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知道嗎？命裏有這一個人，左右都是要遇上的。”</p>
夢憶瞬時失神，心口絞的奇痛，迎上她清澈若水的目光，卻勉強一笑。挑了半天，選了一隻紅翡滴珠鈿花篦，輕輕的簪入她的霧鬢間。</p>
“你呢？你也很愛他吧？”青婷郡主眸光晶瑩，笑語溫軟，沒有絲毫的妒意。</p>
夢憶默然，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鼻息莫名發酸，她兇厲拂了袖，猝然轉過身去，逼退了奪目而出的淚水。</p>
“你要穿哪一件？”</p>
“都好，你替我挑吧。”</p>
修長五指拂過雲帛的冰涼，夢憶挑了一件煙霞色繡羅紗，轉身呈給她看：“如何？”</p>
青婷郡主並不看衣裳，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幽幽的說：“他愛你，也請你愛他好嗎？”</p>
刹那間，夢憶身子僵住，張了口，舌尖卻好似被凍上，愣說不出一個字來。旭日東升，金燦燦的晨光落在青婷郡主的麵龐上，卻令她的容顏顯得更加的枯槁，而她的眼睛卻極澈，極亮，沒有一絲的雜質。</p>
如此清澈照人的目光卻令夢憶滿心澀痛，緩了許久，她苦苦一笑，竟是累到極致的模樣：“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需要那麽多的愛，有一份就足夠了。”</p>
她放下衣裳，緩步往門口走，步態愈發的端雅從容，一步步恢複了中宮王後的風儀。</p>
“自欺欺人。”青婷郡主忽而幽聲呢喃，似笑似戚，“清漣君對你那麽好，你還不是要迴來？你心裏由始至終都是愛他的。”</p>
夢憶腳步一頓，心裏窒了一窒，既無慍色也無兢懼，過往曆曆在目，她卻隻有滿心的茫然。</p>
拉開門扉，請早的女婢已經候在了室外，夢憶斜斜睨向那屋角的鎏金青釉香爐，沉而緩的道：“熏的什麽香？換了！”</p>
————————————我是分割線——————————————</p>
東甌水患，平陰蝗災，石門瘟疫，眼下西戎又踐越犯境，帝君一整日定在天子殿裏，周密審度，縱橫捭闔，總算事無巨細的安排妥當，他稍稍緩了口氣，心弦又立馬繃緊。</p>
“擺駕靈犀殿！”</p>
天色竟已入暮，次第宮燈氤氳，四下沉謐寧和，帝君卻行色匆匆，廣袖生風。</p>
疾步行至靈犀殿前卻見朱戶緊閉，四五個宮娥全都候在門外，帝君臉色一白，心裏詭怪的很。</p>
“陛下。”宮娥們躬身行禮。他卻徑直走到門口，急著去推門，卻察覺門是鎖的。</p>
“怎麽迴事？！”他迴眸怒瞪宮娥，心頭驚顫不已。</p>
“迴陛下，郡主午後說乏了想要休憩，不許奴婢們打擾，便將奴婢們趕了出來，直至此時還未開門，奴婢們想……興許是郡主太過疲累了，加之……加之郡主今日神智清醒，奴婢們便……便……”為首的那個越說越小聲，幡然驚覺怪異。</p>
帝君劍眉深蹙，山雨欲來，竟是前所未有過的狂暴模樣！</p>
他猛然撞向門，轟然巨響，驚的宮娥們尖叫。</p>
丈高的殿門居然真的被帝君撞開，帝君一時間氣息震蕩、視線模糊，半邊身軀劇痛，胸口的傷也好似又裂開。他卻推開了要來扶他的人，指著內室，厲聲道：“去看婷兒！快去！”</p>
