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的案頭放了一封書簡,看落款已經是一月之前。平涼城新修造的大殿裏議論紛紛,好一番熱鬧景象。自家侯爺打了勝仗,這裏的人都跟著歡喜。隻可恨,不是自己去打這一場勝仗。


    “蔚獠先生,漁老!侯爺臨行時有話,內政是我李斯的事情,這軍事可就是二位的職責。現在侯爺來了君令,要咱們聯合義渠君出兵,劫掠魏國邊境。造成大軍壓境的氣勢出來,您二位就開始布置吧。一應糧秣軍需都可以提出來,李斯定當盡力籌集。”


    李斯說得相當謙虛,就家底而言。平涼可以說是相當厚實,沙漠裏麵的沙子燒成玻璃就賣錢。販賣的客商,常年擠滿了平涼大大小小的客棧。


    平涼城外的集市裏,每天人群川流不息。匈奴人在這裏兜售牛羊馬匹,羌人在這裏兜售各種珍稀野獸毛皮貴重藥材。更遠的色木人,兜售純白色的棉布。還有各色幹果,甚至有白花花的棉花。琳琅滿目的商品從市集的這一頭,一隻鋪到那一頭。


    平涼城可以公開買賣,偷奸耍滑以次充好的家夥,會被兇悍的差役拉倒路中間扒皮抽筋。不肯繳稅的家夥,死的更慘。


    現在平涼城裏的府庫,怕是比有些小諸侯的王宮都要富庶些。現在平涼城裏的秦軍,都是鳥槍換炮。弩箭,那麽慢誰用啊。人家射三箭,你才迴一箭,都是帶著偏心輪的改良弓。射程跟弩箭,也差不了許多。


    武器都是純鋼打造,手裏那些青銅兵器全都迴爐。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統統都煉成了箭頭兒。這玩意是消耗品,平涼還沒富裕到將寶貴的鋼浪費在這上的程度。


    以前步兵行軍基本靠走,傳令基本靠吼。現在。出門都坐四輪馬車。傳令兵一人都有兩匹馬,更多的人則是改行當了騎兵。原因很簡單,騎兵的軍餉是步兵的一倍。這年頭。誰還跟錢過不去。平涼城裏,最多的就是馬了。一人一匹馬會被人笑話。兩匹馬算是合格,三匹以上才有吹噓的資格。


    老卒們吃著白麵饅頭喝著小米粥,想想以前的日子就想哭。那他娘的是人過的日子麽,簪嫋有精米一鬥、醬半升、菜羹一盤。兩級爵位“上造”的隻能吃粗米,沒有爵位的普通士兵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裏像平涼這樣,所有人都在一起吃大食堂。校尉吃什麽,小兵同樣吃什麽。


    不過校尉大人似乎也沒什麽意見,平涼吃得最差的飯食。似乎也比秦軍也要強上許多。


    “既然侯爺有命,我等自當遵從。現在咱們平涼兵精糧足,何必再去找義渠君。依我看,咱們自己幹。依照咱們的裝備和訓練,三千人打他一萬沒有問題。”漁老頗為自得的說道,軍卒們的訓練歸他管。現在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他自然是信心滿滿。


    “侯爺的意思是,虛張聲勢。借著匈奴人的兵威,達到震懾魏人的目的。好給他在魏國談判,爭取籌碼。否則。以侯爺的性格怎會勾連外族。”義渠君雖然歸附秦國日久,但在骨子裏。大家還是拿他們當做外族,民族融合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侯爺信上沒有明說。不過李斯覺得侯爺也是這個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聯合著義渠君幹。不過,行軍要經過匈奴人的地盤兒。咱們還是得跟左大都尉通個氣……”


    大殿裏,迅速的計議著。


    “大王,黃戰兵敗鄴城。”議政殿裏,內侍的稟報讓所有人都沒了聲息。考烈王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迴過氣來。


    敗了!一萬人敗給了三千人……而且還敗的這麽慘,逃到樊城的不過是黃戰中軍數百人而已。禁衛軍可是王室精銳,無論從訓練還是裝備。都是大楚之冠。現在連區區數千人都打不過,那……以後秦國大軍打過來。幹脆獻國投降算了。


    考烈王臉色陰沉,楚國士大夫們也都好像老僧入定一般不說話。大王不高興。春申君也不高興。這個時候,誰敢吱聲!整個議政殿死一般的沉寂。


    魏國的朝堂跟楚國沒有任何區別,安離王端坐在案幾後麵。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大臣們沒有一個人說話。案幾上就放著雲玥索要賠償的絹書,不但要求魏人歸還自己丟棄的東西。還羅列出需要賠償的賬單兒,裏麵赫然有美女八百人的字樣。


    他娘的你當魏國美女是豬圈裏的豬崽,一要就是八百人?


