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金枝玉葉,除了陛下也難能有別的男子配得上了。”婉夫人不動聲色的看著青婷郡主羞赧,又說道,“陛下也真是的,就算再喜歡郡主也應該把持著些!婉儀別的倒不擔心,就怕陛下與郡主的綿綿情意會被有心人醜化,流言蜚語傳的不堪入耳,汙穢了郡主的清譽。”</p>


    青婷郡主低下了頭,深情綺膩的柔聲道:“我不在乎旁的,隻要……他心裏有我。”</p>


    婉夫人的眼底藏了密密的芒刺,卻一副替她著想的友善模樣:“不在乎旁的怎麽行?且不說郡主是千金鳳體,就算隻是個尋常的宦家女,也該要個名份的!”</p>


    名份……</p>


    這兩個字真的戳中了她心裏的隱痛之處,青婷郡主的臉色一瞬黯淡,眉心不禁微微蹙了起來。</p>


    “婉儀,其實我好怕,我好怕他並不是喜歡我,我怕他隻是沒有拒絕我……”</p>


    她對她是全無保留的坦然告之,卻未看到婉夫人瞬間閃過的佞色。</p>


    婉夫人聽她那麽說,又見她淒惶難過,心裏竟無比的快哉!青婷郡主一向放縱恣意,想來應該是她本**/蕩,鉤引了陛下!</p>


    靈犀殿裏頓時沉寂,青婷郡主與婉夫人執手相對的坐著,實際則隔了千裏萬裏,青婷郡主幽幽的一聲歎息,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已經興味索然,嬌嬈的眉目盡縈繞著悵惘。——她主動獻身,他可會輕視她?這事若被母親知道,還不得氣壞了?她已然不可能再嫁別的男子了,若是他不要她,她要怎麽辦?心裏愁腸百結,她卻始終不後悔與他春風一度。</p>


    “聖諭到……”殿門外傳來桂增公公那尖細又嘹亮的聲音。</p>


    青婷郡主與婉夫人趕忙壓下各自的心事開門迎旨。</p>


    “傳帝君恩諭,青婷郡主承戚裏之貴胄,門著勳庸、地華纓黻,雍和純粹、淑德含章,遂封為夫人,賜居靈犀殿,聖情鑒悉,欽此!”</p>


    桂增公公斂起金帛雲卷,眉開眼笑道:“老奴給郡主賀喜啦!”</p>


    『運曆三元正,升平及古同。五侯皆輯瑞,四海盡占風。聖政乾行內,群生壽域中。撞鍾元會罷,晃朗日升東。』</p>


    帝君得到天下後,知人善任、恩威並施,政事修明、權略銳利,驚世之變不僅沒有令時局**,反而令國運更為昌盛!</p>


    他用人不避仇怨、不拘門第,惟才是舉;輕徭薄稅、舒緩刑罰,體恤民間疾苦;對百官嚴苛、對百姓施惠;對內儒表法裏,對外則強勢淩厲。</p>


    一時間,玄奇之言紛起。有人說,鬱若夫人產子之時,望見海中有蒼龍騰升九天;還有人說帝君奪宮之日,看到一道衝天金光灌入了天子殿……如是種種,且不論虛實,足見宮內宮外的天下人對他的擁戴,四海之內無不認定他才是真龍天子。</p>


    『一月後』</p>


    宮娥撩開層層垂簾,絳紫色的繡金衣擺迭迭,身側的環龍玉佩下一綹朱色絲絛前後顫曳。</p>


    帝君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攜著豔絕一世的無上光華走進了靈犀殿內堂。</p>


    “參見陛下。”內堂裏三三兩兩個女婢見到他,叩跪行禮,一個個俏皮掩笑。</p>


    “青婷呢?”他環顧四下,竟沒看到人。</p>


    女婢相顧偷笑,深深垂首,竟也都不再怕他。</p>


    漆畫屏風旁的牡丹帷幔,用金絲軟煙羅束著,帷幔後傳來綾錦細簌聲。</p>


    帝君勾起唇畔的一抹淺笑,悠悠的說:“既然青婷不在,那孤王去婉夫人那裏了。”</p>


    語未落,笑未歇,牡丹帷幔已經被重重的撞開,青婷郡主宛如一隻甜美的小獸,氣急敗壞的撲到了他的背上。</p>


    “許久不見,你還要去婉儀那裏?!”</p>


    她杏目圓瞪,似是嗔怒又似是撒嬌,纖細雙臂緊緊環住他的後背,生怕他真的要走了。</p>


    “許久不見?”帝君微微揚起劍眉,英俊容貌可教玉山傾倒,他不禁莞爾,“前兩天你嚷嚷著肚子疼,孤王不是才來過嗎?”</p>


    “那也整整三日未見了嘛!”</p>


    青婷郡主嘟囔著直跺腳,嬌憨的神色透出了些訕訕。</p>


    他勤政克己、精於宏圖,每月進後宮的日子一手便數的過來了,她不是想將他消磨成一個沉溺於男/歡/女/愛的昏君,她隻是真的好愛他,好想與他呆在一起,好想聞他身上的香氣。可是,她若是抱怨,旁的人還不是要恨死了?自從她住進靈犀殿,已經沒人比她更常見他了。</p>


    青婷郡主幽幽的歎息,將他抱的更緊了:“三日不見,可我卻覺得有三年……”</p>


    “嗬嗬。”他黑眸幽深,仿若能吸盡這世界所有的光亮。他又想起長樂宮裏的那個女人,想起曾幾何時,她也這般的迷戀他,愛他愛到癡傻。他這一生一直為報仇而活,從母妃含怨而終的那一日起,他就發誓他一定會迴來,該他的不該他的,他都要!</p>


