先進了承天門然後拐過一個小道進入東宮的地界。


    太子不在東宮,這個時候應該是去太極殿參加朝會了。


    東宮門口還有不少宮女和太監,這些人都投來同情的目光。


    張陽苦澀地笑了笑,壞事傳千裏,文官彈劾的事情瞞不住人,早在早朝之前就有風聲傳來。


    兩個東宮的侍衛,看著這個駙馬的背影,他正在往崇文殿走去。


    “昨日就有消息傳來,今日會有好幾個言官彈劾駙馬?”


    “太子殿下如此看重他,高昌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想來他也該倒黴了。”


    “聽說此人的八字很奇怪,似乎不適合做官?”路過的太監小聲道。


    “看來應該是這樣的。”侍衛若有所思點頭。


    ……


    張陽來到崇文殿前,推開崇文殿的大門,陽光落入昏暗的殿內。


    從書架中拿起一卷書,這卷書上寫著的是隋文帝以前的生平,北周武帝去世,陳叔寶昏庸,朝中缺乏良臣,當時的隋文帝都處心積慮殺了陳叔寶。


    隋文帝的登基之路也是充滿了殺戮,又遇到了江南反叛,那時候的楊廣還是隻是行軍總管。


    “朝議郎,陛下召見,還請即刻前往太極殿。”


    張陽放下手中的書卷,“明白了。”


    太監躬身道:“請吧。”


    有些像是清算舊賬,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李世民心裏想要的是高昌,天可汗或許會幫鞠文泰平反,但以後高昌一定會是大唐的。


    跟著太監一路來到太極殿前。


    群臣都在其中,鞠文泰就站在朝班之後,一旁就站在許敬宗和張大象,張大素。


    有些日子沒來太極殿了,莫名有些懷念這裏。


    “陛下,朝議郎到了。”


    “進來!”


    殿內傳來李世民的聲音。


    張陽邁開步子,群臣就在兩側,走到朝班之前就見到了鞠文泰,眼神無神,氣色暗沉,眼眶下發黑,一個被酒肉掏空身子的家夥。


    “陛下。”張陽稍稍一禮。


    “就是你們!”


    話音剛剛落下,就聽見鞠文泰的話語,他尖聲道:“就是你們害得如今高昌叛亂。”


    鞠文泰指著張陽三人,“天可汗,快將他們砍了,出兵馳援高昌,高昌願永遠支持天可汗。”


    這人的手指依舊指著。


    被人指著的感受很不舒服,張陽深吸一口氣,打算做一個很可能會被責罰的舉動。


    思量半晌,等不及李世民問話。


    張陽抬起一腳將鞠文泰踢倒在地。


    “朝議郎休得無禮。”魏征當即喝道。


    他被踹到武將這邊,程咬金悄悄也用力踹了一腳。


    鞠文泰剛想站起身,又被程咬金踹倒在地,一時間好不狼狽。


    此刻張陽很想對程咬金豎起大拇指,大將軍這個動作很隱秘,要不是自己在這個角度否則看不到他悄悄抬起的這一腳。


    動作很小,但可以讓他失去平衡,踢的是對方的小腿,不論是角度還是力道都恰到好處,不愧是多年帶兵打仗的大將軍,下黑手真熟練。


    鞠文泰迴頭看起,此刻程咬金閉著眼入定一般,掃一眼武將這一排,一時間也找不到使壞的人,最後目光落在秦瓊,程咬金,侯君集三人之中。


    張陽連忙行禮,“陛下,朝堂之上,高昌王伸手指著在下,充滿了惡意,在下脾氣不好,還請陛下見諒。”


    “脾氣不好?”李世民咬著牙蹦出四個字。


    “臣鄉野出身,不懂什麽忍讓,他如此指著我,我沒揍他一頓算不錯了……”張陽又想了想接著講道:“就算是我有罪,高昌王也不該這樣指著我,我的罪過由陛下懲處,高昌王憑什麽對臣頤指氣使?”


