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傅時添這個名字,褚桐完全是陌生的,從來都未從別人嘴裏聽說過,還有,什麽叫他要給江意唯一些苦頭吃?又有什麽事事簡遲淮默許的?


    江意唯醫院裏的事情才發生,而且百分百是溫喬讓人幹的,那還有什麽是發生在江意唯身上,被稱之為狠心的事情呢?


    褚桐往深一步想,不由心驚膽戰,簡天承說的,應該就是江意唯吊威亞摔傷癱瘓的事。


    屋內,交談聲仍然在繼續,簡遲淮聲音不冷不淡的,“他跟我打個招唿,這點麵子我肯定是要給的。”


    “可憐江意唯的下半輩子,算是折出去了。”簡天承話雖這樣說,褚桐卻並沒從他的語氣中聽到惋惜的味道。父子倆流著一樣的血,自然都是冷的。


    “爸,照片的事,你打算怎麽解決?”簡遲淮不想扯遠了。


    簡天承半晌沒說話,似在深思,簡遲淮也不催他,褚桐倚著門外的牆壁,直到簡天承的聲音再度響起,“如果真是她,那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簡遲淮一笑,“媽應該會很高興,你最終還是選擇了她。”他嘴角勾了抹那樣的弧度,卻沒有絲毫的笑意滲透出來,確實,這種事情哪裏值得人高興慶祝?


    “不知道……你媽到底知道了多少。”


    簡遲淮心裏是有猜測的,但這種時候,他還是選擇幫母親完善這個謊言,“上次溫喬找到家裏來,媽肯定是有懷疑的,褚桐的那些話隻是讓媽當眾下得了台,卻沒法阻止她胡思亂想。您身邊又沒有過別的緋聞,如今這些照片就跟鐵證一般,您要還想要這個家,必然要使出鐵腕,讓它隻能當一個緋聞存在過,永絕後患。”


    褚桐在外麵,將裏頭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往後輕退兩步,匆匆下了樓。


    迴半島豪門的路上,簡遲淮一邊開車,一邊觀察著褚桐的麵色,“臉繃成這樣,是不是怕我迴去找你算賬?”


    “傅時添是誰?”她忽然扭頭,問了這麽句。


    簡遲淮目光微凜,“你偷聽我們說話?”


    “我,我是不經意聽到的。”


    “胡扯,書房在三樓,又靠近裏側,你是怎麽不經意聽到的?”


    褚桐啞口無言,靠在副駕駛座內半晌,可有些話要不說,心裏難受的厲害,“江意唯受傷,不是意外是嗎?”


    “這種事,哪裏還說得清?”簡遲淮輕描淡寫。


    “那人究竟是誰,有多大的仇,要把江意唯害成這樣?”


    “那就是他們之間的事了。”


    褚桐目光盯著身側的男人,她真的懷疑自己眼瞎了,她之前怎麽會覺得簡遲淮會喜歡江意唯?這樣的置身事外,甚至縱容一場蓄意的傷害,這男人真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嗎?


    簡遲淮知道,褚桐全聽見了,這會,她的正義感肯定又在泛濫。她有她的原則,而他又有他的做事準則,他無需解釋。褚桐再次去到江意唯家裏,發現她有了很大的變化。


    江媽媽江爸爸都在,坐在沙發內滿麵愁容,江意唯自從上次在醫院僥幸脫險後至今,一趟門都沒出過,這個門,指的是臥室門。


    褚桐坐向床沿,江意唯躺在床上,身形纖瘦,原本漂亮如綢的頭發已經沒了光澤,臥室內的窗是打開的,燥熱的空氣從外麵吹拂進來,她額上滲出汗,卻仍然盯著外麵一聲不吭。


    “江意唯,你真的打算這樣在床上躺一輩子嗎?”


    江意唯嘴唇抿成道直線,褚桐走過去,將窗戶關起來,再把屋內的空調打開,“你認識傅時添這個人嗎?”


    江意唯的眼珠子總算轉動下,她麵色有些許的不自然,“你為什麽忽然這樣問?”


    “我偶爾聽到這個名字,覺得好奇。”


    “他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但三哥這名號,你想來也是聽過的。”


    褚桐不由微張開嘴,“他就是三哥?”


