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老貴賓犬是典型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雞同鴨講了幾張紙後, 他又恢複到站在門口發呆,我坐在沙發上發呆的畫麵。


    閑來無事我開始在迴憶電影的情節已經進行到哪裏,因為今天有禮拜日的活動, 我想卡爾不會那麽早迴來,如果他去找伊斯梅, 那麽他們聊完減速後會去找船長,然後事情解決會順便去參加活動。而在原來的電影裏, 露絲跟卡爾會去參加活動, 接著傑克來尋找露絲被老貴賓犬用小費拖出去……我歪頭看了一眼外麵的老貴賓犬,老貴賓犬也陰鬱地看著我,倆麵癱互瞪了一會, 才無聊地互相撇開眼。


    所以這方麵的情節被蝴蝶了, 其實現在是整個電影都蝴蝶得不像樣,至少沒有卡爾的阻礙, 露絲跟傑克會在船上像兩隻自由自在的海鳥開開心心地飛翔。到了美國, 下船的時候再看情況挽留傑克一段時間,至少能看到他跟露絲的婚禮。如果能得到他們結婚時的照片,然後在背後有他們的共同簽名,那一定是我在這個時代得到最有紀念意義的東西。


    我又伸手摸了摸,將那本小說摸出來繼續看, 看著看著書往臉上一蓋,假寐起來。


    似睡非睡間我似乎能在這種極致的寂靜中得到最安穩的休息,隻要度過今天晚上, 明天泰坦尼克還在大西洋上航行,那麽我就能得到最大的放鬆。我已經在十四號這個劫難上折騰太久,盡了最大的努力。至於十五六號以後的泰坦尼克號會發生什麽事就不在我的考慮裏,因為明天開始我就變成一個普通的乘客,跟這個船上的任何人都沒有分別。


    閉眼閉著閉著差點就真的睡著了,我驚醒一下,發現時間似乎很晚,早已經過了下午茶的時間,這個時間不對,卡爾就算要船減速順帶去參加禮拜活動也不該這麽晚。


    老貴賓犬剛好在掏出表鏈,他似乎也覺得時間過於漫長。就他的話來說,我跟卡爾現在兩個人正處於烈火燃燒的戀愛狀態,他的雇主不可能明知道我在等待結果還故意不迴來。


    “快六點了。”老貴賓犬緊鎖上眉頭,他將表重新裝迴口袋裏,不一會表情又鬆懈下來。“可能先生會去參加晚宴,所以現在還在小餐廳裏。”


    這是上等艙客人的正常作息,先到小餐廳裏喝些餐前酒,跟一些有身份的人應酬一般,再等時間到的時候進入大餐廳吃晚飯。


    也許他無法脫身,畢竟這是他的正常生活程序。我點下頭,重新躺到沙發上,閉上眼睛休息。我感受到自己的嗓子好了點,至少現在說幾句話不會痛得難以忍受,當然為了更容易痊愈我最好是能沉默就沉默。


    我聽到門外女仆來去的聲音,她們或者是在換花束或者為壁爐添置炭火。外麵非常冷,泰坦尼克號可能已經在浮冰區裏移動,以卡爾出去的時間推算,這艘船現在應該處於減速的狀態。


    也許我該等到他晚宴迴來後再詢問他,伊斯梅那頭老禿鷲讓他破費了多少。


    細碎的響動中,我突然聽到一個很重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驚恐的喘息聲,隨即是洛夫喬伊驚訝的話語,“小姐?”


    我連忙睜開眼,躺在沙發上側過臉,長發隨著我的動作而灑落在我臉孔上,遮擋住我的視線。在長發的縫隙中,我看到露絲手攥著披肩一角,用力得手背筋骨可見。因為束身衣的原因,過度奔跑讓她急速唿吸,幾乎處於缺氧的狀態。


    她看到洛夫喬伊跟我在一起,快要脫口而出的話硬是咽迴去,綠色的眼睛裏有一種驚悸過度的情緒存在。


    我坐起身,疑惑地看著她,“露絲?”