兩個宮娥諾了一聲，往室內跑去，喘口氣的功夫，二人淒厲驚叫傳來。驚叫如刃，硬生生劈開了他的心，瞬間空白的大腦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如離弦的箭，向內室狂奔而去。</p>
『淚咽卻無聲，隻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予美亡此。誰與？獨息！』</p>
鸞帷繡榻上，青婷郡主靜靜的躺著，雙目閉闔，唇畔帶笑，隻有寧和的蜜意，不見分毫的悲戚。</p>
雲鬢霧髻挽成淩虛，簪著寶光灩瀲的紅翡滴珠鈿花篦，一襲煙霞色流裙，美若天闕仙姝。卻在腹部，濃絳駭人的猩紅顏色泅散，似陵墓裏開出的熾烈妖花，驚悚張狂，血絕肅殺，開膛破肚。</p>
年少的左右宮娥霎時慘嚎不已，是驚是怕是駭，如此血腥悲劇就連久經深宮的桂增公公都戰栗不已！</p>
“婷兒……”帝君啞了聲，眼底頃刻血紅。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鐵血人物，竟也有如此悲痛欲絕的時候。</p>
“不是說好再等兩日嗎？你怎麽可以……食言？”</p>
他的臉色驟然蒼白，一步一個心碎，踉蹌著走至她身旁，將她冰冷僵硬的身子緩緩抱入懷裏，執了她的手置於唇下輕吻。</p>
忽然想起今早急著出門時她與他說的話，原來她早就想好要走了。</p>
而他，居然等到了這個時候，才想好該如何迴應她。</p>
似歎息又似悲吟，“婷兒，原來我也已經愛上了你……”</p>
千般淒惘、萬般痛鬱，滿腔支離破碎的痛，再一抬眸，他的眼睛他的氣息他的神容仿若一瞬墜入了魔道，再不是那冷定雍容的君王！</p>
————————————我是分割線——————————————</p>
錦帛裂，鸞燭滅，殺機如驚電。</p>
靈犀殿裏一地屍橫。</p>
帝君提著長劍，冷冷步出殿門，淬血的青鋒竟遠不及他雙目懾人。</p>
絳紫色龍紋華服濺灑斑駁血跡，帝君絕美的容顏妖冶異常，一眼望去隻覺得似魔非人。</p>
寒刃抵在地麵劃行，將藍田暖玉鋪就的地磚刻出永世之傷。</p>
長劍映亮暗室，哢啦一聲木裂，絹繪屏風被劈成了兩半，而那一頭，夢憶散發如潑墨，靜靜的立著，顯然已經在等候他。</p>
四目相對，猶如刀劍相抵，無聲無息，卻彌散了濃烈的殺機！</p>
“婷兒沒了，孤王的孩子也沒了。”森冷語調，冷的教人連骨髓都凍上。</p>
夢憶哀哀的看著他，終於到了這時辰，死亡來臨隻是頃刻間事，那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p>
“我也是剛剛知道。”</p>
他冷哼一聲，似笑似譏：“你要的，孤王都給了。孤王要的，你卻千方百計的毀掉！”</p>
陣陣腥烈撲麵，夢憶不由得跌退了兩步。一世孽緣，永世情殤，諸般罪業他卻要她一個人去承受。</p>
“所以，你想要我為青婷郡主陪葬？”絕望到了極處居然生出了快意，夢憶勾起唇畔的一絲淺笑，目光幽幽沉沉，似香爐內繚繞的紫煙，輕悄悄的卻勾勒出萬象。</p>
“你不配！”</p>
明紗垂帷拽落在地，琉璃燈盞摔成碎片。來不及看清，他已閃到她麵前，修削冰涼的手狠狠扼住她的頸項，此刻他既是嚴冰也是烈火，都張狂得足以毀天滅地。</p>
夢憶掙紮了兩下，胸腔裏氣息凝斷，痛極反笑，每一聲笑都發自肺腑，心腔裏似有什麽急欲嗆出來，卻被他扼斷。</p>
他竟也笑了，蒼白手背綻出青筋，淚珠碎濺。</p>
他要殺她，她卻早已殺了他。</p>
二人此刻深深對視，竟是一樣的絕望若狂。</p>
