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發誓, 一定要親自逮住那個讓他這這麽狼狽的女人。他要讓她付出代價, 付出慘痛的代價,他要弄死她,讓她痛不欲生讓她後悔竟然敢這麽整他。他走得飛快, 幾乎忽視了身上所有不舒服的地方,步伐完全沒有平時那種上等人做派的優雅, 他滿腦子裏隻有剛才餐廳裏那難堪的一幕。不到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卡爾霍克利, 一個即將訂婚的男人, 跟前情人相會在泰坦尼克號上。


    那群整天空閑著,除了衣服首飾裝飾頭發外就沒有別的興趣愛好的女人,靈魂塞滿了說閑話的本事。如果他想要讓最高法院禁止反壟斷法, 隻要雇傭幾個這種長舌婦就能打敗所有優秀的律師。


    卡爾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不過是一個意外,他忍住那種反胃到讓他想要砸東西的暴怒, 努力地去理順今天發生的事情。


    首先是早上他被搶劫了, 一塊表雖然不值錢,但是他怎麽可能會讓搶劫犯好過,誰敢惹怒他,他就能幹掉誰。


    然後他傍晚又看到那個女人,吹奏一個破爛的口琴, 據說一首曲子才五美分,難怪窮得連雙鞋子都沒有,估計睡覺的地方都是橋下……卡爾想到那個畫麵, 滿滿的惡意讓他的表情扭曲一下,她一個女人,穿著那身破爛衣服跟一堆流浪漢男人擠在肮髒的橋下。這種畫麵幾乎是栩栩如生地跑出來,讓卡爾簡直無法忍受。


    好吧,敵人悲慘才是他該喜聞樂見的。一口氣硬憋著的卡爾繼續想下去,接著他就看到那個本該在接受審訊的強盜女人,出現在他的浴室裏……卡爾突然捂住嘴巴,他的手指蹭了下鼻子,確定沒有什麽東西流下來後,才若無其事地轉頭看向四周。


    他們來到工人的通道裏,時不時會遇到幾個渾身都是煤灰,滿臉汗水的鍋爐艙工人手抓著鏟子走過去,那些工人一臉疑惑地看著身穿燕尾服的卡爾。


    卡爾眨下眼,一臉嫌棄地避開這些工人。難道這些家夥就不能老老實實呆在鍋爐艙,跑到這裏來幹什麽?他根本不會去想這個通道本來就是這些工人的,對卡爾來說,從小到大,隻要他想要的,他幾乎都能得到。所以他都肯紆尊降貴地走工人通道了,那麽這些髒兮兮的討厭工人就該立刻識趣地滾迴地洞裏,等到他走過去才能出來逛。


    浴室後的記憶混亂得讓他頭痛,那個該死的女人竟然敢踢他,還綁他,拿條用過的毛巾塞他的嘴,還有偷衣服,汙蔑他。除了還沒殺人放火,卡爾覺得這個女人什麽犯罪的事情都做過了。


    而且還是對他做的,卡爾又忍不住要抓狂。他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好過的,兩眼通紅的卡爾轉頭對洛夫喬伊兇狠地命令,“你去郵件艙看看,底層甲板一間一間地找過去,我就不相信她能藏得起來。”


    卡爾終於勉強想清楚,從遇到那個女人開始,他身邊就沒有一件好事發生,所以那個女人就是瘟神。


    洛夫喬伊麵無表情地睜著他那雙冷酷的小眼睛,不動聲色地將卡爾從頭到尾打量一下,似乎想看他能撐到什麽時候。


    卡爾多疑地瞪迴去,“你還不快去。”


    “我隻是想知道,如果我找到她,我能……我能動用一些武力嗎?”洛夫喬伊慢吞吞地將自己的請求說出來,他平淡到冷漠地看著卡爾,“就我看到的,她身手比一些平常的小姐靈活,我並沒有把握追得上她。為了阻止她逃跑,我可能會讓她受傷。”


    “你打女人?”卡爾挑高眉,一臉驚訝,就仿佛看到什麽可怕的怪物從地底爬上來。


    洛夫喬伊剛要搖頭,他隻是會采取一些特殊的方式去逮捕犯人,這不代表就是對女士使用暴力。


    “那好,你就打吧。”卡爾立刻通過他的建議,他伸出手指習慣地挨一下鼻尖,棕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猶豫,接著沒等對方應答,他又快速改變注意,“你別打得太嚴重,盡量抓住她就行,不要太用力。”


    洛夫喬伊……她其實就是你情人吧。


    卡爾目送自己的仆人往別的方向走去,他雙手放到口袋裏,靠在牆邊,有幾秒他滿臉空白,似乎想不明白身處何地。剛整理不久的頭發大半撒到臉頰邊,這讓他看起來憔悴又可憐。


    不自覺地,他伸出手,用指尖摸摸自己的嘴唇,上麵那種溫暖的觸感早已經消失,空虛得像是一場夢。那雙綠色的眼睛浮上腦海,卡爾低聲念叨了一句什麽,呆滯了一會後,他才發現自己念的是“艾米麗?”


