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二重求敗?!”


    鍾蹊劍尊單手搓撚長須,見狀身軀一震,忍不住前傾些許,欲要瞧個細切。


    怎奈趙蓴與嵇無修差距甚大,幾乎不怎麽顯露身上劍意,他定睛細看,卻也不曾觀摩到太乙庚金劍意的全貌。


    “邈月道友,這消息你可不曾告知小老兒啊!”


    此言委實錯怪了邈月劍尊,她久在洞府潛修,亓桓也不過偶然得其指點,若非此迴須帶隊前往天劍台,趙蓴當也難以與其相見,且其本身亦甚少宣揚自己,邈月實是並不知曉趙蓴業已突破至劍意求敗的。


    不過她雖是不知,卻並不影響以此為豪,含笑望見鍾蹊眼中豔羨,複又勾唇道:“我派太乙庚金劍道素有堅韌強勁之稱,於磨劍一道上更有祖師心得傳下,趙蓴悟性尚可,又踏實勤奮,今日有此成就,我等宗門長輩也是欣慰至極。”


    尚可?


    她這悟性若是稱作尚可,天下修士怕得都是愚鈍之輩了。


    鍾蹊自不是什麽見識短淺的小兒,祖師心得乃主宗典藏之物,與各派傳承功法一類的書籍玉簡,都是以專門的解讀法則為前提,用上古篆文記載,非歸合修士不可解而讀之,且還需提前觀想解讀法則,稍有不慎便容易心神錯亂,神智崩潰致癡呆之相。


    也是因此般手段,仙門大派們才能代代保得傳承功法秘術從不外流,極少有偷師之舉發生。


    而這等典籍,又哪是眼前趙蓴能觸及的東西?


    不過是邈月以此為借口搪塞罷了!


    念及此處,鍾蹊麵上非但沒有半分被糊弄的惱意,反而暗自心驚。


    瞧邈月的神情,定也是和自己一般,才知曉趙蓴突破劍意第二重求敗一事,這便意味著趙蓴的劍道進境與之無關,非是劍尊指點之故,而更多在於其自身悟性。


    他微歎著搖頭,嵇無修劍道有成,實則與自己的傾心培育不無關係,素日隻覺得他堪稱劍道絕世之才,如今看來和趙蓴、裴白憶之輩還是差距不小啊!


    心中暗作合計,鍾蹊靈機一動,又抬眼看向座中無甚表情的謝淨。


    當年裴白憶突破劍意,便得了謝淨親自相邀,前去一玄劍宗潛修數載,雖說不似趙蓴那般,短時內就有極大進境,但那數載的潛修指點,顯然也為其日後修行奠定了厚實的基礎。


    旁人或許對謝淨知之甚少,但他們這些個自上界而來的外化尊者,可是日日聽著這遊瓏上人的名號,而倍覺後浪洶湧,見之有愧的!


    真嬰期的七竅劍心!


    真不知她是如何修行得來的。


    以後或可為嵇無修前去叨擾一番?


    鍾蹊老臉一紅,想到謝淨那直莽暴躁的脾性,心中竟難有幾分底氣。


    ……


    嵇無修下場,趙蓴便也重歸白玉台上。


    此迴另外三人怕也看出她劍道實力非同小可,感受到身上一道視線掃來,抬眼望去,竟是裴白憶。


    “謝淨前輩曾言,你進入劍意第二重的速度會極快,看來所言非虛。”


    裴白憶一言既出,旁邊那兩人便不由唿吸急促起來,他們隻是暗暗有所猜測,實際上並未敲定這一想法,而方才裴白憶的肯定,無疑讓這念頭摒除虛幻,變得真實起來。


    而這種真實,則令人更加震撼!


    穀鷯試問還有什麽比凝元期的劍意入微還要可怖?


    自是凝元期的劍意求敗!


    且這些都還發生在同一人身上,鄭少遊二人喉頭抖動一番,心道,這哪是和他們論劍而來,這是為著直奪魁首來的啊!


    趙蓴向其微微頷首,並不作迴答,好在裴白憶此舉也並非是想與之搭話,更多還是印證之意。


    有指點之恩在,謝淨於她而言,也算半個師長,數年前趙蓴才顯露劍意時,謝淨就同她說過,太乙庚金不同於其他劍道,即便是昭衍中,也已有數代不曾出現過懷有這般劍意的弟子,而此類弟子有一共性,便是根基極度夯實,致磨劍一道有若水到渠成,令天下劍修羨慕不已。


    不過此道也有弊病,太乙庚金戾氣極重,主世間兵戈殺戮,因此劍意帶煞,不僅難入劍道無為,連往後的劍心劍魂等境界,都是難上加難!


    雖是有破得千難萬險,得證世間劍道之極一說。


    可到底有多少人能像太乙金仙那般,證道有成呢?


    裴白憶無神雙目流過幾道暗光,複又沉默下來。


    十六劍子前三請教結束,天劍台論劍無疑到了真正萬眾矚目的時刻。


    人族三州之地,不少隱世之輩此時也在暗中顯出身形,盯著劍宗布下的光幕移不開眼。


    三寸海外,幽州大地。


    天妖尊者揮手凝出水幕一層,亦不知用了什麽秘法,那水幕中迅速呈現了天劍台的景況出來,無論是白玉台,還是兩大劍尊所在的觀禮席,此刻皆在她注視之下。


    以她現在的能力,自然沒有本事突破三寸海重重禁錮,窺視三州境內。


    這水幕之能,還是從謝淨那處取來,對方甫一聽聞自己與趙蓴相識時,還少不得訝異一番,天妖尊者輕笑著揭過此事,到底不曾將趙蓴之事透露,隻說是有接引之恩,如今想瞧瞧她的現狀罷了。


    “鑄天劍,成劍君,奪魁首……還遠不夠呢。”她輕聲呢喃。


    自從趙蓴身上的天機隱去後,自身早已無法從中窺見些許,但血脈中的指引卻在告知她,此些隻是開始。


    忽地,天妖尊者伸手蕩散眼前水幕,喚人道:“去看看是哪位貴客來了?”


    殿外候著的侍女神情一變,轉身時那人卻已登臨門外,著一身綢布衣衫,披散滿頭烏發,坐一隻靈性倍現的白鹿,抱著柄金色如意道:“貧道宣舟子,特來拜見青梔神女。”


    哐哐!


    殿門頓時大開,天妖尊者略微移步,便到了正殿座中,抬手道:“你我同為尊者,何來拜見一說?”


    然而自稱宣舟子的人卻半點不敢怠慢,在殿外躍下白鹿,方才緩步走進:“金烏大神親族,萬族禦宴中可與仙人同坐,我輩修士又怎敢冒犯?”


    他腳步略有些虛浮,眉心神光黯淡,天妖尊者心中一驚。


    這是已然到了彌留之際的征兆!


    “此迴前來……正是有事相托。”


    宣舟子走進一步,身上法力便潰散一分,細看下,魔氣與其通身氣息纏繞得有難舍難分之勢,正不斷汲取其體內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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