他愈發的戰栗，腕下力道卻未減；她漲紅的臉好似要滴出血來，目中也映出血色。突然，她伸了手撫上他的臉，似是最後的永別。</p>
『少卿，我愛你。』</p>
她癡癡的笑著，對著他無聲的做著口型，渙散的目光僅剩最後一絲一縷，卻縈繞出萬端的溫柔！她終於要解脫了，至死方休。</p>
她閉上眼，他卻猝然鬆了手！</p>
屏在胸腔裏的一口氣頓時提了上來，喉頭不自主的發出可怕的聲音，夢憶身子綿沉，跌跪在地。</p>
“少卿！！夢憶！！”一個男子驚聲掠起，因惶急而透出淩厲。</p>
白衣翻飛，白玉熙撞進來一看，一室破碎狼藉，但是還好，還好，她還在！</p>
一時間，三人靜窒無言，唯有月光漫過玉階，卻似她和他的臉色，一樣的白，一樣的冷。</p>
“你提早了一日到，卻還是遲了。”竟是帝君先開口。</p>
白玉熙斂了斂心神，將複雜的目光從夢憶身上收起：“我先去了靈犀殿，發覺郡主的血液有異香，翻了翻還未來得及倒掉的爐灰竟發現了迷仙散！”</p>
帝君本已如死灰的哀絕麵容忽瞬間戾氣大盛，切齒道：“迷仙散？”</p>
“迷仙散是久已失傳的香料，與寒食散效用相近，卻難以被人察覺。這宮裏，可有人極擅用香？”</p>
夢憶驟然抬起臉來望向帝君，見他薄唇如刃，冷冷的說了兩個字：“搜宮。”</p>
————————————我是分割線——————————————</p>
數千火把將宮闕耀成白晝，更將持劍侍衛的明鎧映出血光。</p>
闔宮無眠，驚懼猶如瘟疫，蔓延在所有人的心裏。</p>
最終，從漪蘭殿婉夫人的蘭湯池內撈出來一個拳頭大小的金球，旋開來一看，裏麵正窩藏著晶褐色的迷仙散。</p>
是她，應該是她！她最擅長用香，也最該有這不軌之心！</p>
謎底被揭開，後宮，前朝，一時間亂成一團！帝君殺意決斷，縱使是傷筋動骨也在所不惜！</p>
白玉熙奉命將鴆酒送去荊國公府，一府六十多口人，飲鴆自裁，卻得以保有全屍，赴死前還要叩謝帝君恩慈。荊國公扼腕痛恨：“婉兒，你竟這般糊塗！教你爹爹我如何麵對列祖列宗！”</p>
婉夫人早已心神毀滅，木然的似個人偶。</p>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卻抵死不曾改口，狀若癡癲的呐呐道：“臣妾冤枉，冤枉……”</p>
李家，滅。</p>
【最短的番外】</p>
靈犀殿從此高門緊鎖，再不曾被人提起過，而帝君與青婷郡主的這一段未了情緣，也就此塵封。</p>
心口的舊傷幾番惡化卻終有痊愈的一天，正如帝後曆經了輾轉痛愛、幾度傷花，卻找迴了彼此，愈發的伉儷情深、相處和諧。</p>
世間事，多奇怪？一開始便相遇的兩個人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隻剩下彼此。</p>
愛，還是愛，恨，還是恨，從來沒有混淆過，卻再也無力分辯。從熾烈到冰封，再從冰封到消融，最終匯成平靜溪流，淌過荊棘叢生的痛，淌過鮮血浸染的孽，興許並不純澈卻堅不可摧。</p>
他們，都是彼此生命中的最愛，卻都已經不再是最愛的那個彼此。</p>
誰無辜、誰作孽、誰咎由自取？</p>
『標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p>
標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p>
