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送過來了,下飯菜和下酒菜都有,我開了一瓶飛天茅台。


    老泉抽著煙,笑眯眯看著我:“點外賣,開茅台,這小日子過得有點荒誕。”


    “老泉,我聽出來了,你在怪我趕走了葉月嬋。可我並不是趕她走,隻是讓她先離開這裏,等我調整好了狀態,給她打電話。”


    我這麽說話,老泉的嘴角都開始抽搐了,似乎對我的表現很不滿。


    “唐楓,現在你應該能想到,讓葉月嬋住過來陪著你,不隻是大美浪的意思,更是我的意思。”


    老泉說著,“我早就看出來了,從葉貴陽誣陷你開始,你就慢慢抑鬱了。我曾經治好過幾個抑鬱症患者,但我未必就能治好你。因為不同的人,性格和經曆不同,命相也不同。”


    “我懂。”


    看來我的抑鬱症,不能通過服藥盡快好起來,隻能通過自我調節慢慢好起來,“可我現在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情,不管對方多麽好,我都提不起興趣,我打算先讓自己心裏靜下來。”


    “你說自己沒有談情說愛的興趣,那你有沒有風花雪月的興趣?”老泉戲謔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最起碼看著你這老家夥,我沒有風花雪月的興趣。”我笑著。


    “你這小兔崽子,我真想打你啊,可就是舍不得。如果打了你,就好像我忽然迴到了從前,打了年輕時的自己。”


    老泉和我碰杯,喝酒吃菜。


    我醞釀片刻,提到了滿洲理街上的小噴壺,以及飄雪樓和阿嬌。


    老泉震驚了,滄桑的表情難以形容。


    “我的小師姐,她還活著,她就在滿洲理……”


    老泉幾乎崩潰,老淚橫流。


    剛才還在給我說人生的道理,瞬間,他自己的人生就變成了一團亂麻。


    該是我給老泉講道理的時候了,我說:“老泉,你不該過度傷悲,不管你和阿嬌發生過什麽故事,既然你這麽在乎她,那麽她活著就是最好的消息。”


    “說的好,阿嬌活著,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泉忽然仰頭,微微閉眼麵朝天花板,不知道他是想止住眼淚,還是想止住即將傾瀉而出的內心世界。


    良久之後,老泉才看向了我,說起了他和小師姐花夢嬌的陳年舊事。


    “我15歲那年,父親帶我去了江浙省蘇杭,讓我拜在了茅山派花仙子門下。當年,花夢嬌才5歲,是個紮著衝天辮,很漂亮,很俏皮的小女孩。”


    “在我的印象裏,師父花仙子沒有愛人,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阿嬌的父親到底是誰,但我永遠記得當年那個紮著衝天辮,喜歡吃冰棍,喜歡跳皮筋和放風箏的小女孩。”


    “十八歲以前,我的任務就是陪著阿嬌玩耍,小師姐爬在我的後背上撒嬌,小師姐鑽在我的懷裏睡著了,小師姐拉著我的手,去小賣部買好吃的……”


    “十八歲我開始學習道術和醫術,也包括不屬於茅山派的蠱術。花仙子傳授給我們的蠱術是用來救人的,而不是用來害人的。”


    老泉似乎擔心我對花仙子有什麽誤解,所以特別強調了一下,他又說,“我學本事的時候,阿嬌已經上小學了,每天放學,她都會蹦跳著跑到我的身邊,用清脆的聲音喊著大師弟,讓我陪著她寫作業,玩耍……”


    “25歲那年,我離開了江浙蘇杭,迴到了京城,聽從了師父的囑咐,變成了很平凡的赤腳醫生。當年師父說,阿泉,你天賦秉異卻命裏多坎坷,不是一個能承受富貴的人。你越平凡就活得越幸福,如果變成了璀璨的明星,你很快就隕落了。”


    “我25歲那年,阿嬌15歲了,已經從衝天辮小女孩,變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情竇初開,對我還是那麽依賴,可我終究還是要走的……”


    “阿嬌18歲那年,對我表白了,她說,大師弟,你相信嗎?從見麵那一天起,我就認定你是我命裏的人。大師弟,你的小師姐想和你談戀愛。”