    “我……”高昌王一時間欲言又止。


    “陛下,末將認為朝議郎說得對。”程咬金趁機插嘴。


    “朕沒讓你說話。”李世民瞪了一眼。


    程咬金又重新閉上眼,話都說了,閉嘴就閉嘴……


    “你一個無品階的膽敢踹我?”鞠文泰咬牙切齒。


    張陽站直身體,麵對高昌王笑道:“高昌王,就算是你對我們中原任何一個臣民,就算是一個尋常子民,也不該這般頤指氣使,不然我們會生氣的,你身為外人,應當注意自己的行為。”


    “你以為你還是禮部侍郎?憑什麽說教我?!”


    “我雖然不是禮部侍郎,但我是朝議郎?高昌王知道朝議郎是做什麽的嗎?”


    鞠文泰愣住了,眨了眨眼,又看了一旁的言官,問道:“朝議郎是做什麽的?”


    張陽解釋道:“朝議郎有進諫之權,而且還能通過陳述給陛下提供治國方略,天可汗廣開言路,勤政納諫,是我等之幸……總之我是好人你是壞人。”


    “咳咳咳……”一旁的李泰非常講義氣地咳了咳。


    張陽又重新躬身行禮,“臣失禮了。”


    在滿朝大臣前不卑不亢,把鞠文泰說得無言以對,李世民心裏多了幾分欣賞,心裏思量當初他也是靠著這般辯駁之術,就讓吐穀渾交出了河西走廊。


    “陛下,叫臣何事來著?”張陽狐疑道。


    “噗嗤……”一旁的李泰沒有忍住笑出聲。


    李世民坐在皇位上,雙手放在膝蓋上,重新看向鞠文泰,板著臉道:“高昌王說禮部方略導致高昌叛亂,此方略是禮部所出?”


    “陛下,那方略是許侍郎寫的。”張陽當即迴話,“不過……”


    許敬宗雙腿一軟,差點跪下來喊冤。


    張陽歎息道:“高昌發生的臣都知道的,臣有幾件事想要問高昌王。”


    鞠文泰鼻孔大出氣,眼神帶著怒火。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一個人,說不定自己已經死了很多次了,看李世民也沒有反對,張陽清了清嗓子,“敢問高昌王,禮部給你的方略好用嗎?”


    “不好用!”鞠文泰大聲喝道:“高昌都已經被那些叛軍占了,你們禮部難辭其咎。”


    “看來高昌王還是書讀少了,沒文化真可怕呀,連責任的主次都分不清楚,好在是太極殿之中,這要是在外麵您要是被人賣了還在給別人數錢的。”張陽搖頭歎道:“說話之前還請您用點智慧。”


    “你是說我愚蠢?”高昌王雙手握拳,渾身顫抖。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說您不太聰明。”


    “哼!”鞠文泰冷哼一聲。


    站在李承乾身後的李泰思考著,這個張陽還真是毀人不倦,明明就是在罵他愚蠢,他難道聽不出來?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真是被人賣了還給別人數錢。


    西域人都這麽笨的嗎?


    李泰眉頭緊皺很是不解。


    張陽又講道:“敢問高昌王,當初是不是高昌來朝賀,來向禮部求策以解決焉耆之亂?”


    鞠文泰沒有反對,沉默不語。


    張陽接著問道:“我們禮部確實給了方略,而且高昌也欣然接受了,並且在自願的情況下,用了我們的方略?”


    鞠文泰僵硬地點頭。


    張陽笑了笑又講道:“既然一切都是你們自願與我們何幹。”


    太極殿內很安靜,張陽的話語聲在繼續,“可以先確定的是,用禮部的方略是你們自願的,禮部並沒有要求你們這麽做。”


    “其次,在這個方略使用之初是不是效果很好,解決了你們高昌的困難,讓高昌的財富更多地向高昌王手中集中?”