標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未完待續）</p>
夢憶瞬時失神，心口絞的奇痛，迎上她清澈若水的目光，卻勉強一笑。挑了半天，選了一隻紅翡滴珠鈿花篦，輕輕的簪入她的霧鬢間。</p>
“你呢？你也很愛他吧？”青婷郡主眸光晶瑩，笑語溫軟，沒有絲毫的妒意。</p>
夢憶默然，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鼻息莫名發酸，她兇厲拂了袖，猝然轉過身去，逼退了奪目而出的淚水。</p>
“你要穿哪一件？”</p>
“都好，你替我挑吧。”</p>
修長五指拂過雲帛的冰涼，夢憶挑了一件煙霞色繡羅紗，轉身呈給她看：“如何？”</p>
青婷郡主並不看衣裳，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幽幽的說：“他愛你，也請你愛他好嗎？”</p>
刹那間，夢憶身子僵住，張了口，舌尖卻好似被凍上，愣說不出一個字來。旭日東升，金燦燦的晨光落在青婷郡主的麵龐上，卻令她的容顏顯得更加的枯槁，而她的眼睛卻極澈，極亮，沒有一絲的雜質。</p>
如此清澈照人的目光卻令夢憶滿心澀痛，緩了許久，她苦苦一笑，竟是累到極致的模樣：“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需要那麽多的愛，有一份就足夠了。”</p>
她放下衣裳，緩步往門口走，步態愈發的端雅從容，一步步恢複了中宮王後的風儀。</p>
“自欺欺人。”青婷郡主忽而幽聲呢喃，似笑似戚，“清漣君對你那麽好，你還不是要迴來？你心裏由始至終都是愛他的。”</p>
夢憶腳步一頓，心裏窒了一窒，既無慍色也無兢懼，過往曆曆在目，她卻隻有滿心的茫然。</p>
拉開門扉，請早的女婢已經候在了室外，夢憶斜斜睨向那屋角的鎏金青釉香爐，沉而緩的道：“熏的什麽香？換了！”</p>
————————————我是分割線——————————————</p>
東甌水患，平陰蝗災，石門瘟疫，眼下西戎又踐越犯境，帝君一整日定在天子殿裏，周密審度，縱橫捭闔，總算事無巨細的安排妥當，他稍稍緩了口氣，心弦又立馬繃緊。</p>
“擺駕靈犀殿！”</p>
天色竟已入暮，次第宮燈氤氳，四下沉謐寧和，帝君卻行色匆匆，廣袖生風。</p>
疾步行至靈犀殿前卻見朱戶緊閉，四五個宮娥全都候在門外，帝君臉色一白，心裏詭怪的很。</p>
“陛下。”宮娥們躬身行禮。他卻徑直走到門口，急著去推門，卻察覺門是鎖的。</p>
“怎麽迴事？！”他迴眸怒瞪宮娥，心頭驚顫不已。</p>
“迴陛下，郡主午後說乏了想要休憩，不許奴婢們打擾，便將奴婢們趕了出來，直至此時還未開門，奴婢們想……興許是郡主太過疲累了，加之……加之郡主今日神智清醒，奴婢們便……便……”為首的那個越說越小聲，幡然驚覺怪異。</p>
帝君劍眉深蹙，山雨欲來，竟是前所未有過的狂暴模樣！</p>
他猛然撞向門，轟然巨響，驚的宮娥們尖叫。</p>
丈高的殿門居然真的被帝君撞開，帝君一時間氣息震蕩、視線模糊，半邊身軀劇痛，胸口的傷也好似又裂開。他卻推開了要來扶他的人，指著內室，厲聲道：“去看婷兒！快去！”</p>
兩個宮娥諾了一聲，往室內跑去，喘口氣的功夫，二人淒厲驚叫傳來。驚叫如刃，硬生生劈開了他的心，瞬間空白的大腦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如離弦的箭，向內室狂奔而去。</p>
