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妙手迴春的醫聖,母親是一笑致命的毒神,這樣極端結合的家庭除了給予白玉熙古怪難測的個性,還給了他極其高明的醫術。在他的調理下,夢憶的身體恢複的很快。</p>


    “白先生,白先生……你要帶我去哪裏?”自把完脈後夢憶就被他從房中硬拖了出來。</p>


    隔著診脈的那條素帕,白玉熙拉著她的手腕,不顧男女授受不親、不顧她是他的女主人,他將她死拖硬拽的拉到了偏僻少人的北苑。</p>


    “就是這裏了!”白玉熙終於鬆手,意氣風發的迴頭看盛夢憶。</p>


    夢憶這才有心思到處打量,隻見自己置身於一座別致的荒廢院落。說它別致,是因為這裏的造景考究,處處相通,曲折迴環,空處有景、疏處不虛、密而不逼;說它荒廢,是因為淒美豔絕的杜鵑花已經放肆的蔓占了人行的路徑,可見這裏鮮有人跡。</p>


    夢憶忍不住問道:“這是哪裏?”</p>


    “這裏是北苑,我帶你來是因為這裏有一個溫泉。”白玉熙笑了笑,帶著她趟過層層疊疊的杜鵑花叢,耐心的解釋著,“你的身體裏還積瘀些許陰寒之氣,坐浴溫泉會對你有好處。”</p>


    轉過雕花石壁,夢憶果然看到了一個氤氳著騰騰熱氣的溫泉隱藏在花海中間。</p>


    “白先生……”</p>


    “這裏不會有人來的!”白玉熙仿若看穿了她的心思,一下子就掐斷了她想要講的話,“你在這裏泡著,一個時辰後我會來接你。”</p>


    見她還是一動不動,白玉熙眼珠子一轉嚇唬道:“怎麽?難道要我陪你這個不聽話的病人一起泡嗎?”</p>


    說著,他便真的開始解自己的外衫。</p>


    “我泡!我自己泡!”夢憶被他嚇得不輕,急忙閉上眼睛大叫。她相信白玉熙幹得出來這種事,因為他本就是個行事瘋癲之人,何況他還是個『醫癡』,要麽就見死不救,要救就偏執的一定要醫的徹底。</p>


    “哈哈哈哈……”白玉熙得逞的大笑起來,她的這幅模樣好生可愛,“你真單純。”</p>


    呃……夢憶睜開眼睛,對上白玉熙含笑的桃花眼,倏忽間明白他是在逗她。</p>


    “出來後套上我這件。”</p>


    白玉熙將自己雪白的外衫放在了石壁上。</p>


    “一個時辰哦!”他背過身去離開,“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坎其擊鼓,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其鷺羽。坎其擊缶,宛丘之道。無冬無夏,值其鷺翿……”</p>


    白玉熙大聲吟唱著歌謠,潑墨般的長發隨風起舞,逍遙自在的背影如閑雲野鶴超脫在世俗之外。</p>


    他的聲音漸行漸遠,想來他是故意唱歌好讓她知道他已經遠離了吧,一抹清婉的笑意浮現在唇畔,白玉熙的善意讓她心生感動,她輕輕褪去羅衫,緩步跨入了被嫣紅杜鵑環繞的溫泉水中。</p>


    溫熱的山泉水沒過了她細致的雙足,隻覺得一股暖流從腳底直注心窩,難以言喻的舒適滌蕩著她的全身;夢憶往深處走去,溫泉沒過了她的小腿,然後是腰腹,一股新鮮的生命力在她幹枯的體內滋長,她感覺輕鬆,感覺整個人變得輕盈,她的心也層層解凍,變得歡暢而愉快。噓——白玉熙一定不知道,這可是她盛小姐第一次泡溫泉呢。水麵上層層霧氣迴旋在池子的上空,若有若無,嫋嫋繚繞,周圍是絢爛勝火的杜鵑花海,夢憶將柔順的長發散開,暫時拋卻了情傷悲苦,不知是不是受了白玉熙寬心豁達的影響,夢憶的身體與心全然放鬆了下來,她將雙臂交疊趴在石頭上,恬適的將下巴輕抵在自己的手背,聞著暖暖的花香,她幽幽的吟唱:“十裏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互,隻羨鴛鴦不羨仙……”</p>


    是有仙女嗎?東陵君忍不住懷疑。</p>


    他已經快有三年不曾來過北苑,卻被一陣情越的歌聲吸引。</p>


    亂花漸欲迷人眼,穿過肆意怒放的紅杜鵑,他看見溫泉池子裏的盛夢憶。</p>


    她薄薄的中衣被泉水浸濕緊貼在身上,曼妙的曲線與芋紫色的兜衣若隱若現,長發宛如水草在碧色的泉流中隨波漂搖,溫婉的側臉泛著甜美的紅潤,朱唇微啟,扣人心弦的歌聲便輕飄飄的逸出。</p>


    她全然沒有發覺背後那雙沉靜火熱的眼睛,她掬起一捧溫泉水歡快的灑向上空,像是迎接著春雨的洗禮,她閉上眼睛泛開一朵笑靨,任水滴落下來灑了她滿肩。</p>


    東陵君微微的看癡,他印象中的盛夢憶是清澈笨拙的膽小女子,從未露出過如此俏皮靈動的模樣,而水麵的嫋嫋熱霧,則替此良辰美景添了幾分夢幻,仿若她已化身人魚,織水為綃、墜淚成珠;而岸邊猩紅的杜鵑更將她白皙的肌膚印照出了半透明且粉潤的絕色。</p>


