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拉的曆史,是一部充滿了血淚的曆史,也是一部悲壯的曆史。雅拉這個種族,注定是在動亂中獲得新生的種族,不斷在自我意識中痛苦掙紮的種族。隻不過大多數的雅拉人已經遺忘了這黑暗的一段曆史,是被有意識的遺忘的,偉大的雅拉先知知道,隻有遺忘過去,才能走向未來。</p>


    但是,曆史真的這麽容易被遺忘嗎?</p>


    也許,隻是暫時被封存了,在一個合適的時候,它還會被重拾,同時,也意味著,雅拉重新陷入了對自我的反思當中去。</p>


    無疑的,這種反思是相當痛苦的曆程。</p>


    就像我們所知道的那樣,雅拉經曆了一個分裂的過程。這種分裂幾乎造成了整個雅拉種族的滅亡,各個雅拉宗派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鬥,其殘酷程度讓人無法想象。在最黑暗的時刻,一個偉大的雅拉先知發現了這種危機。這個先知的名字已經無從考證了,但是,他意識到分裂並不是雅拉的天性。雅拉種族注定是要團結才能強大的種族,先知打開了心靈交流的大門,並引導更多的雅拉人使用這種被雅拉封存的能力。漸漸的,雅拉人相互之間的心靈聯係被建立了起來,精神鏈環環相扣,終於形成了強大的共同精神體。覺醒的雅拉人逐漸消除了彼此的隔閡,當然,反抗這種精神統一的雅拉人也消亡了。先知明白雅拉的力量完全取決於是否能將相互的精神牢固的結合,於是,產生了一個更偉大的想法,就是將整個雅拉種族完全的,毫不保留的融合在一起,所有雅拉人的精神成為一個意識主體,那就是信仰。這個偉大的計劃被實施了,越來越多的雅拉人加入了這個屬於雅拉的共同的集合中,但是,也產生了分歧。極少數雅拉人拒絕和整個雅拉融為一體,他們害怕一旦結合起來,雅拉人就失去了獨立的個性,對雅拉信仰的過分依賴會使雅拉人實質上變得相當脆弱,一旦信仰崩潰,就意味著整個雅拉的毀滅。他們采取了極端的方式,甚至一度想破壞雅拉的信仰象征:神廟。</p>


    反叛失敗了。先知並沒有嚴厲地懲罰這些叛逆者,同時又不能放任不管。隻要有一個叛逆者的存在,就會對雅拉的整個信仰根基產生危害。沒有其他的選擇,先知放逐了那些雅拉人,徹底的切斷了他們的神經索,使他們永遠不會和雅拉建立精神上的聯係。在承諾永遠不會迴到雅拉行星後,這些可憐的被放逐者,憂傷而黯然的離開了雅拉行星,消失在最最遙遠的宇宙的邊緣。</p>


    最後,先知抹消了曆史,並將控製整個雅拉信仰的重任一代一代的傳遞下去。終於,雅拉種族逐漸忘卻了過去,而以為雅拉天生就是精神融合在一起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雅拉人會想到脫離整個雅拉的精神主體,背離雅拉的信仰,因為,對於一個雅拉人來說,那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先知的目的終於達到了,完美的雅拉形成了。</p>


    可是,被放逐者,就這樣,毫無聲息的,被默默的遺忘了。他們,無疑成了完美雅拉的最悲慘的犧牲品,悄悄的在宇宙的角落中自卑的自生自滅著。</p>


    聽完了曼塔拉的講述,奧裏馬希震動了。他緩緩的看著那些圍坐在能量塔周圍,麵無表情的雅拉人,居然感到了無比的悲傷。是的,他們是雅拉人,是奧裏馬希的同胞,和奧裏馬希流著同樣的血,有著和奧裏馬希一樣的血脈。</p>


