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鄭少遊看,月滄門楚籌通身氣質沉悶,隻怕是木訥少語之輩,若要交談,就像是投石入海,甚至連漣漪都不會起一個。


    太元道派寂劍真人更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觀她入座後幾乎連眼睛都沒眨的神態,鄭少遊就沒有心思與之搭話。


    三人中,唯有出身昭衍的趙蓴雖看上去沉靜,但卻比另外兩人都來得更易相處,鄭少遊忍耐許久,終是忍不住開口起了個話頭。


    “貧道與劍君的看法大抵相當,這十六劍子前三難定,餘下的名額約莫也就在那幾人身上。”他一麵講話,一麵不停頷首,兩人間的竊竊交談很快又將楚籌驚動,隻不過對方望來幾次,終究都不曾插話進來。


    趙蓴輕聲應他,抬手笑道:“道友可別忘了,有劍修還未入場呢。”


    鄭少遊聞言一頓,麵色微微一變。


    台上百人將決出十六位劍子,便是需兩兩相對戰過兩迴,留待隻有二十五人時,才會進行奪位之戰,而那時,昭衍、太元中由兩位劍尊帶來的弟子,與一玄劍宗真正的精銳,就會在那時與鄭少依等人直接對上!


    天劍台本就是仙門與一玄劍宗共舉之盛事,為的就是鼓勵劍道大興,所以此三派雖有名額內定,但也不過一宗一個罷了,畢竟劍宗嘉賞於旁人來說可能是十足珍貴,對仙門大宗弟子可就大打折扣了。


    而若仙門全力出手,十六劍子怕是一個也難以漏出,皆會被其全數攬下,此般不為天下所共爭的盛事,即不足以被稱作盛事了。


    仙門底蘊從來在人族三榜,無須以天劍台為承載,這一個名額也往往是覬覦門中最優秀的劍罡境弟子,有磨煉其能力,外顯其風姿的意味在其中。而一玄劍宗作為唯一的劍道超級大宗,所派弟子亦不過是每座劍塔內選出一位,至於往屆爭奪過十六劍子的弟子,劍宗也會令其此屆避戰的。


    此外,最終定下的十六劍子前三,還可向四位劍意境劍修發起邀戰,一作指點與見識,二可為魁首之爭的熱場。


    鄭少依柳眉緊蹙,她此迴正是為了十六劍子前三而來,往時在宗門內就與兄長有過交手,今日則更想見識見識其它劍意。


    不過,不知身旁這無名散修究竟是何底細,實力讓她都摸不到深淺,還平生第一迴,令她起了十足的忌憚之心。


    這第一迴淘汰戰,就得讓半數劍修黯然離場。


    亦未出乎趙蓴所料,江蘊在麵對一位積蘊更甚於他的同宗弟子時,終是不敵而敗下陣來,由危月上人將其接迴身側。


    “這江蘊倒是頗為年輕。”鄭少遊饒有興致地開口。


    趙蓴輕笑一聲,答道:“他現不過凝元境界,方才突破劍罡境不久,三十年後天劍台再啟,想必也能得一十六劍子之名。”


    與他相比那位同宗弟子早已是歸合期修士,縱是劍道境界高於江蘊,論資質實則還有不如。


    “確是如此。”鄭少遊也是認同此言,畢竟台上劍罡境劍修中,除了李獨昂、華寒星這等天資過人的,其餘人都已不止凝元修為,按照江蘊之輩的修行速度,後來居上定然不是什麽難事。


    第一迴淘汰了五十人,第二迴又要在剩下的五十人中淘汰半數。


    頗為有趣的是,在這場比鬥中,流雲劍宗劍子仇恆與潮生劍派百裏江照竟然剛巧被抽到了一處。


    穀欫一時間,兩派隨行長老心中各有所思,流雲劍宗之人無疑是撫掌大笑,暗自覺得此乃天意,是天道要本門劍子親手將來日大敵送下天劍台,而潮生劍派的長老卻百味雜陳,心頭猛地提起一口氣來。


    “他們二人看上去相差仿佛,連所修劍道也大同小異,實在勝負難辨。”


    不出所料,鄭少遊再次開口。


    但他所言不假,仇恆與百裏江照的差距可不像當初金風與危月二塔弟子之間那般明顯,到底是劍意境修士,此言就算是趙蓴也心中同意。


    二者同出一地,修習劍道相似,劍道境界相同,天道之下,多少也含帶了些宿命相爭的意味在其中。


    不光趙蓴,其餘觀戰之人亦是清楚,這一戰分出勝負後,落敗的那一方當是極容易生出心魔,走得出,道心即更加穩固,來日大道有成,走不出,可就是一落千丈,再起不能了。


    “仇恆所在流雲劍宗畢竟是一流宗門,他的勝算應當大些。”


    趙蓴與鄭少遊轉頭看去,說話人竟是一直不曾開口的楚籌,他麵容古井無波,但語氣卻頗為狂傲。


    幾乎是一瞬間,鄭少遊眉頭微蹙,不過他掩藏得極好,若非交談時趙蓴與他相隔頗近,當也難以察覺這一變化。


    就像凡世間有門第之說那般,修真界裏也難以避開出身之類的談論,這裏的出身,既有生身之地的不同,也有背後宗門大小的相異。


    比如趙蓴,論生身之地,旁人皆以為她出生於小千世界內,卻不曉得她實則是來自一處連名諱都是後來才有的微茫世界中,不過後來她進入昭衍仙宗修道,出身中兩者占了其一,還是更為重要的宗門身份,出身便不再是她這種小界修士的短處。


    隻是趙蓴這類終究是特例,這世上大多還是宗門弟子看不上散修,大宗弟子又瞧不起小門小派之人。


    楚籌之言固然是考慮到了流雲劍宗在功法劍術底蘊上的優勢,卻更有難以掩飾的傲慢之態。


    月滄門僅在兩座仙門之下,遠甚於一流宗門,趙蓴心知,楚籌出言評價此戰時,未必有影射之意,但於鄭少遊的梁子,怕是就這般結下了。


    “未必。”場中氣氛又是一滯。


    三人抬眼望去,裴白憶正以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看來,視線相接時,卻是揣測不出半點她的情緒。


    楚籌性情本就沉悶,對此也不打算多問,而是定睛看向台上,不知心中如何作想。


    “貧道以為百裏江照會勝。”鄭少遊眉頭一挑,認同裴白憶所言。


    而趙蓴淡淡點頭,笑道:“在下亦然。”


    她深深望了一眼台上二人,緩緩言道:“實力相差仿佛時,決勝的往往是那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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