    連忙甩下頭,卡爾馬上將這種夢魘給甩出去,接著維持著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對不遠處剛走過的一個工人低喝:“你,過來。”


    那個戴著帽子的工人一臉猶豫,他雙手努力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剛換班打算要迴去休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見到上等艙的客人。他有些怯懦地走到卡爾麵前,“請問有什麽事嗎?先生。”


    卡爾看著他身上髒得簡直稱得上恐怖的煤灰,厭惡地後退兩步,才不客氣地問:“你有見到一位……一位穿著白色裙子的小姐嗎?她金色頭發,嗯,長得很漂亮。”卡爾描述著描述著,聲音低了下去,似乎陷入到什麽幻想裏。


    工人這才想起自己的帽子還戴在頭上,他慌忙將帽子從頭頂上拿下來,死死抱在胸前。


    卡爾恍惚迴神,他繼續不耐煩地問:“你見過她?”


    工人立刻點頭,又連忙搖頭。卡爾煩得真想將這個該死的下等人扔到海裏,他厲聲喝斥,“到底有沒有見過。”


    “見過。”工人立刻肯定,一天內見到兩個上等艙的客人,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神奇的一件事情,現在的一等艙貴賓怎麽啦,難不成他們機輪部門的通道也變成參觀甲板?


    本來沒有抱任何希望的卡爾內心湧上來一陣狂喜,連帶看這個髒兮兮的下等人也順眼多,“她在哪裏?”


    工人毫不遲疑地指著卡爾身後,“她跑到裏麵去。”


    卡爾一臉怪異地往後看,他靠的地方是一個門的牆邊,她跑到門裏麵?毫不猶豫,卡爾猛然打開門,一陣嚇人的機器轟鳴聲立刻襲來,將沒有防備的他嚇得後退一步。他忍著耳鳴看了一眼裏麵,一個狹窄得可怕的房間裏全是機器的管子,他生氣地朝後麵大聲說:“這是什麽地方?”


    後麵沒有任何迴應,卡爾迴頭,發現那個工人跑得連背影都沒有留下。


    煩躁地將門重重關上,終於將那種刺耳的噪音給關閉住。卡爾鬆了一口氣,然後他站在門外,手撐住腰部,另一隻手放在門板上,低著頭站了一會。


    一會後,他抬起頭一臉怪異的不情願,手快速放到門柄上,可是遲疑兩秒又鬆開了。接著他重新靠在牆邊,按按自己的肚子,痛得他很想上廁所。卡爾乘著沒有人在,忍不住不雅地齜牙咧嘴一下,然後端正表情,再正一正領結,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用力地再次打開那個門。他看到裏麵雜亂肮髒的空間,還有那些嘈雜得讓人頭痛的聲音,狠狠地擰起眉頭,嘴裏低咒一聲。


    走到那個垂直窄得隻能通過一個人的鐵梯前,卡爾一臉不可思議地往下看,仿佛在看一個萬米深淵。無法相信竟然有人能從這裏爬出來,他遲疑了,不知道要怎麽下去。突然一隻黑漆麻烏的手從上麵出現,接著冒出一個鍋爐艙的工人,他用力地從鐵梯下爬上來,一臉油光的汗水。工人看到卡爾一臉呆滯地站在旁邊,差點踩錯地方重新掉下去。好不容易從上麵爬出來,工人一臉不屑地瞄了一眼卡爾,接著就開門走出去。


    卡爾又迴到那個垂直的鐵梯通道旁邊,遲疑了再遲疑,才彎身開始下去,他邊抓住鐵梯邊在嘴裏生氣地嘟囔:“艾米麗,艾米麗,那個強盜,小偷,騙子……”