    “我在電話裏拒絕了她,聽到了小師姐傷感的哭聲。當年,我腦海閃現的是水鎮的小船,阿嬌搖著船,唱著古老的歌謠,阿嬌眼裏全是大師弟阿泉……”


    “阿嬌在23歲以前,經常給我寫信,表達愛慕,我迴過幾封信,每次都是拒絕。她來京城找我了,我躲起來沒見她。她站在街上流淚,我躲在角落流淚……”


    “阿嬌在京城沒見到我,迴到江浙蘇杭之後,她的母親,我的師父花仙子,要讓她和蘇杭侯家大少爺訂婚,阿嬌在訂婚宴開始前一個小時,逃走了。花仙子和侯家出動了很多人都沒找到阿嬌……”


    老泉說了很多。


    我整個人都走進了老泉的往事,老泉和阿嬌的情緣讓我唏噓。


    “老泉,我們沒法想象,當年阿嬌逃離江浙蘇杭後都去過哪裏,但是現在,她應該就在大草原滿洲理。”


    我說,“可當時秦鳳舞裝糊塗,我也不能執意搜查飄雪樓,那裏是秦家的地盤,如果我太過於放肆……”


    老泉皺眉看著我,懊惱的說著:“如果你在飄雪樓撒野了,那麽秦鳳舞對得起的人就不是大美浪了,而是花想容。你會被打得很慘,渾身裹著紗布,像個木乃伊。”


    老泉忽而笑了,拍了我的肩,“因為你抑鬱了,所以大美浪囑咐大草原的秦鳳舞,帶你去滿洲理飄雪樓玩;也因為你抑鬱了,所以在飄雪樓,你更多的是消沉,沒有以前那麽自負,也沒有那麽暴躁。”???.23sk.


    “一路走來,每一步都是命運的牽扯,遇見的人,遇見的事都是有道理的。”這是我的感悟。


    老泉輕輕點了點頭。


    “阿嬌心裏一定還有我,江浙蘇杭侯家一定還在痛恨阿嬌,恨不得活埋了戲弄了侯家威嚴的阿嬌。”


    “十年前,花仙子走了,我的小師姐沒有趕迴蘇杭參加母親的葬禮。阿嬌痛恨自己的母親,把她當成了利益聯姻的籌碼。”老泉一聲歎息。


    我不知道,老泉是否也會痛恨花仙子,我說:“花仙子不在了,江浙蘇杭那邊沒人庇護阿嬌了,她待在大草原滿洲理挺好的。就算蘇杭侯家的人去了大草原,也未必惹得起秦家。”


    老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立馬給他倒酒。


    老泉說道:“秦家有京城這邊的花家和柳家撐腰,如果真拚起來,江浙蘇杭的侯家應該不是對手,但實力也在伯仲之間。但是你覺得,這些大家族會因為一個阿嬌,拚得頭破血流嗎?”


    老泉苦笑著,“也罷,當年我就拒絕了阿嬌,現在就讓她在大草原安靜的生活吧。她不出現是對的,我不找過去也是對的。”


    “可問題是,我去過了大草原滿洲理,在飄雪樓提到了阿嬌的名字。我去過了,就相當於你去過了。”


    我給自己點燃了一根煙,沉思良久,“就算你一直不去大草原,之後有那麽一天,阿嬌也會在你的麵前出現。阿嬌開著車,唱著古老的歌謠。”


    “開著車……,小哥們,你他媽的最好是一直抑鬱,如果你好起來了,太勁爆了!”


    “可我還是希望自己好起來,老泉,給我開藥。不管能不能治好我,喝點藥總是有好處的。我開始懷疑身體的抵抗力了,我很想喝點藥丸。”


    我看著老泉滿是歲月痕跡的臉,他則是從很有年代的皮包裏,拿出了一個小藥瓶。


    “裏麵黃豆大小的藥丸,每天早晨服用一顆,這藥丸能治好別人的抑鬱症,卻治不好你的抑鬱症。但是能調節你的身體機能,不至於讓你消沉到走極端的地步。”


    “老泉,謝了。”


    “這次應該是我感謝你,因為你找到了阿嬌的下落。我對阿嬌無所求,隻要知道她還活著就夠了。”


    老泉起身打算離開,“現在我也不想撮合你和葉月嬋了,你們能不能走到一起,隨緣。將來你要娶誰,老泉都會去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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