    無邊黑暗的十六年,仿若遙遙無期的苦役,他隻為這一個願望而活!而現在,他醉臥美人肩、醒掌天下權,才發現自己一直失去的是愛,放眼天地間唯一能教他快活、唯一能教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是被人愛著的感覺。——這一點是盛夢憶讓他發現的,想不到卻由別的女人來成全。</p>


    見他不語,青婷郡主不信邪的踮起了腳尖主動而嬌羞的去吻他的唇,淡淡的甘甜從她的舌尖一路過渡到了他的唇瓣。</p>


    一旁的女婢見此繾綣之情,又是局促又是豔羨,一個個羞紅了臉,識實務的退了出去。</p>


    稍稍慰藉了相思,青婷郡主終於舍得離開他讓自己不至於缺氧悶死。</p>


    “愈發的膽大了,竟敢偷親孤王!”他的唇畔隱約帶笑,眼睛似暖非暖。</p>


    青婷郡主喘息未平,聽他這麽說,又羞又嬌:“少卿,你可恨!”她嗲聲嗔怪,撲到他身上,佯裝做勢要狠狠的咬他。</p>


    他竟真的感到了快樂!</p>


    一臂將她抗到了肩上,抱著她在屋裏轉來轉去,引得她咯咯直笑。</p>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一隻白羽的鸚鵡撲扇著翅膀,發出嘹亮的叫聲。</p>


    少卿放下她,走至金絲架前。</p>


    架子上立了隻巴掌大的鸚鵡,羽毛雪白漂亮,頭頂黃色扇形冠羽,黑色的圓眼睛瑪瑙般的晶亮。</p>


    “這隻葵花鸚鵡馴養的真好。”少卿抬起修長的手指,鸚鵡便靈巧的以粉嫩的喙去討好磨蹭。</p>


    青婷郡主從後麵貼了過來,軟軟的依附著他:“這是我向清漣君討要來的!”</p>


    “哦?”少卿微微一笑,“十二弟倒是世間難見的七竅玲瓏心。”</p>


    清漣君與青婷郡主是不一般的親。清漣君的母親是元帝的王後,是青婷郡主父親的妹妹,而青婷郡主的母親則是元帝的長姊,皇親與國戚,雙倍的親眷。</p>


    “可不是?他呀,溫溫吞吞,就愛這些有的沒的!”青婷郡主俏皮的笑著,往他耳邊吹氣如蘭。</p>


    “十二弟溫潤如玉,到底討女子歡喜。”少卿撤了手,薄唇如削。他也想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溫存,可他的心封凍了太久,似已經喪失了那種能力。</p>


    青婷郡主簡單心性,絲毫未察覺他眼裏細微的變化,嬌媚的笑著,狠狠啄吻他的臉:“誰說的?!青婷就隻愛少卿!”</p>


    她又想起了一事,快人快語的多話道:“你別看他平時含蓄,實際上倒是個會疼人的!之前我去他府上見他金屋藏嬌,寶貝的很呢,竟一眼也不許我看,說是怕我會嚇到人家!我哪裏會了?”</p>


    她見帝君微微側目,似是感興趣的樣子,便更加起興:“倒是那姑娘病了,他聽她咳了一聲,便端茶倒水的一直送到了人家的榻上,還嫌我吵鬧!喏……”</p>


    她衝金絲架上的白羽鸚鵡努了努嘴:“送我這隻鳥兒哪裏是大方,隻是為了打發我走罷了。”</p>


    “嗬。”他的眉越蹙越深,卻突然間笑了。</p>


    一笑傾國傾城、絕代芳華,目光卻凜冽的宛如鋒刃。</p>


    入了秋了,滿地黃花堆積。夜深人靜之刻,更令人徒生悲情。</p>


    夢憶長發未綰,逶迤拖地的朱紅鸞鳳外袍披在肩上,底下素衣勝雪。</p>


    淡淡宮燈驅不走夜的寒與暗,僅能照亮一方鎏金黑漆楠木長桌,長桌上鋪了薄如蟬翼的澄心堂紙,夢憶素手執筆,身姿閑雅,正低眉垂眼的畫著什麽。</p>


    殿門吱呀一聲響,月光漫過了玉階。</p>


    少卿緩步走來,沒有驚動青婷、沒有驚動桂增公公,甚至沒有驚擾到正專心致誌投入畫作中的這個女人。</p>


    他緩步走到她身後,瞥見她的大作。</p>


    畫的竟是竹!</p>


    他從來不知曉她會畫畫,還畫的這般好,皓腕凝雪,畫的是懸崖垂竹,主幹曲生,至末端而微仰,枝葉甚密,交相間錯,向背伏仰各具姿態,畫葉之墨色濃淡相依,寓屈伏中隱有勁拔之生意。</p>


    “文人畫竹,多倚怪石或者幽庭,你的心思倒是奇巧,竹懸在斷崖邊。”他的語聲隱約著笑意。</p>


    夢憶緩緩抬起眸子,毫無驚嚇之色,好像早就知道他來了似的。</p>


    少卿將她圈入懷中,握住她的手,紫毫毛筆浸入筆洗裏渲了清水,在葵口處掭了掭,然後在她畫的竹子旁寥寥一揮,竹風便掃了出來。</p>


    “陛下才是個中高手。”夢憶淡淡一笑,語氣溫軟,綿裏卻緩緩結出了霜。</p>


    少卿又落了一筆,竹葉的簌簌作響聲已經躍然紙上傾耳可聞。他賦予了這卷上之竹靈魂,卻又在眨眼間惡劣的將那一抹墨跡拖長,橫毀了整幅畫卷。</p>


    “你竟在畫竹?!”紫毫毛筆從中折斷!(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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