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嬋洞府中,共三位理事之人。


    而其中久安、陳想二人資曆稍淺,雖與常念同為凝元期修士,平日裏卻隱隱有以其為首的勢頭在。


    這也是為何常念可以私自取走蕭嬋為鄭少依所熬煮靈藥的藥渣,即便對方未曾允許。


    “那藥渣熬煮出來的藥湯服下後,確實有暈眩之感,還好我不曾飲下過多,不然說不定真會像那人所說的一般,在睡夢中死去!”


    常念心有餘悸,趕忙迴到往日居處,將香案下用明黃符紙包裹的東西取出,再掐出一道焚燒法術,徹底毀屍滅跡。


    她是知道蕭嬋脾氣的,這位上人愛徒固然待下溫和,但在要緊事上卻極有原則,其認定了不可行的事,旁人若敢忤逆,下場多半難堪至極!


    是以常念雖受桎梏所擾,卻也隻是近來才突生熊心豹子膽,暗中將藥渣收集下來。


    被趙蓴抓獲時,亦不過是第三次行事。


    又因服藥後格外暈眩之故,她還將藥渣分成數份,減量服用,想來身上還無虞的原因,就是出在此處了。


    而若不是趙蓴直接點出藥效,正巧與常念服藥後顯露的征兆相合,她也不會立刻就信了七八分,腹中翻湧出後悔之意。


    “久安這小蹄子,我還以為她哪兒來的好心,怕不是早就知道這藥有異,才從旁鼓動我行事……”她暗暗咬牙切齒,仔細檢查過符紙並內裏包裹之物盡數化成黑灰,這才放心舒出口氣。


    至於趙蓴先時叮囑的,令她收集藥渣一事,常念已然拋之腦後。


    脫離性命威脅後,她迴府途中也在思索,那人若真想殺她早就殺了,不過一個分玄修士罷了,還敢在鳴雷洞得罪蕭嬋不成?


    鄭少依一事頗為隱秘,便是常念一介侍女也瞧得明白,若對方敢將兩人之事暴露出來,蕭嬋固然不會放過自己,可那人也決計不能活了。


    “你我都心有顧忌,我又何必要懼你?”常念悻悻一笑,將麵前黑灰倒入香爐中,與香灰混合,竟真的瞧不出異狀。


    她這才心中滿意,落座修行。


    ……


    晨光微熹,久安將鄭少依溢滿冷汗的麵龐微微擦拭,才蹙著眉往簾外走。


    不想正與常念撞了個滿懷,使她慌忙後仰,麵露懼色。


    常念強勢,陳想寡言,久安則有些怯懦,因著做事細心,才得以在蕭嬋手底下為仆。


    而這些年蕭嬋亦越發看重於她,使得常念對其多有怨懟,平日裏稍有不慎便會得一頓劈頭蓋臉的教訓,更別提今日是直接衝撞了對方。


    久安心頭憂懼,口中連連道“對不住,對不住”,然而今日的常念卻隻是輕描淡寫地瞥她一眼,便向前走去。


    怎麽了?


    她渾身一顫,隻覺得眼前的常念比平日裏還要恐怖數分,那一眼好像寒冬臘月裏澆來一桶冷水般,使得自己仿若封凍,不敢開口說話,也不敢稍作動彈。


    倒是寧願對方像往常一樣叫罵上幾句了。


    “常念姊姊,”久安見她走遠,連忙出聲喊住,“這幾日真人不在,底下豢養的藥奴需要人看著,此事慣是陳想去做的,如今便還是她去,所以房中的鄭姑娘就隻有我二人來照看了。”


    隻見常念身形一頓,揚手迴了句“我知道了”,旋即腳步不停,就往居處走去。


    久安則見怪不怪地收迴目光,快步走向兩人高的壁櫃,照著蕭嬋留下的方子抓取櫃中靈藥。


    至於常念其人,實則整宿都不曾外出,而是端坐於蒲團之上,意圖早日破除修為桎梏,突破進境。


    她意識沉沉,修行入定,忽覺周身泛起一股涼意,正要醒轉時,兩眼閃過一道白光,整個人霎時便軟倒在地,被踏入房中的人收入袖中!


    再高明的儲物法器,也不可收入活人,能有此奇能的,便隻得袖裏乾坤這一先天神通。


    來人亦是常念的模樣,隻是眼神堅毅許多,腰間掛著一枚拇指大的白玉玨,此刻將常念本尊收入袖中後,便將雙袖抖開,旁若無人地走到香案前。


    她低頭輕輕一嗅,自香爐中緩緩傳來熟悉的味道,不由令其心頭冷笑。


    果然,這常念信不得!


    區區分玄修士的威脅,又怎能與蕭嬋這尊大佛相較,其篤定了自己不敢暴露,自然就不肯為自己辦事了。


    這化作常念來此的人,便是趙蓴無疑。


    本就是背主之輩,如何能輕易信之,她留下那道劍意印記,就是為了親自到這洞府來,而常念的唯一作用,也正是在此。


    從方才遇見的侍女口中能知,蕭嬋此刻並不在洞府,府中事宜俱都交由常念與她,還有一位叫陳想的人手中,而那位鄭姑娘,應當就是鄭少依不會錯!


    “如此倒是方便了我。”


    出行前趙蓴曾稍作打聽,知道蕭嬋手底下最為信任的侍女無非三位,常念她已認識,而那侍女不是陳想,便一定就是久安了。


    當下做好十足準備,她才抬腳往外走,到之前與久安相撞時的地方時,對方正捧了一碗棕褐藥湯,掀了簾子進裏屋。


    “等等。”趙蓴出聲將其叫住,“東西給我瞧瞧。”


    她作勢蠻橫,倒也不是憑空拿捏而來,久安對常念有著肉眼可見的懼意,隻若稍稍端詳就能得出這一結論,而侍從間勾心鬥角,東風壓西風之事並不鮮見,趙蓴若和顏悅色對她,怕才會出岔子。


    果不其然,久安露了個習以為常的苦笑,以為對方這是又在懷疑自己,遂解釋道:“常念姊姊,這是真人吩咐下來,每日都要給鄭姑娘服的安神湯,方子你也見過,上頭用藥都是有定數有計量的,你若不信,我便拿給你看就是。”


    常念則上下打量她一眼,冷淡道:“你最好是沒出什麽差錯。”


    說罷將其手頭瓷碗拿過,徑直往房中走:“藥我來喂就是了,你去外麵好生控著藥鼎的火候。”


    而掀了簾進屋後,果真不見久安跟上來,趙蓴心中無疑又對常念此人的底細有了新的認知。


    她將藥碗放在床頭,久安所說無誤,這確實是常用的安神湯藥,比丹丸的效果更輕微,但卻更為溫和。


    隻是用於眼前麵色青白的鄭少依身上,就顯得尤為怪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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