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翽以慶賀長纓出關為由,設宴於升萊洲上,仰仗於其帝子身份,今日前來赴會者,也並非隻有長纓一人。


    端看東西客席之列,便有十數位重明神鳥與金羽大鵬族的外化妖修,並族人、侍者多不勝數,皆衣飾華美,奪人眼目。與之相比,圍擁在長纓身邊的族人,便就顯得寥寥無幾,頗有冷清之相了。


    來此之前,長纓便知奉翽不是什麽善類,隻是小鬼難纏,就算躲了一迴過去,對方亦不會善罷甘休,何況這還是她煉化帝烏血以來,首次於人前現身,倒不好失了氣勢,一味藏頭露尾,叫族中看輕了她。


    想這些帝子帝女明爭暗鬥從未休止,亦是因為踩了對方下去,自己才好出頭。


    既知帝位之爭無可避免,長纓心中便也有了決斷,她略將身子直起,迴神看向奉翽,見對方目露玩味,便明了來者不善,其口中的相熟之人也定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她心頭百轉千迴,正細細思索那人的身份,然而片刻之後,就有一道清晰嘹亮的聲音唱來,順道解了長纓之惑:


    “殿下,柳萱姑娘到了!”


    話音落下,席中眾人便齊齊往來人處看去,隻見一女子雪膚花貌,身姿綽約,此刻信步走來,正好似一株秀麗出塵的青蓮,雖才真嬰修為,在諸多外化修士麵前卻不見半點卑怯之態,反而笑意盈盈,目光澄淨,言道:“承蒙奉翽帝子相邀,不勝榮幸,今遠道而來,在下也備了一份薄禮敬上,還望奉翽帝子莫要嫌棄。”


    語罷,其身旁侍女立時上前一步,捧了一方紅漆木匣往前遞去。


    也是在這時,眾人才注意到柳萱並非獨自前來,其身邊還跟得有位外化修為的侍女,看模樣不是人修,又腰綴青翎,隻當是那青梔神女手下的侍者才對。


    奉翽略有愣神,心道這柳萱倒是與他想象的有所不同,身上竟沒有半點和金烏後裔相似的地方,若非族中承認了她有妖魂在身,哪有人會覺得麵前女子和妖修有關係?


    有此人身寄妖魂,倒怪不得連六翅青鳥族中,都有不少族人不欲讓柳萱奪得帝烏血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見柳萱如此客氣,奉翽也不好順著剛才的話頭繼續言它,隻待投了個眼神過去,就有奴仆上前接過木匣呈上。


    因對方不過真嬰修為,奉翽亦不曾想過匣中會有什麽珍奇寶物,便伸手打開木匣一瞧,見隻是些排列整齊的瓷瓶,瞧去平平無奇,無甚特別之處,就想隨意敷衍幾句好打發了麵前之人。


    不想話還沒說出口,柳萱卻先聲奪人,言道:“血髓丹本不算什麽珍貴之物,昭衍門中有體道修士為壯補氣血而服用此丹,便到極致時,也未必能及天妖之軀。”


    此話有奉承之意,叫左右席間和緩了幾分神色,與此同時,又不免對柳萱奉上的東西多了些注意,想看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當然,若真是尋常之物,在下也不好將此厚顏贈給奉翽帝子,”柳萱笑容不改,示意奉翽仔細瞧瞧那匣中丹藥,“這木匣之中有血髓丹百枚,俱是無瑕丹藥,藥力已達丹中極限,效用絕非尋常血髓丹可比,我族青梔神女曾令族人驗用此丹,言此中藥效能比血池修行的百之一二。


    “隻可惜此丹不可多服,每用一枚還須間隔兩月,在下以此薄禮贈上,當真慚愧。”


    “可比血池百之一二!此言當真?”方言罷,左右席間便有驚異之聲響起。


    與之相比,奉翽的神情雖要平淡許多,可待取了一枚暗紅丹丸在手之後,也不覺抬起眉頭,目中多了幾分興味。


    帝子帝女身份尊崇,取用血池對他等而言不算難事,這血髓丹聽上去神乎其神,竟是在藥力上貼近於血池至寶,然而後者中最重要的部分——金烏之血,卻不是區區丹藥就能夠彌補的。所以此丹對奉翽本尊的作用,實在稱不上大。


    他所驚訝的,無非是柳萱還有這一手煉丹妙法。


    至於左右席間疑聲四起,卻是因為血池至寶非尋常族人能夠肖想,多數日宮族人更是從未受用過此物,便哪怕這血髓丹隻能抵血池藥力的百分之一,那也是聊勝於無。且聽此丹藥效還被青梔神女驗過,席中眾人也不免多了些好奇。


    可惜百枚血髓丹都贈給了奉翽帝子,賓主麵前,他等也不好出麵討要,便隻能宴罷之後再做打算。


    隻毋庸置疑的是,柳萱這一名姓,日後在日宮三族之內,恐怕再不會沉寂下去了。


    眼看柳萱大出風頭,奉翽卻忍不住放聲大笑,連忙讓人帶了她入席就坐,更拿獻禮血髓丹為由,令柳萱坐在了長纓這位主賓身側,並擠眉弄眼道:“聽聞兩位妹妹關係匪淺,也合該坐得近些,好叫你二人敘敘舊。”


    得奉翽授意,席中眾人已盡數知曉二人之間的恩怨,此刻聞言,便難免露了些揶揄之色。


    今日赴會前來的六翅青鳥族人,盡為窈君母女之心腹,又哪會不知當年長纓為柳萱所打傷一事,方才見柳萱以獻丹之法出頭露麵,便暗中以為其與奉翽之間早作勾結,待奉翽令人引柳萱落座於長纓近身之處,更無疑是落實了這般猜測。


    便看長纓臉色一沉,其身後男子雙眼微眯,已然有殺機迸現!


    這時,柳萱才坐定身形,便轉頭望向奉翽,語氣平淡道:“奉翽帝子說笑了,在下與長纓帝女不過一麵之緣,哪裏又擔得起關係匪淺一說?


    “細想來,在下才疏學淺,交友無多,入道以來能稱之為友的,不過隻羲和劍尊一位,可惜她尚在修行,並不似在下這般有幸,能一覽升萊洲之盛景,不然還能叫帝子多收她一份登門禮了。”


    奉翽以趙蓴為由要挾於她,此刻一聽這話,便立時心領神會,哼笑兩聲道:“羲和劍尊師出名門,小小升萊洲哪能入得了她眼。


    “不過說到這事,妹妹可想得起來,你二人初來此地之時遇到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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