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抱著孩子,哄了哄,又解衣與他喂奶,那孩子逐漸止住了哭聲。


    但紫蘭還是放心不下,又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一步三迴頭地走了。


    她是流著眼淚走的,一直到了楚湘迴到家,眼淚都不能止住。


    她的孩子,現在怎麽樣了?還在哭嗎?


    迴去之後,劉嬸子見孩子不在了,再聯係昨晚發生的事情,便猜了出來。但見紫蘭這副樣子,她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幫她做了飯。


    “你明天就迴去吧。”紫蘭說道,聲音幹澀的,像是就要龜裂了一般。


    劉嬸子本是春迴堂的廚娘,是當初王妃想著她一個人又要坐月子又要帶孩子不方便,這才讓劉嬸子來這裏照顧她。現在,她早已經好了,孩子也不在了,還留她在這裏做什麽?


    劉嬸子猶豫了一下,也沒答話。自她來了這裏以後,春迴堂早已經又招了個廚娘來填補她的位置。當初是王妃讓她來這裏的,要是迴去的話,也得先去問問王妃的意思。


    劉嬸子為紫蘭做好了晚飯,又陪了她一夜。次日早上,便去了王府。


    她去的時候,顧婉正在吃飯,聽說她要見她,便讓人將她帶了進來。


    昨天紫蘭請假了,今天一直照顧她和孩子起居的劉嬸子就來找她了,難道這其間,有什麽關聯?


    劉嬸子進來,行了個禮,便說道:“紫蘭讓我迴春迴堂去,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就來問問王妃的意思。”


    顧婉一聽這話,很是詫異,便問道:“她怎麽突然讓你迴去了?”


    “這——”,劉嬸子歎息一聲,便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和顧婉說道。


    顧婉聽她這麽一說,腦中仔細想了想,又問道:“你確定那晚來的人,就是溫夫人?”


    劉嬸子點頭:“是的,我聽見紫蘭喊她夫人。”


    顧婉“哦”了一聲,那肯定就是了。


    顧婷沒有跟鄂國公一起迴京,留在了溫府,她的理由是為死去的丈夫和孩子守住這份家業。她自己的孩子死了,但溫家不能沒有繼承人,所以她就打起了紫蘭的孩子的主意,這也是能想的到的。


    紫蘭把孩子送了迴去,她也能理解她的所作所為,畢竟那孩子,他是溫家的血脈。


    顧婷既然來要孩子,那就肯定是為了讓自己也有個保障,所以,孩子在她那裏,暫時是安全的。


    但顧婉又思考了起來,她那般狡詐的人,會不會又藏著奸?


    劉嬸子見她陷入了沉思,等了一會兒,便喚她一聲。


    “啊?”顧婉這才迴過神來,看見她,便說道,“既然她讓你迴春迴堂,那你就迴去吧,不過已經有人頂替了你的位置,等會兒我去與黃掌櫃說說,你就負責采買吧。”


    劉嬸子聞言心中暗喜,負責采買,這可是個好活兒。


    她忙道了謝,喜滋滋地離開了。


    她走後,顧婉便讓人備了車,往春迴堂去了。


    顧婉先去找了黃掌櫃,與他說了劉嬸子的事情,又問了一句紫蘭迴來了沒有。


    她是在病房裏看見紫蘭的,那時候她正在給一個病人喂藥。


    顧婉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見她的眼睛紅紅的,眼底下一片青黛之色。顯然是傷心難過,哭了不少時候,又沒睡好。


    顧婉微微歎息一聲,換做是她的話,要是有人將她的孩子搶走了,她也會萬分難過。


    然而,顧婉也隻是看了看她,無人的時候,與她低聲說了一句:“要是有什麽困難,就和我說。”


    紫蘭點點頭,霎時又紅了眼圈,說不出話來,隻感激地看著顧婉。


    王妃對她的大恩大德,她拚上這一輩子,都要努力去報答。


    顧婉笑了笑,沒再說別的話,便走了出去。


    晚上寧卿迴來的時候,顧婉和他說了這件事。


    “你說,顧婷自己的孩子死了,要了別人的孩子,她的目的,僅僅這麽簡單嗎?是不是還有什麽咱們不知道的?”


    顧婉皺著眉頭說道,她與顧婷硬碰硬過那麽多次了,對她的為人,也算是十分了解。


    目前的情形,顧婷處於妥協的狀態,但顧婉總覺的,事情好像沒這麽簡單。


    然而誰料,寧卿並沒有迴答她這一問題,反是問道:“你想知道她的孩子是怎麽來的嗎?”


    聽他這話,顧婉一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晃著他的手臂說道:“當然想知道,你知道了嗎?快說!”