    “偉大的卡若沙啊,”奧裏馬希喃喃地說道,“如果是你,同樣也會為自己的同胞而感到不幸吧。”</p>


    “來吧,”奧裏馬希毅然地伸出了手,“可憐的同胞們,迴到雅拉和諧的精神信仰中來吧,雅拉會包容它的每一個受苦的子民。”</p>


    令奧裏馬希萬分驚奇地是,曼塔拉居然苦笑著緩緩搖了搖頭。</p>


    “奧裏馬希,尊貴的執政官。我們在漫長而艱苦的歲月中,並沒有放棄我們先祖的信念。我們依然熱愛自由,如果可以妥協,我們的先祖也不會被流放了。”</p>


    “什麽?”奧裏馬希驚訝的說道,“難道你們還不覺醒嗎?難道在黑暗中遊蕩的經曆還不能讓你們悔改以前所犯下的錯嗎?難道漫長而苦難的曆程沒有讓你們領會雅拉信仰的重要嗎?”</p>


    “苦難並不能動搖我們的意誌,雅拉人在最黑暗的地方才能看到真正的光明。”曼塔拉堅決地說道。</p>


    奧裏馬希皺緊了眉頭,嚴肅的表情讓他顯得分外高貴。</p>


    “難道你們沒有看到,由於雅拉的團結,雅拉的光芒正在照射著宇宙的所有角落,雅拉的榮耀充斥著所有存在生命的地方。從來沒有,從來不曾出現像現在這樣強大的雅拉,原因隻有一個,那是雅拉的精神融合在了一起,雅拉就是每一個雅拉人,而每一個雅拉人就是整個雅拉。隻要雅拉的神廟還在放射著光芒,雅拉種族就會永遠的繁榮下去。”</p>


    “奧裏馬希,雅拉的執政官,你的聲音是雄辯的,但是你說服不了我們。雅拉已經偏離了雅拉的本質,雅拉人是以單獨個體存在的,抹殺了雅拉人作為個體存在的意義,等於抹殺了雅拉的本質。我們寧願過著雅拉人最原始的生活,也不願意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誌被牢牢的綁在沒有個性的雅拉信仰上。”</p>


    奧裏馬希露出了沉痛地表情。“覺醒吧,迷失的雅拉人,讓我感到悲痛的是,在這麽長的艱苦歲月中,你們居然還沒有找到雅拉的真理。覺醒吧,我的同胞,遊離在宇宙黑暗的角落難道是你們希望的選擇嗎?難道你們早已經失去了雅拉人正確的判斷力,難道流淌在你們體內的雅拉高貴的血統允許你們這樣糟蹋雅拉的身軀?”</p>


    “真理告訴我們,”曼塔拉帶著她那一貫的憂鬱表情說道,“我們選擇了正確的道路,即使付出了巨大的代價。”</p>


    曼塔拉的執迷不悟讓奧裏馬希有些憤怒了,複雜的感情在他的心中湧動。在奧裏馬希看來,雅拉人不能被導入和諧統一的精神整體中,是一種多麽巨大的罪,一種令人既傷感又痛心的背叛,就像心口被割裂一般。</p>


    “那麽,繼續在黑暗中沉淪吧,放逐者!”奧裏馬希居然控製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忍不住說道,“你們又出現在雅拉的星域幹什麽,難道你們心底下依然燃燒著對雅拉的渴望?哦,曼塔拉,放逐者,迴來吧,迴來吧!”</p>


    曼塔拉依然搖了搖頭,“命運注定我們不能再看見美麗神聖的雅拉行星,我們多少代來,一直嚴格遵守著當初的諾言,永遠也不會迴到雅拉,以免汙染你們所謂純正的精神。但是,這種情況在現在發生了改變。”</p>


    “那是什麽呢?”奧裏馬希抱著希望問道,“難道你們終於開始對放逐感到厭倦,開始領悟到什麽?”</p>


    曼塔拉寬容地笑了笑。奧裏馬希的執著讓她有些感動,但是,最為雅拉的最高統治者,三執政官之一,雅拉信仰的堅定維護者,奧裏馬希還是遠遠不能理解他們這些放逐者的。</p>


