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台雖在光幕之外,但何不是萬眾矚目之處。


    座中四人的些微變化,都在眾人的觀察中,如今看見趙蓴端坐闔目之態,又得邈月劍尊出手庇護,便不難知曉她應當是從方才那一戰中有所收獲,乃至於進入了常人夢寐以求的頓悟狀態中。


    “好強的悟性,怪不得能在凝元期修成劍意境。”


    “這便是仙門出身的英傑嗎,尋常宗門弟子實在難比……”


    “從前昭衍未出劍意境弟子時,常人都還以為此座仙門內劍道不顯,如今可是將那些鼠目寸光之輩堵住了口舌!”


    各宗長老無不竊竊私語,目露驚愕。


    而劍道前輩尚且如此,底下的一眾修士便更是震動不已了。


    “太可怖了,這要是等昭衍劍君到了歸合期,還有誰能敵她!”


    “唉,往日隻以為寂劍真人這般的天才就已經是一騎絕塵,哪想到劍君一出,連從前的天才們都顯得黯然無光了,隻道人與人終究不同啊……”有人語氣唏噓,漸有自輕之意。


    議論聲在人潮中湧起,逐漸化作聲浪層層高漲,便見邈月劍尊薄唇微抿,忽而開口道:


    “好孩子,你站近些。”


    隨著這聲音,眾人才將注意力轉到先前一戰的勝者,百裏江照身上。


    以劍尊威能,要想瞧清天劍台上的人,自然無須其靠近,邈月此言,更多還是意在為趙蓴解除身上圍聚而來的目光,令她安心頓悟。


    而百裏江照突然被劍尊點出,正在雲裏霧裏之中,見狀隻得向前邁出半步,拜道:“晚輩百裏江照,見過邈月劍尊。”


    “你久困心魔之中,卻不曾為其所害,反而因此強韌了自身意誌,化為刻苦修行的動力,”邈月三言兩語,就將他身上的變化解釋清楚,“如今戰勝勁敵,便是破除心魔,脫胎換骨,有此破過魔劫的道心在,來日必當有所成就,本尊等著與你再見之日。”


    當下四野都是一片嘩然,潮生劍派那位隨行長老更是有喜極而泣之態。


    仇恆當初在一玄劍派潛修,因得了一位劍宗長老稱讚,在琅州境內的劍道宗門中都傲氣不已,如今百裏江照乃是得到了當世劍尊之一的肯定,便是今日不曾得到十六劍子的稱號,聲名也已因此遠播三州。


    更何況,在擊敗仇恆後,潮生劍派長老也怕流雲劍宗往後蓄意報複,對百裏江照暗中下手,現在好了,有了邈月劍尊那句“本尊等著與你再見”,便是她隻是一句戲言,並非真的看重百裏江照,流雲劍宗也會忌憚劍尊之威,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這就是外化尊者的強大,旁人連其言語都不敢違背!


    “這小輩天資隻能說是尚可,不過曆經一道心魔劫後,道心已令絕大多數修士難以比擬,的確是該保下才是。”鍾蹊劍尊似笑非笑,怎會瞧不出邈月麵上是在誇讚百裏江照,實則心思俱在一旁頓悟的趙蓴之上,他淡笑著撚過長須,不作他言。


    老狐狸!


    邈月暗罵一聲,卻是戲謔調笑之意更足,下刻話鋒一轉,竟微微有了慍怒:“若非流雲劍宗在那地界中一家獨大,這百裏江照和身後的潮生劍派也不必隱忍至此,邪魔大敵當前,人族宗門還在內耗,真是愚不自知。”


    自人族與邪魔大戰,最終以人族得勝,邪魔敗退為結局後,三州之地的仙道無疑昌隆興盛遠比當年,時至今日,更是達到了頂峰,諸多外化尊者坐鎮,趙蓴、關博衍和裴白憶這般從前難得一見的英傑天驕也在此代噴薄而出。


    絕世之材尚且如此,何況是天資次於他們的尋常天驕、天才。


    穀綣人族三州資源不可能憑空變出,縱是素日裏各宗就對天才們有所偏頗,可如今連人才都多了起來,資源便越發緊張起來,大宗暗中欺壓小宗,各宗之間相互爭奪領地與靈脈,種種爭端屢見不鮮。


    他們固然不敢對仙門大派動手,然而仙門大派卻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邈月與鍾蹊相對一視,俱都明白各自心中所想。


    魔難漸起,三州之地該是狠狠敲打一番了!


    ……


    待第二輪戰過,便隻剩下二十五人。


    諸多劍宗長老齊聚一堂,商討定下了初時的名次,又由謝淨親自頒布,眾弟子即便心中情緒不定,也不敢在前輩麵前輕易表露出來。


    何況這隻是初時名次,奪位戰上自有再次更改的機會,倒也不必因此觸怒一玄劍宗。


    “初定首位為……散修賈尋!”


    如此,望心穀鄭少依便落到了下首。


    她登時轉身向抱劍在懷的灰衣劍客望去,目露不忿之色,握拳暗道,我必得將你拉下來!


    而灰衣劍客即便是被定為首位,也隻是抬了抬眼皮,不多時又垂眼下去,始終不曾表露出半分喜怒,叫謝淨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光幕外,裕州開鋒城。


    一家布置還算雅致的客店中,相貌俊秀的男子此時麵容略微扭曲,怒意難遏道:“真是瘋子,闖入奪位戰便罷了,還半點都不遮掩實力,難道真敢去爭那十六劍子不成,天劍台結束,劍子和四位劍意境可是要受劍尊檢視,授予劍道運勢的!


    “魔種在身,雖是不會被那兩位劍尊輕易察覺,可若是等著對方上手檢視,難保不會暴露!”


    他來迴踱步,已然是焦急萬分,可台上化名賈尋的秋剪影卻十足鎮定,輕描淡寫將首位受下,坐到了候戰之處去。


    與此同時,趙蓴卻仍在頓悟之中不曾醒轉,好在有邈月劍尊照看,旁人並不敢驚動其分毫。


    昭衍果真極為看重這位劍君啊。


    鍾蹊心中略作合計,再念及上界無人不知的大尊擇徒之事,知曉趙蓴未來身後怕是有一位通神大尊在,便也明了為何邈月會如此庇護於她。


    然而此處卻是鍾蹊想岔了,邈月盡心庇護,實是在起先的一瞬中,微妙地察覺到了一絲可怖的惡念,其不是想要打斷頓悟,而是欲要將趙蓴置於死地那般深重。


    說來也奇怪,這一絲惡念來得快,去得也快,邈月想要順著追查過去,但惡念卻斷在了中途,好似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


    人之惡意不可輕視,饒是邈月自恃劍尊之能,也不敢輕易對門中弟子有所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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