    很不順利地爬到鐵梯下麵,一腳就踩到煤炭堆裏,卡爾一臉厭惡地踢開那些黑色炭塊,一個拿著煤鏟的工人走到他身邊,卡爾立刻高聲訓斥,“髒鬼,離我遠點。”


    司爐長正在緊張地往噴火的鍋爐裏倒煤,迴頭看到一身昂貴燕尾服的卡爾站在鐵梯邊,他終於忍不住翻白眼,“這裏可不是救生艇甲板,你們都來這裏幹什麽?情人私會嗎?快離開這裏。”


    他粗魯地大喊,真是恨不得一鏟子煤炭將卡爾活埋了。他們拚死拚活地工作已經夠累的,難不成還要用一身肮髒的廉價工作服去伺候這些有錢的老爺?


    卡爾眼神一狠,他冷冷地看著司爐長,低聲命令:“給我閉嘴,信不信我能讓你立刻丟工作。”震懾住司爐長後,他立刻往前走,邊走邊嫌棄地對那些工人說:“離我遠點,你們幾天沒洗澡了,簡直就是個地獄。”


    一個工人好奇地跑到司爐長身邊,探頭探腦地看著卡爾的背影。“嘿,剛才那個貴族女孩跟這個家夥有一腿嗎?不過約會選擇在貨艙,有錢人的嗜好真是奇怪。”


    “快幹活,關我們什麽事。”司爐長又開始像台大喇叭一樣,到處咆哮,“給我快點,你們沒吃飯嗎,全速前進,全速前進!”


    工人也跟著一起大喊起來,“全速前進。”


    卡爾忍受著那些肮髒得不像樣子的下等人的目光,終於困難地走到鍋爐艙盡頭,看到一個出口想都沒有想就走進去,他真是受夠這個粗俗的鬼地方。打開那個白色艙門,他才感到好受點,但是身處在一個堆滿貨物的地方,他還是很難受地用手扇了扇,企圖將那些難聞的氣味給扇掉。


    寂靜的貨艙,給人一種身處深海的幽冷錯覺。


    卡爾覺得自己瘋了,他跑到這種地方幹什麽,看老鼠?搞不好那個討人厭的工人說謊,他根本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經過一輛雷諾汽車旁邊,卡爾手撐著車蓋,疲憊地四處張望,他的手指摸到車蓋上一些灰塵,厭煩地在心裏嘀咕,“破車,便宜貨。”


    摸摸口袋裏的煙盒,他打算抽支煙來轉移一下腹部上疼痛。剛將煙叼到嘴裏,一抬頭就看到她站在車的另一邊,隔著一個大型的貨物,安靜地站在一個比較空闊的地方。


    卡爾頓住了,他以為自己眼花,困惑地眨眨眼,嘴裏咬著煙。隨即反應迴來,他無聲露出一個殘忍的冷笑,終於找到這個大騙子了。隻要堵住貨艙門,她就哪都跑不掉。卡爾慢慢地往前走,來到那個大型貨物後麵,像一隻在獵食的大型動物,打算將她抓住。


    卡爾剛剛要走出那個隔住他們的貨件,就看到靜止地站在原地,低垂著頭的她開始緩慢地伸開雙手。他說不明白這個簡單的動作到底是怎麽做的,非常自然,柔軟,而且優美。


    仿佛是一個舞蹈的姿勢,可是又跟街頭賣藝的那種歡快粗鄙的舞蹈不一樣,也不像是舞台上的古典芭蕾舞。


    他不知不覺中站住了,咬著沒有點上的煙,靠在貨件旁邊,看著她露出裙子外的雙腳在一點一點,輕盈地往上踮起,毫無費力的感覺,仿佛下一秒她就變成一片羽毛飄蕩而起。


    他從來沒有看過這麽自然不費力的芭蕾舞踮腳尖的姿勢,甚至她都不穿鞋。


    卡爾隨著她輕盈的動作不斷往上而屏住唿吸,她的手明明看起來毫無力量,卻像是上麵有條堅硬的繩子捆縛住她的手腕,拉直她的手臂,包括她的身體。


    她維持著那個不可思議的姿勢靜止了一會,期間卡爾忘記唿吸,怕自己發出的聲音會吹散這個美麗的姿勢。就跟露絲買的畫一樣,怪誕而讓他無法理解。她能保持這個姿勢一個世紀,卡爾竟然會這樣認為。


    突然之間,毫無預兆,她整個人下落,卡爾幾乎以為她的骨頭全部消失了,從靜止到下跪毫無滯澀。


    她……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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