    “艾米麗,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可以嗎?”露絲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抓著白色披肩的手指一直在顫抖。


    一種被她感染到的不安從我心底湧上來,我轉頭看向洛夫喬伊,這位盡忠職守的保鏢警惕地看看露絲,再將目光飄到我臉上,企圖看出我們倆的企圖。當然他什麽都看不出來,隻好沉默地從房間門口走開。


    露絲看到他走開,立刻走進來關上房間門。沒等我從沙發上起來,她已經衝到我麵前,伸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眼底的驚悸終於變成恐懼蔓延到她的臉部表情上。“你聽我說,我媽媽……我媽媽……”她語無倫次地重複了幾次,按在我的身上的手冰冷得可怕。


    “你媽媽怎麽了?”我握住她的手,嗓子沙啞地低聲詢問。


    “艾米麗,你要冷靜。”露絲壓抑住自己臉上的驚恐,反而安慰我。


    我覺得露絲的話不對勁,因為她的話顯然是一種鋪墊,也就是說她覺得接下來的話會對我造成巨大的打擊。可是我不認為我跟她母親有什麽牽扯,就算她媽出事難過的也隻會是露絲。


    “我媽媽她……襲擊了卡爾。”露絲困難地將這句話說出來,她一臉不可思議,仿佛這種事情就跟天方夜譚一樣。


    襲擊了卡爾?


    我有點懵,一時無法理解她的話。


    什麽叫襲擊了卡爾,襲擊?


    “她去找卡爾,我跟卡爾先前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們要解除婚約。我以為她同意了,因為我們不必為了還債而拍賣家產,而我喜歡傑克,我喜歡他,艾米麗。”露絲似乎被嚇到有些手足無措,可是說起傑克的時候眼神堅定得可怕。


    露絲喜歡傑克,當然,天經地義的一對。


    可是我現在想要聽的不是這些,我狠狠抓著露絲的手臂,對她高聲質問:“你母親對卡爾做了什麽?”牽扯到傷口,這句話聽起來真是撕心裂肺。


    “她用花瓶敲了卡爾的頭……天啊,她到底在做什麽?這是謀殺。”露絲嘴唇也跟著抖動,“你要冷靜。”


    我要冷靜……


    等一等,這是怎麽迴事?露絲她媽用花瓶敲了卡爾的頭……傷得怎麽樣?現在是冷靜的時候嗎?現在是找醫生的時候!


    “帶我去,還有……叫醫生。”我深唿吸,站起身拖著露絲打開房門就往外狂奔。露絲在我身後急切地說:“這件事不能鬧大,艾米麗,我求求你。”


    “閉嘴。”我忍無可忍,終於出聲喝住她。


    露絲頓時噤聲,她也是被這種可怕的場麵嚇得手腳大亂,綠色的眸子動也不動地看著我。我忍著嗓子的痛楚再次言簡意賅地說:“帶我去,在哪裏?”


    露絲終於定下神來,牽住我的手就往前快速走動,她鎮靜下來地說:“在隔壁,我媽媽的房間。”


    洛夫喬伊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們走出來,他似乎想要詢問什麽,可是我們的速度太快了,幾乎沒有空理會他。出了門,白色的走廊晃得我眼花,露絲拖著我就往前走了幾步,隨手就打開一個上等艙的門,由白色轉換為上等艙房間那種木製油紅色的壁板,入門的壁爐跟隔壁並不相同,黑色的鍛鐵花藝圍繞在壁爐外麵。


    門關上,旁邊突然竄出一個人影,傑克一副跟上等艙裝飾格格不入的樣子將露絲攬過去。露絲焦急地說:“傑克。”


    “嘶。”傑克倒抽一口冷氣,露絲才反應迴來,伸手一看都是血跡。


    我看到傑克手臂上有一道血跡斑斑的刀傷,可是我的注意力已經被起居室前麵的場景牢牢擒住。破碎的花瓶碎片四處散開,紅白兩色的玫瑰花浸在濕潤的地毯上。但我看到的不是這些,而是玫瑰花旁邊,黑色的發絲濕漉漉地撇在地毯上,而在淩亂的發絲下麵,是一張慘無血色的臉孔。


    似乎有什麽人一直在說話,可是我已經聽不見,我的大腦一片空寂,隻有他躺在地毯上如同死亡的影像。


    我慢慢走過去,一種類似恐懼,卻比恐懼還要深沉的感覺讓我的手腳發抖,我輕聲唿喚他,“卡爾?”


