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多,我們才趕到了海拉爾區的大草原老火鍋店。


    蘇義山比我們提前一個多小時到,應該一直在安慰蘭文良的情緒。


    可蘭文良內心的傷痛必然會伴隨他一輩子,等什麽時候心髒徹底停止了跳動,對女兒的思念就結束了。


    “唐楓,可算見到你了,我真怕你們在草原野餐,不來我這裏了,你是必須要來的!”


    在街上,蘭文良沒有說太多。


    可他說我必須要來的,意味已經足夠了。


    我們去了一個雅間,這裏有玻璃窗,能看到外麵的風景。


    蘭文良說:“這老店的火鍋底不花哨,卻非常地道。就算火鍋連鎖店的大老板來了,我說我店裏的味道更好,他也不敢反駁。多個有頭有臉的人問過我,有沒有秘方,我都說隻有手藝沒有秘方。”


    蘭文良明顯又傷感了,或許腦海閃現的又是女兒的音容笑貌,女孩那麽年輕。


    “來了這裏,白湯和辣湯都是要嚐嚐的,不如就來個鴛鴦鍋。看起來不怎麽高級,但是食材很健康,味道很鮮美,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從來沒用過。”


    忽而,蘭文良的聲音變成了呐喊,“這麽多年來,我對得起良心,可誰對得起我?”


    “蘭叔,您可不能過度傷悲。”


    我抓著蘭文良的手,感覺自己說的是屁話。


    蘭文良對著我微笑,可眼淚卻噗嚕噗嚕流著,我沒法去形容他的表情。看起來,他已經不想活了。


    我已經是抑鬱症患者,可我必須想辦法,讓蘭文良打消輕生的念頭。


    否則,等我離開了大草原,蘭文良可能就會在蘭花被活埋的地方自殺,蘭家父女將變成大草原永恆的悲劇。


    吃到了大草原老火鍋店的鴛鴦鍋。


    白湯和辣湯的味道,都非常的好,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隻能是頂級或者罕有。


    柳美辰看似沒心沒肺的吃著,嘖嘖讚美:“食材太鮮美了,味道太地道了,這如果開起了連鎖店,每個店都生意興隆,財源滾滾而來。哦,你們不要一直看著我,都吃啊……”


    為了仔細分辨味道,我眼前的湯料碗就有兩個,認真品嚐白湯鍋和辣湯鍋。


    “味道肯定超越了萬發集團旗下的火鍋連鎖店。”


    我看著蘭文良,“蘭叔,您手裏的鍋底秘方,價值不可估量,就不要給我了。我這人有個毛病,如果別人因為某件事報答我,我心裏就會難受。”


    “這是什麽毛病?”蘭文良貌似茫然看著我。


    “俠客的毛病,現代社會,大城市能有幾個俠客?我可能就是唯一的一個!如果我也世故了,忽然不是俠客了怎麽辦?”我煞有介事看著他。


    蘭文良明顯驚呆了,以前肯定沒人對他這麽說過話。


    “秘方必須給你,你可以不是俠客,但你一定要是大富豪。很多快樂和幸福,都跟錢有關。你是大草原老蘭家的恩人,蘭文良祝願你,錢越來越多!”


    品嚐過老蘭家的火鍋,然後就到了蘭文良家裏。


    這麽多年經營下來,他手裏上千萬肯定是有的,錢就是老火鍋店一年接一年攢下來的。


    可蘭文良家裏也沒比蘇日娜家裏豪華多少,看起來就是尋常人家,有種20萬現金都拿不出來的感覺。


    柳美辰似乎比我還著急,笑道:“我們都來了,快把秘方拿出來吧,老蘭,你不會是想反悔吧?”


    “你這孩子說話就像是火鍋辣湯,但你是好人啊,你出身富貴卻願意為朋友衝鋒陷陣,如果說唐楓是大城市的俠客,你也是,你是女俠。”


    蘭文良麵色凝重的讚美,明顯是讓柳美辰很受用。


    蘭文良又說,“秘方不是寫在紙上的,而是記在心裏的。唐楓,現在我給你寫下來,隻能你一個人看到,你背誦之後,就燒掉紙張。”


    我隨同蘭文良去了一個類似書房的房間,其他人在外麵等候。


    我聽到柳美辰在抱怨:“真他媽神秘,都不讓我們看,就好像是十八歲女孩的……”


    然後是蘇日娜的聲音,“其實二十八歲女人和三十多歲女人……”


    蘇日娜似乎沒敢說下去,因為她老爸就在旁邊呢。


    在房間,我能聽到,蘭文良肯定也能聽到,但他的表情始終如一,平靜與絕望。


    蘭文良在一張紙上寫秘方。


    “蘭叔,您的硬筆夠可以的,這字蒼勁有力,真好。”


    “我的字就是太僵硬了,每個字都像是一棵樹,沒有龍飛鳳舞的感覺。”


    蘭文良一筆一劃寫著,“這就是秘方,都是尋常能見到的食材與作料,但不同量搭配起來,火候調整,味道就有了。你拿走以後,慢慢記在心裏,然後就毀掉這張紙。最好不要給別人看,可你如果非要給別人看,我也不反對,不批評。”


    “這張紙可以不給別人看,但以後如果我家裏去經營火鍋連鎖店,我不可能親力親為,總會有別人了解到大草原老蘭家的秘方。”


    我笑著,“等規模起來了,秘方就是和品牌效應連在一起的。誰的品牌硬,誰就是真的。”


    “太有道理了,你是奇才。”


    “蘭叔,我能看出來,你有輕生的念頭,但我希望你能堅強的活下去,一旦你不在了,我就不會再去用大草原老蘭家的秘方了。你活得越久,我賺錢就越多,這相當於你報答了我。”


    我一直看著蘭文良的臉,發現他開始了艱難的抉擇。


    “蘭叔,我說的每個字都是認真的,每個字掉在地上,都能發出響聲。”


    “我活著。”


    蘭文良嘴唇抖動,說了三個字。


    我有信心了,之後蘭文良不會自殺。


    “蘭叔,你活著,你在享福,就是蘭花在享福。如果沒了你,就連個給蘭花燒紙錢的人也沒有。”


    “我一定活著。”


    蘭文良的表情和眼神更堅定了。


    離開了大草原老火鍋店,秘方就在我兜裏,我還沒來得及背下來。


    雖然抽煙喝酒熬夜,生活習慣不太好,但我的記憶力一直很好。


    抑鬱症似乎都沒影響到我靈活的頭腦,隻是時而會讓我極度消沉。


    去往蘇日娜家所在的小區。


    後座上,柳美辰時而瞪我一眼,時而捏我一下,一直俏皮的重複:“秘方拿出來看看。”


    “不給你看。”


    “全國最有錢的人又不是開火鍋店的,一個鍋底配料有什麽了不起的。”


    “那你還想看?哦……”


    我的腹部被柳美辰懟了一拳,吃在肚子裏的東西差點吐出來,“大美浪,你開玩笑也不知道悠著點,真的疼。”


    “誰跟你開玩笑了?”


    柳美辰牙齒咬著嘴唇,目光都淩厲了幾分。大美浪,喜歡幫我,也喜歡整我。就好像,我是她的快樂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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