    一隻藍翅膀的蝴蝶也被她所吸引,忽閃著翅膀飛了過來,夢憶抬起光潔勻細的手臂,任蝴蝶停落在她優雅的指尖。她的藕臂雪白,因為沁著點點水珠,更添了冰肌玉骨之感。</p>


    “啪。”</p>


    東陵君情不自禁的往前一步踩斷了一截草梗,也驚動了那池水中的仙女。</p>


    盛夢憶聽到聲響,旋即心一沉,如臨大敵的抓過岸邊的衣服緊緊的護在胸前,一雙清澈的大眼裏滿是驚惶,隻是在看到是東陵君的那一瞬,旋即變得放鬆了下來。這樣細微的眼神變化,竟讓他無比的動容。</p>


    “原來是你。”</p>


    “你以為是誰?”東陵君冷眼瞥到她胸前的白衫,竟有股莫名的醋意,“以為是白玉熙?”</p>


    夢憶的心旋即一陣抽痛,酸味衝進鼻腔,她知道他是有意要傷她,所以不辯解也不慌張,隻是咬緊下唇,等待著他殘忍的言語。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麵了。她想他,卻也怕見他,可若是這二者相較,她還是寧願一邊疼著一邊陪伴他。</p>


    水波越晃蕩越激烈,朝她翻湧而來。</p>


    夢憶收迴恍惚的思緒,錯愕的看到東陵君居然下了水朝著她走了過來。</p>


    他一邊行走在泉水裏,一邊在解外衫的盤扣,攝人心魂的美目鷙猛的看著她。</p>


    “做什麽那麽驚訝?”東陵君沉聲揶揄道,他動作極快的奪過她手裏的白衣,一把將其拋到了岸邊,他的目光下沉,看到蕩漾的水波下一片模糊卻撩人的春光。哼,可惡的女人,居然敢抱別的男人的衣裳。</p>


    水波又一圈圈的蕩了迴來,夢憶浮散在水裏的青絲猶如墨水渲染,往東陵君的身側漂去,柔柔的纏上了他的身。</p>


    “呀——”夢憶慌忙伸手拂迴自己的頭發,怕他會生氣。</p>


    “你的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吧?”</p>


    嗯?夢憶不明白他的用意,小心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老實的答道:“白先生醫術高明,我……唔……”</p>


    一記兇狠的吻猝不及防的襲了下來,溫熱的大掌也毫不客氣的摩挲著她別致的嬌軀。</p>


    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夢憶一下子被拽迴了那一天夜裏,他狂暴殘酷的將她狠狠撕碎……</p>


    “不要……少卿,我怕……”她全身的毛孔都抗拒著豎了起來,一滴豆大的淚珠摔碎在了他滾燙的手臂上。</p>


    顫抖幽切的一聲“我怕”,如一根針,挑動了他靈魂深處最纖細的知覺神經。東陵君想都沒想,立即停了下來,看到了她滿心恐懼的淚眸。</p>


    人可以欺人,但是無法自欺。</p>


    他不是恨她的嗎?不是要折磨她以報複盛家嗎?可為何當她真的恐懼他時,他的心會悶痛,全無得逞的快感?</p>


    一聲冷笑,其實他嘲諷的對象是自己。</p>


    “不是說愛我嗎?你在怕什麽?”他的聲音低沉,聽起來全無感情。</p>


    忍住了受辱的感覺,夢憶睜開眼再度望向他——</p>


    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了,甚至比起她那俊朗偉岸的大哥還多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超脫氣息,當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私心裏揣度著興許他是天人下凡。她迴想起暈船時他給的體貼,不管那些是不是別有目的,都是他給她的溫暖。也許是因為他們共沐著同一汪溫泉,在這一刻,她體會的到他靈魂深處不一樣的情緒,見慣了他的殘酷無情,她卻也可以在他深沉的眉眼間捕捉到那抹沒來得及掩藏的孤鬱。</p>


    “少卿……”她主動走近他,將臉埋入他的胸壑。即使明知愛他的代價是體無完膚,她也無悔呢。她踮起腳尖,輕輕的去吻他的唇,一隻手拉住他的手環在自己的腰間。她預想到他極可能會在事後冷嘲熱諷的辱罵她不要臉,她也不忍讓他掃興。這就是她說過的愛他了。</p>


    隻求你不要太殘忍了……</p>


    夢憶安靜的等待著,等待著颶風來臨、等待著他的冷絕和狂暴,然而令他們都出乎意料的,他沒有摧殘她,他吻了她,他溫薄的雙唇覆住她的小嘴,他身上紫羅蘭的幽香讓她微微眩暈,她看見滿岸的杜鵑花無風自舞,點點殷紅飄入池水中……</p>


    呃……再睜眼的時候,她仿若看見了一個奇幻的世界,他的頭枕在她的頸窩,碧波蕩漾,卷起層層漣漪,她不是自己了,她抱緊他……</p>


    『對月形單望相互,隻羨鴛鴦不羨仙。』</p>


    在水的溫柔裏他不吝的給予了她一次難忘的眷寵與歡愉,那些溫暖,一陣一陣……(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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