    “那是因為,”曼塔拉說道,“我們在宇宙的邊緣,意外的遇到了一個新的種族,它們正向著雅拉而來,它們自稱為刺岩卡。”</p>


    “刺岩卡……”奧裏馬希真正地吃驚了,喃喃地說道。原來,連這些放逐者也知道刺岩卡的存在。</p>


    原來,放逐者一直在宇宙的角落過著艱苦的生活。這種艱苦並不是物質上的,而是存在於精神上的被拋棄感,痛苦無時不在伴隨著這些可憐的雅拉人。他們刻守著雅拉人最原始的生活方式,在宇宙間過著流浪獵人的生活,以捕捉太空浮遊生物為生。偶爾的一次機會,放逐者路過了一個宇宙邊緣的行星,發現了大量的未明的生物,它們的數量是那麽巨大,密密麻麻,鋪蓋著整個天空,連恆星的光芒都被遮蔽住。那些生物顯然是才出現在那裏的,以前放逐者經過這個空域,從來沒有發現這些生物。它們不是浮遊生物,它們分化的相當細致,存在著種類繁多的形態,物種的豐富性令人吃驚,似乎是整個一個生物庫漂浮在空間。同時,奇怪的生物盡管種類繁多,但是卻又出奇的和諧一致,所有的生物都顯示出嚴格的秩序性,統一而有條不紊的行動著。這無疑是智慧生命的群體,某種複雜的族群控製在其中起著作用。雅拉人產生了好奇心,在遠處停了下來,靜靜地觀察著這些不速之客,很快,令他們驚訝地事情發生了。那些生物入侵了一個行星,並且,很快控製了那個行星上的生物,並把那個生物的基因特征吸收了。雅拉人懷著複雜而又有些恐懼的心情看著那些生物在行星上不斷進化著,各種怪異的生物被進化出來,又被自己消滅掉。經過複雜的生物基因篩選,它們把那個行星上所有的基因都實驗過了,並最終把最有用的基因轉化到自己的基因鏈中。這種掠奪式的進化,對於知識廣博的雅拉人也是第一次遇見,那種生物種族似乎就是靠著不斷掠奪其他生物基因而不斷進化。</p>


    “你們是怎麽知道刺岩卡這個名字的?”奧裏馬希問道,“你們同那個生物接觸過了?”</p>


    “並不是這樣,”曼塔拉說道,“出於謹慎,我們沒有接觸這種生物,而是追查它的來曆。在宇宙中尋找線索,是我們的特長。經過最漫長和艱苦的探索,我們知道了它們的來曆。在一個叫刺岩的岩漿行星上,我們找到了刺岩卡發源的源頭。同時,一個可怕的秘密也在那裏被我們無意中發現。”</p>


    “什麽秘密?”奧裏馬希問道。</p>


    “刺岩卡,曾經被我們共同的引導者,”源“所引導過。”</p>


    奧裏馬希自信地一笑,“這不是什麽秘密。”</p>


    但是,曼塔拉還是那麽嚴肅,“不僅這樣,”她猶豫了一下,說道,“雅拉執政官,如果你願意和我做一次旅行,我將親自將這個秘密展現在你麵前。這個秘密是那麽重要,我不想讓我的主觀思想誤導了你,由你親自判斷。”</p>


    奧裏馬希此刻卻有些猶豫了。作為雅拉執政官,當發現自己同胞的熱情過去以後,他更多的是以理智考慮問題。盡管奧裏馬希很同情放逐者,但是,放逐者在客觀上是一種威脅。一種比刺岩卡還要大的威脅,如果雅拉人民知道放逐者的存在,不知道會產生多大的震動,這種震動比其其莫克的死來的更加巨大,更加危險。先知是正確的,放逐者永遠也不能接近雅拉行星,那是雅拉信仰毀滅的開始,也是雅拉種族重新開始動蕩的開始。</p>


    “不,曼塔拉,”奧裏馬希堅決地說道,“帶著你的人離開這裏。迴到你們的地方去,忘記這一切,忘記我們曾站在同一個地方,迴到原點,一切都沒有發生。”</p>


    “可是,它發生了。”曼塔拉靜靜地說道,“如果不是刺岩卡,我們不會貿然來到這裏,也許,就永遠生活在最黑暗的角落中。”</p>


    “刺岩卡?你們做了什麽?”奧裏馬希問道。</p>


    “阻止它。”</p>


    奧裏馬希想起了放逐者一次神秘的攻擊,就是因為這次不尋常的攻擊,才使得奧裏馬希追蹤到了他們的線索。</p>


    “為什麽要這樣做?”奧裏馬希問道。</p>


    “因為,刺岩卡對雅拉種族是危險的。這種危險,隻有我們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雅拉人才能看清楚。”曼塔拉說道。</p>