    “大王,絕對不能答應雲玥的要求。一旦答應,這便是我大魏的國恥!”丞相白圭奮而起身,滿朝堂的文武大臣居然沒有一個說話。如果他再不說話,有龍陽君那個軟蛋慫恿說不定大王還真會答應下來。


    “哦!丞相大人不答應,又當如何?”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從對麵傳了過來,白圭眉頭一皺。這個死人妖,又出來搗亂。


    白圭的對麵端坐著一位……美人!若不是這位美人有喉結,說不定絕大多數人都會認錯。這位便是戰國時注明人妖龍陽君,據說這位龍陽君上沒事兒便和安離王玩背背山。有了這麽個情郎,魏國朝堂自然可以橫著走。即便是丞相白圭,也得讓著他三分。


    美目看來,白圭打了一個寒顫。“哼!自然是出兵圍剿,難道我大魏還怕了區區數千秦軍。被魏武偷襲,又跟楚人打了一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算他們是鐵打的。現在怕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吧,老夫就不信我大魏武卒之精,會哪這些秦人沒辦法。”


    “白圭大人說的是,不過龍陽很好奇。誰人為將?又帶兵幾何,若是帶上十萬八萬大軍去,即便剿滅了秦軍怕也是六國笑柄了吧。”龍陽君繼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呃……!這個……!”上一次魏武出征,就是白圭舉薦。這一次,他不敢再隨便舉薦。


    “哈哈哈!白圭大人,怎麽不說話了?恐怕現在就是出兵,也無人願意為將了吧!你們這些酸儒,一個個都是玩嘴炮的高手。一旦觸及實際,便是一塌糊塗。兩月前你向大王推薦魏武為將,說是定可一舉絞殺雲玥。讓秦人丟一丟臉,可結果呢?


    三萬大軍十損六七,我大魏國威蕩然無存。當時我苦苦相勸,你卻置若罔聞,才致使大魏有此國恥。雲玥在壽春耀武揚威一月有餘,你道考烈王為何不動手?楚人都是傻子麽?


    讓開邊境讓那雲玥過一過有什麽了不得,你偏偏說什麽喪權辱國的話出來。事情有今天這個結果,都是你這又酸有臭的老儒所累。你還有何麵目麵對我家大王,有何麵目站立於這朝堂之上。”


    龍陽君越說聲調越高,最後幾乎是指著白圭的鼻子在說話。


    “龍陽不可無禮,白圭先生乃是孤倚重的重臣。”事情要了這個地步,安離王必須出來說話了。不管怎麽說,白圭也是當朝宰相。被自己小情人指著鼻子數落,似乎也太不像話了。


    白圭都快六十了,這許多年裏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老先生被龍陽君氣得頭搖手顫,情急之下腦子一抽說道:“哼!若能讓信陵君上領軍,必能一鼓而定大破秦軍。”


    一句話石破天驚,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偌大的大殿之中,落針可聞。魏國的士大夫們,連大聲唿吸都不敢。


    白圭說完這句話,自己也呆住了。如果這世界上有後悔藥,散盡家財他也得買一顆迴來。


    信陵君魏無忌乃是安離王的逆鱗,當年信陵君與安離王下棋。一局未罷,居然警訊大起。內侍來報,說是趙王大舉興兵來魏國討伐。


    安離王正要召集群臣商議,卻聽信陵君說道:“趙王隻不過是行獵,偶爾路過我魏國境內。大王不比憂慮!”


    果然,事後證明趙王的確隻是行獵路過魏國邊境。並無出兵討伐的意思,安離王不禁大奇道:“吾弟安知趙王行蹤?”


    信陵君大笑道:“趙王身邊有我的耳目,他今天說的話三日之後我便知道。”


    安離王驚異信陵君的謀略,國事再不與他商議。偏偏就是這位重點監控對象,居然偷了安離王的虎符。殺了老將晉鄙,援救趙國都城邯鄲。為了怕安離王報複,盤踞邯鄲十年未敢迴魏國。


    就這樣一位兄弟,白圭也真是被龍陽君罵得腦子抽了,才會當庭舉薦信陵君領兵出戰。


    安離王眼睛眯成針鼻大小,一眨不眨的看著白圭。龍陽君看向白圭更是形同鬼魅,就連白圭身旁的大臣。也悄無聲息的向邊上挪了挪,以視與他劃清界限。


    “大王,白圭信口胡言,論罪當誅!”龍陽君隻愣了一秒鍾,一雙美目當中便射出殘忍的光。白圭一直是他最主要的政敵,如今老家夥自己患了失心瘋。有這樣落井下石的機會,怎能放過。


    龍陽君這一嘴刁狀告的當真陰險,幾乎所有人都認定白圭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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