『淚咽卻無聲，隻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予美亡此。誰與？獨息！』</p>
鸞帷繡榻上，青婷郡主靜靜的躺著，雙目閉闔，唇畔帶笑，隻有寧和的蜜意，不見分毫的悲戚。</p>
雲鬢霧髻挽成淩虛，簪著寶光灩瀲的紅翡滴珠鈿花篦，一襲煙霞色流裙，美若天闕仙姝。卻在腹部，濃絳駭人的猩紅顏色泅散，似陵墓裏開出的熾烈妖花，驚悚張狂，血絕肅殺，開膛破肚。</p>
年少的左右宮娥霎時慘嚎不已，是驚是怕是駭，如此血腥悲劇就連久經深宮的桂增公公都戰栗不已！</p>
“婷兒……”帝君啞了聲，眼底頃刻血紅。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鐵血人物，竟也有如此悲痛欲絕的時候。</p>
“不是說好再等兩日嗎？你怎麽可以……食言？”</p>
他的臉色驟然蒼白，一步一個心碎，踉蹌著走至她身旁，將她冰冷僵硬的身子緩緩抱入懷裏，執了她的手置於唇下輕吻。</p>
忽然想起今早急著出門時她與他說的話，原來她早就想好要走了。</p>
而他，居然等到了這個時候，才想好該如何迴應她。</p>
似歎息又似悲吟，“婷兒，原來我也已經愛上了你……”</p>
千般淒惘、萬般痛鬱，滿腔支離破碎的痛，再一抬眸，他的眼睛他的氣息他的神容仿若一瞬墜入了魔道，再不是那冷定雍容的君王！</p>
————————————我是分割線——————————————</p>
錦帛裂，鸞燭滅，殺機如驚電。</p>
靈犀殿裏一地屍橫。</p>
帝君提著長劍，冷冷步出殿門，淬血的青鋒竟遠不及他雙目懾人。</p>
絳紫色龍紋華服濺灑斑駁血跡，帝君絕美的容顏妖冶異常，一眼望去隻覺得似魔非人。</p>
寒刃抵在地麵劃行，將藍田暖玉鋪就的地磚刻出永世之傷。</p>
長劍映亮暗室，哢啦一聲木裂，絹繪屏風被劈成了兩半，而那一頭，夢憶散發如潑墨，靜靜的立著，顯然已經在等候他。</p>
四目相對，猶如刀劍相抵，無聲無息，卻彌散了濃烈的殺機！</p>
“婷兒沒了，孤王的孩子也沒了。”森冷語調，冷的教人連骨髓都凍上。</p>
夢憶哀哀的看著他，終於到了這時辰，死亡來臨隻是頃刻間事，那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p>
“我也是剛剛知道。”</p>
他冷哼一聲，似笑似譏：“你要的，孤王都給了。孤王要的，你卻千方百計的毀掉！”</p>
陣陣腥烈撲麵，夢憶不由得跌退了兩步。一世孽緣，永世情殤，諸般罪業他卻要她一個人去承受。</p>
“所以，你想要我為青婷郡主陪葬？”絕望到了極處居然生出了快意，夢憶勾起唇畔的一絲淺笑，目光幽幽沉沉，似香爐內繚繞的紫煙，輕悄悄的卻勾勒出萬象。</p>
“你不配！”</p>
明紗垂帷拽落在地，琉璃燈盞摔成碎片。來不及看清，他已閃到她麵前，修削冰涼的手狠狠扼住她的頸項，此刻他既是嚴冰也是烈火，都張狂得足以毀天滅地。</p>
夢憶掙紮了兩下，胸腔裏氣息凝斷，痛極反笑，每一聲笑都發自肺腑，心腔裏似有什麽急欲嗆出來，卻被他扼斷。</p>
他竟也笑了，蒼白手背綻出青筋，淚珠碎濺。</p>
他要殺她，她卻早已殺了他。</p>
二人此刻深深對視，竟是一樣的絕望若狂。</p>
他愈發的戰栗，腕下力道卻未減；她漲紅的臉好似要滴出血來，目中也映出血色。突然，她伸了手撫上他的臉，似是最後的永別。</p>