    “不要過來。”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


    我終於看清楚卡爾旁邊,露絲的母親跪坐在地上,雙手抓著一把廚房用來切魚片的廚師用刀。刀上麵粘著血跡,她眼神可怕地看著我,整個人處於一種非常危險,而且歇斯底裏的狀態。


    我看著她刀上麵的血,空氣瞬間都變成擁有實質感的海水,一股冰冷從我的腳底直衝腦門,這種無法唿吸的緊張讓我產生溺死的窒息感。我突然不敢細看那個躺在地毯上的男人,我怕看到滿地的鮮血還有屍體。


    “放下。”我輕聲的,如同喃語,緩慢地移動步伐,伸出手對那個危險的婦女說。


    那種冰冷如影隨形,變成巨大的影子壓在我眼瞳裏,導致我看什麽都是黑暗一片。我聽到自己催眠般地對那把刀說:“放下。”


    放下,不要傷害他。


    “我不接受。”那個神經質的女人這樣說,她激動得無法自持,盤著的頭發簌簌地隨著她的動作而掉落下來。


    “媽媽,放下刀。”露絲在我身後懇求地說,“我跟卡爾已經不可能,這是最理智的結果。”


    “閉嘴,你懂什麽?這是對我們家族的侮辱,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跟個叫花子一樣地打發我們,這是侮辱,巨大的侮辱。”魯芙手裏的刀大幅度地抖動著,她憤怒地說,“我從來沒有受過這種侮辱,這讓我以後怎麽在社交圈裏立足。”


    社交圈算什麽玩意?我的接近是那麽小心翼翼,臉上掛著一種平和的微笑,像是不忍心刺激到她地說:“都是我的錯,我很快就會離開他,婚約照舊。”喉嚨的痛楚已經延伸到心髒,我連足尖都在發麻。


    “沒有意義了,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魯芙焦慮而恐懼地對我舉著刀子大聲說,“不要過來。”


    “好,我不過來。”我的腳步很慢,慢到情緒激動的病人無法察覺,可是它還是在移動。我輕聲細語地對她安撫道:“沒有人會傷害你,真的。”


    影子變成刀鋒,我跟踩在刀鋒上跳舞的舞者一樣,每一步移動都是賭命。


    她手裏的刀尖下麵就是卡爾躺著的身體,我不敢冒險,隻能一點一點,用慢到不可思議的步伐來接近她。我看到那把刀子上的血跡已經開始幹枯,卻鮮豔得跟浸泡在水裏的玫瑰花一樣驚悚。


    我連深唿吸都忘記了,我每次緊張過度的時候都會這樣安撫自己。可是我知道多少次深唿吸都沒有用,我感受不到氧氣的存在,那種冰冷逐漸變成魯芙手裏的刀尖,在我的血管裏劃過。


    我再次對她說:“放下。”


    她眼瞳裏退縮地閃爍一下,身體向後移開,半秒內的空隙,我繃緊到極致的腳尖爆發出一股極大的力量,如同舞蹈大跳的預備動作,被我在極短的時間內緊促到一塊。肌肉的控製好像來自靈魂而不是這具青澀的身體,我驟然來到她麵前,伸手奪下她手裏的刀子,刀上的血跡比火爐燃燒的炭還要燙人,這種溫度瞬間從我掌心席卷而上,與那種恐懼的冰冷交織成某種無法控製的爆發。


    魯芙被我的動作嚇到愣住,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前,露絲的尖叫已經響起,“不要,艾米麗。”


    我將這個女人按到地毯上,手裏的刀子舉起兇狠地往下戳,傑克大步趕上來,可是已經趕不及我的動作。我清楚地看到身下的女人眼裏驚嚇到極致而擴散開的瞳孔,刀子在最後一刻插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刀子與魯芙的臉隻有幾公分遠,我跟她麵對麵靜望幾秒,等到這個老女人被我嚇到畏縮驚慌,我才抓著她的衣領一字一句地對她說:“如果他有事,我要你償命。”


    傑克跪坐下來,拉開我的手將那把危險的刀子抓到自己手裏,他大喘氣地說:“刀子不是這麽玩的。”


    我迴身,卡爾不省人事地躺在我旁邊。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聲,嘶啞渾濁,“卡爾。”手指不受控製地撥開他臉上的頭發,湊到他的鼻子下,感受到那種熟悉的唿吸節奏,我才散了架地頹坐著,手捂著脖子困難地唿吸。“快叫醫生。”我聽到自己艱難地懇求。


    房門被打開,洛夫喬伊突然出現,他照例問一句,“發什麽事情?”


    “快叫醫生。”我聽到自己這樣說。


    老貴賓犬總算是看清楚這個混亂的場麵,他衝過來,手放到卡爾的頸邊,一時間他也不敢對卡爾有大動作。然後他快速地扔下一句“我去叫醫生”就往外狂奔而去。


    我繼續艱澀地叫喚他,“卡爾……”


    卡爾忽然痛苦地呻|吟出聲,似乎在迴應我。隨即他伸手捂著頭,非常有活力地罵出聲,“該死的,頭好痛。”


    我傻愣地看著他,他用手肘撐著地麵,睜開眼看到我,疑惑地說:“艾米麗?”


    眼淚瞬間從我臉上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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