    寧卿見她這副著急的樣子,勾唇笑了笑,隨後說道:“她從京城逃出來之後,沒幾天就被一夥山賊給劫了去,做了壓寨夫人。”


    “所以才有了孩子的嗎?”顧婉忙問道。


    寧卿點點頭,自打顧婷又露麵了之後,他就一直在讓人調查。也是今天才剛剛查了出來,既然又說到了她,他便告訴了顧婉。


    “哦”,顧婉一邊點頭,一邊拖著長長的尾音迴道。


    被山賊劫去給玷汙了,她這才有了身孕,有了孩子。


    然而顧婉很快又想到了一個不能理解的地方。


    “那她怎麽就留下這個孩子了?”她又問道。


    按照顧婷的性格,這孩子對她來說,就是屈辱的證據,她怎麽能生下這個孩子?


    聽她這麽問,寧卿微微一笑,但那笑裏,藏著幾許輕蔑。


    說起這事,那女人也是能耐的很。


    “那山賊頭子叫吳楊,對她也是癡心一片,後來為了救她出去,自己被亂箭射死了。”寧卿淡淡的聲音說道。


    “救她被亂箭射死了?這又是怎麽迴事?”顧婉又是著急地問他,心中不禁埋怨,他就不能一口氣說完了?非要讓她這麽著急不行。


    寧卿在她的額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似是安撫了一下她焦躁的情緒,又接著說道:“是她為了逃出來,用計將山田寨給送上了絕路。”


    在重重監視之下,能想到這個主意,就已經很難得了。一般說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但山田寨沒了,她卻自己逃了出來,的確也是一種能耐了。所以說,那女人可真是能耐的很。


    如果心術正的話,還挺值得人敬重的。但心術不正,而且還是與他為敵,那就隻能是她自己的悲哀了。


    這下顧婉也明白了,前前後後的那些事兒,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吳楊為了救顧婷,自己死在亂箭之下,顧婷那顆鐵石一般的心裏,起了感激之意,便留下了他的孩子。


    “那後來呢?她又是怎麽進的溫家,你都查清楚了嗎?”顧婉又扯著他的衣袖問道。


    寧卿點點頭,他派出去的人,辦事能力絕對值得相信。


    “當初咱們離開京城之後,她發現了行蹤,就一路尾隨,最後來到了楚湘,被溫正信看上了,就把她帶迴了家。”


    再之後的事情,顧婉就知道了,紫蘭曾經告訴過她。


    讓顧婉感到吃驚的是,顧婷竟然是尾隨他們來到楚湘的,後來陰差陽錯的,這才去了臨湘。


    想來那個時候,她是沒處去,而且需要找個合適的地方和理由,將孩子生下來,所以才會進了溫府。


    隻她這決定,對溫府來說,卻是彌天的大難了。


    當時她因為李思恬的事情,一怒之下離京迴了楚湘,還將寧卿一並拐走了,一路遊山玩水,倒也過的快活。但現在想想,當時顧婷竟然尾隨著他們,便感到如芒刺在背。


    正當她心中不舒服的時候,卻又聽寧卿說道:“還有一件事,還記得你在潁川救的那個人嗎?”


    顧婉聞言,仔細想了想,試探著問道:“是那個被馬車撞了,被馬蹄踩傷的求子婦人嗎?”


    寧卿點頭。


    顧婉也點點頭,那個人,她當然還記得。


    潁川城的千秋寺,塵緣法師,她可一直沒忘。聽說塵緣法師能堪破人的前世,她本有些害怕,一直想要逃避,也差點逃避成功了,但不想卻又被那個受傷的婦人,給帶了過去。


    那婦人因為無子,便想去千秋寺求子。本就很不幸了,卻又在途中被馬車撞傷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她,及時為她做了手術,肯定撐不過那一劫。


    想著這些,顧婉心一顫,又忙向他問道:“怎麽了?難道那個婦人,也和顧婷有關嗎?”


    寧卿微微點了點頭,迴道:“就是被她撞的。”


    “什麽?”顧婉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但寧卿卻又點了點頭。


    還有當初她撞了人,趁著天色不明,藏到了千秋寺裏的事,他也知道了。


    “她撞了人,我救了人。”顧婉喃喃說道,這也太巧了吧?


    然而顧婉心裏,不禁又有些唏噓。還沒進潁川城的時候,她就有些害怕,害怕萬一遇到了塵緣法師,被他看出了她本是異類,又該如何?


    因此那一路上,她都在逃避。後來她本以為逃避成功了,但誰料,就在出了城之後,還是遇到了那個受傷的婦人。那種傷,天底下除了她,沒人能治,她自然不會扔下她不管。


    這一管,就去了千秋寺,就見了塵緣法師。


    原來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顧婷。


    原來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它自己的軌跡,不管再怎麽繞,最後都會迴歸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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