『少卿，我愛你。』</p>
她癡癡的笑著，對著他無聲的做著口型，渙散的目光僅剩最後一絲一縷，卻縈繞出萬端的溫柔！她終於要解脫了，至死方休。</p>
她閉上眼，他卻猝然鬆了手！</p>
屏在胸腔裏的一口氣頓時提了上來，喉頭不自主的發出可怕的聲音，夢憶身子綿沉，跌跪在地。</p>
“少卿！！夢憶！！”一個男子驚聲掠起，因惶急而透出淩厲。</p>
白衣翻飛，白玉熙撞進來一看，一室破碎狼藉，但是還好，還好，她還在！</p>
一時間，三人靜窒無言，唯有月光漫過玉階，卻似她和他的臉色，一樣的白，一樣的冷。</p>
“你提早了一日到，卻還是遲了。”竟是帝君先開口。</p>
白玉熙斂了斂心神，將複雜的目光從夢憶身上收起：“我先去了靈犀殿，發覺郡主的血液有異香，翻了翻還未來得及倒掉的爐灰竟發現了迷仙散！”</p>
帝君本已如死灰的哀絕麵容忽瞬間戾氣大盛，切齒道：“迷仙散？”</p>
“迷仙散是久已失傳的香料，與寒食散效用相近，卻難以被人察覺。這宮裏，可有人極擅用香？”</p>
夢憶驟然抬起臉來望向帝君，見他薄唇如刃，冷冷的說了兩個字：“搜宮。”</p>
————————————我是分割線——————————————</p>
數千火把將宮闕耀成白晝，更將持劍侍衛的明鎧映出血光。</p>
闔宮無眠，驚懼猶如瘟疫，蔓延在所有人的心裏。</p>
最終，從漪蘭殿婉夫人的蘭湯池內撈出來一個拳頭大小的金球，旋開來一看，裏麵正窩藏著晶褐色的迷仙散。</p>
是她，應該是她！她最擅長用香，也最該有這不軌之心！</p>
謎底被揭開，後宮，前朝，一時間亂成一團！帝君殺意決斷，縱使是傷筋動骨也在所不惜！</p>
白玉熙奉命將鴆酒送去荊國公府，一府六十多口人，飲鴆自裁，卻得以保有全屍，赴死前還要叩謝帝君恩慈。荊國公扼腕痛恨：“婉兒，你竟這般糊塗！教你爹爹我如何麵對列祖列宗！”</p>
婉夫人早已心神毀滅，木然的似個人偶。</p>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卻抵死不曾改口，狀若癡癲的呐呐道：“臣妾冤枉，冤枉……”</p>
李家，滅。</p>
【最短的番外】</p>
靈犀殿從此高門緊鎖，再不曾被人提起過，而帝君與青婷郡主的這一段未了情緣，也就此塵封。</p>
心口的舊傷幾番惡化卻終有痊愈的一天，正如帝後曆經了輾轉痛愛、幾度傷花，卻找迴了彼此，愈發的伉儷情深、相處和諧。</p>
世間事，多奇怪？一開始便相遇的兩個人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隻剩下彼此。</p>
愛，還是愛，恨，還是恨，從來沒有混淆過，卻再也無力分辯。從熾烈到冰封，再從冰封到消融，最終匯成平靜溪流，淌過荊棘叢生的痛，淌過鮮血浸染的孽，興許並不純澈卻堅不可摧。</p>
他們，都是彼此生命中的最愛，卻都已經不再是最愛的那個彼此。</p>
誰無辜、誰作孽、誰咎由自取？</p>
『標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p>
標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p>
標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