    鞠文泰還是沉默,沒有否認。


    方略確實是禮部提供的,至於用不用是高昌自己的事,這話聽起來倒是沒錯,也沒逼著高昌用這個方略。


    “禮部好心幫忙,出了事你還要怪禮部,還聯絡朝中的言官彈劾我,彈劾禮部,敢問高昌王你這麽做對得起你的良心嗎?”


    “我……”鞠文泰欲言又止。


    張陽轉身看向鞠文泰,“從此刻起我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在高昌的,這一切都是焉耆送來的消息,你若否認,我們也可以去問焉耆或者其他西域小國。”


    見鞠文泰還是不說話,張陽朗聲道:“那麽還請高昌王聽好了,禮部給的方略一開始效果很好,幫助高昌王在西域商路上得到更多的財富。”


    “但您並不知足於眼下,你將更多的西域人打為奴役,通過強買強***迫尋常的西域人成為你們高昌的奴役,好讓你可以得到更多的財富。”


    “而你的渴求更多,你將數以千計的家庭拆散,眾多高昌平民沒了自由,整日勞作卻得不到任何報酬,正是因為你強征奴役,才惹怒了人心。”


    “有了壓迫就有反抗,您是一位揮霍無度的國君,因為你的貪念導致及幾千上萬西域人失去了家園,得此後果是你咎由自取,與禮部何幹。”


    看著對方從憤怒到茫然的眼神,張陽低下頭閉上眼緩緩道:“你現在站在太極殿指責我,指責禮部,想要天可汗處置我也要,還是想要我的性命也罷。”


    “這些都不過是你那可憐自尊在作祟,因為你的自尊,不想將這一切過錯放在自己的身上,你不認為自己有錯,也不承認自己的暴行。”


    “你還想要天可汗幫助做主,天可汗要是真幫你的暴行做主了,你覺得西域諸國會如何看待天可汗。”


    張陽向李世民行禮,“陛下,臣告高昌王欲陷陛下於不義,還請陛下明察!”


    話說完,太極殿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想著張陽的話語。


    一場原本彈劾張陽的朝會,此刻眾人都看向了高昌王。


    魏征上前一步,“陛下高昌情況未知,如若高昌王真有此暴行,大唐萬萬不可出兵馳援。”


    房玄齡也走上前,“陛下,臣以為應當請西域其他諸國作證,查清楚高昌王是否有此暴行。”


    高昌王無力地退後幾步,這種事情瞞不了,但凡問問西域諸國,這件事朝中一定會知道。


    鞠文泰六神無主地站在原地,張陽的每一句話語像是紮在心頭上的一根刺。


    朝會最終以李世民讓兵部派人去西域查探結束。


    散朝之後,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心中反複想著張陽的話語,他看向一旁整理殿內雜物的長孫皇後,“這個張陽給了朕一個向西域立威的機會。”


    “又是張陽?”


    “如果一切屬實,朕身為天可汗責罰了鞠文泰,朕可以收獲西域很多民心。”


    長孫皇後的動作停了停,這麽說來張陽是沒事了,便放心的繼續整理甘露殿中雜物。


    一場針對張陽的朝會,以張陽一番話辯駁結束,禮部沒有罪責,張陽也沒有罪責。


    麵對朝堂彈劾,張陽以一種完勝的姿態結束朝會,甚至還倒告了鞠文泰一狀。


    鞠文泰當即被官兵帶了下去軟禁。


    在群臣的目光下張陽走出朱雀門,已經是正午時分,李玥還等在這裏。


    看到夫君出來李玥小步跑上前,“夫君,怎麽樣了?”


    張陽牽起她的手,“沒事了,我們迴家吃飯。”


    “嗯,迴家吃飯。”


    李玥眯眼笑得很幸福。


    迴家路上被人跟著的感覺很不好受,迴頭看了眼李泰。


    這小胖子絲毫不掩飾他那崇拜的目光。


    張陽停下腳步,“魏王殿下是要來蹭飯嗎?”


    李泰癡癡道:“姐夫,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實也沒什麽,靠的無非是我那一身的浩然正氣。”


    “一身正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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