    “危險?”奧裏馬希有些嘲笑道,“放逐者啊,你們生活在這樣的痛苦中,還有精力擔憂著離你們遙不可及的雅拉?”</p>


    “你錯了!”曼塔拉堅決的口氣讓奧裏馬希吃了一驚。</p>


    “難道我們已經忘卻了雅拉嗎?難道雅拉的太陽不再是記憶中最美好的事物嗎?偉大的執政官,你錯了,盡管我們被雅拉拋棄,被雅拉傷害,但是,還是不能改變我們是雅拉人的結果。我們的血管中依然流淌著雅拉的血液,它絲毫不比你血管中的血液稀薄。我們熱愛著雅拉,為了雅拉,我們寧願被放逐,被遺棄,但這一切絲毫不能改變我們對雅拉的熱愛。生活在雅拉行星上,享受著雅拉榮耀的雅拉人是不能理解這種熱愛的,隻有苦難的磨礪,讓我們比任何雅拉人都摯愛著它,讓我們比任何時刻都渴望著它!”</p>


    奧裏馬希默默無語。曼塔拉的聲音是那麽平靜,卻那麽雄辯,不亞於任何一個偉大的雅拉執政官。在她麵前,奧裏馬希感到無話可說。終於,奧裏馬希轉過了身,慢慢離去。曼塔拉在他背後看著他。</p>


    “要注意刺岩卡,”她最後說道。</p>


    “災難正在靠近。”</p>


    在唐龍看來,伊萬上校要比法歇兒少將好相處多了。伊萬和法歇兒簡直是相反的兩個人,同法歇兒一天到晚繃著個臉相比,伊萬總是笑咪咪的,叼著個雪茄,樣子非常隨和。第一次看到伊萬,唐龍就產生了一些好感。此時,伊萬正叼著雪茄,在辦公桌邊用力寫著什麽,細細的筆在那個巨人手裏怎麽也擺弄不好。</p>


    “親愛的唐龍上尉,你的報告真是有趣。”伊萬說道,嘴裏噴出濃濃的煙。雪茄簡直成了他的標誌,哪裏能聞到雪茄的味道,五尺內一定能找到伊萬。</p>


    “有趣是什麽意思?”唐龍坐在伊萬的辦公室中,四處打量著,和法歇兒一塵不染的辦公室比起來,伊萬的辦公室簡直像狗窩。</p>


    “親愛的唐龍,意思就是我很為難,我不能照你的報告往上匯報。”唐龍覺得他們高等軍事學院出來的人都一個樣子,動不動就叫人“親愛的某某某”,連法歇兒想要討好唐龍的時候,也會有些假惺惺地喊著他“親愛的唐龍。”</p>


    “軍事委員會不會同意這種相當怪異的說法,”伊萬誇張地聳了聳肩,“我隻能這樣寫,”他把桌子上那張紙拿了起來,大聲地念著:“默罕伊斯成功的引誘了敵人,並使刺岩卡落入了法歇兒將軍富有創建的圈套中……”</p>


    “隨便你吧。”唐龍無所謂的說道,“我也不想被人當作怪物看。”</p>


    “那就好,”伊萬鬆了一口氣,站起了身子,“我請你喝我們家鄉的酒,很少能喝到的。”說著,他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中找出了半瓶酒,卻怎麽也找不到酒杯。</p>


    “伊萬上校對整個事件沒有任何看法嗎?”唐龍有些好奇地問道。</p>


    “我?”伊萬看了看唐龍,顯得很無所謂,“在我們同期中,最善於異想天開的就是法歇兒,他有著相當敏銳的嗅覺,像獵犬一樣,能抓住哪怕最小的一絲勝機。酒杯哪裏去了?”</p>


    “對了,”伊萬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道,“法歇兒走的時候,匆忙說了一句,好象發現了另一個神廟。”</p>


    “另一個神廟?”唐龍驚訝地從椅子中蹦了起來,“在哪裏?”</p>


    “這已經不重要了,”伊萬終於找到了酒杯,“法歇兒將軍已經下令毀掉那個神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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