    江意唯輕點頭,空調的冷風很快塞滿房間每個角落,許久沒翻身,背部貼著床鋪被捂的要命,她抓住一旁的床柱子,試圖翻過去,可緊靠雙手的力量很難完成,褚桐看著不忍,上前幫忙。


    江意唯輕咬下牙,“我真的成了一個廢人。”


    “我會幫你再聯係醫院的。”


    “不,”江意唯這迴,卻是斬釘截鐵地拒絕,“我認命,我再也不要去什麽醫院了,褚桐,謝謝你這樣幫我,但我站不起來了,我站不起來了!”


    江意唯好不容易繃住的情緒再度崩潰,她失聲痛哭,兩個肩膀不住顫抖,褚桐站在床沿,心裏就像被人用尖刀一行行劃過似的。她原本以為,江意唯出事僅僅是次意外,她從沒想過在片場內,還有人敢動手腳,更沒想過這一切,簡遲淮都是心知肚明的。強烈的自責和愧疚令褚桐內心煎熬,許久後,江意唯忍著哭聲,抬頭卻見褚桐淚流滿麵。


    她有些驚訝,故作輕鬆,“你又哭什麽?瞎湊熱鬧。”


    “江意唯,你快站起來吧。”她沒頭沒腦來這麽句。江意唯鬆開兩手,身子軟軟地倒迴去,平躺在大床內,“褚桐,你要真為我好,以後就別在我麵前提站起來這幾個字。”


    “不行,我一定要讓你站起來。”


    “你以為你是什麽?神嗎?褚桐,你要是神,你要能讓我站起來,我就天天供奉你,可你不是,你說得輕巧,哪裏想過我的感受?如今站不起來的是我啊!”江意唯失聲吼出來,聲音撕裂,兩個小手捏成了拳頭。


    外麵的江媽媽聽到動靜,緊張地開門,“意唯,你怎麽了?”


    江意唯擦拭下眼角,“媽,我沒事,你先出去。”


    褚桐坐向床沿,背對門口,她腦袋微垂,眼眶因為強忍而泛出通紅,江意唯看了,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她盯著褚桐看了半晌,“你到底怎麽了?”


    “我沒事,我隻是心裏難受。”


    外頭,傳來陣敲門聲,江意唯雙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進來。”


    她的助理滿臉嚴肅往裏走,“意唯,方才《清音傳》的導演親自打電話過來,目前,他們正在拍攝別人的戲,如果一個月後你還沒起色的話,他們隻能換人了。”


    江意唯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反而是褚桐抬了下頭,“又要換人嗎?”


    助理無奈地歎氣,“意唯代言的廣告都換人了,更不用說電視劇了。”


    “孫姐呢?”江意唯出事後,除了一開始的應對媒體,她的經紀人早就沒影了。江意唯平時也不去煩她,如今,需要她的時候,總歸是要找她的。


    助理輕抿下嘴角,欲言又止,褚桐的目光也落到她臉上,助理歎口氣,“負責樓沐言去了。”


    “她不是有自己的經紀人嗎?”


    “公司給她配的,說是孫姐比她帶來的那個更專業。”


    “是啊。”江意唯苦笑下,帶出一線明星的經紀人,能不專業嗎?


    助理留了會,就出去了,褚桐沒想到易搜這樣狠,江意唯如今落敗至此,卻還要來這麽一出釜底抽薪。可說到底,狠心的究竟是易搜呢,還是簡遲淮?


    她朝江意唯看眼,“你甘心嗎?”


    “不甘心又能怎樣?”江意唯雙手捂住臉,“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那些醫生一次次判下來的死刑,褚桐,事情沒到你身上,你不會懂的。”


    “我不管,江意唯,如果你這輩子站不起來,我就背著你一步步往前走。”


    “你別搞笑了行不行?”江意唯聲音激動,“褚桐,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誰在同情你!”褚桐更大聲地嗆迴去,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這算是補償嗎?替簡遲淮補償?


    然而,有些話,說說就覺得不容易了,要想做到,更是難上加難。


    易搜頂層。


    簡遲淮望向高空中結起的雲層,他手指一下下富有節奏地打著節拍,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響,有人走了進來,“四哥。”


    簡遲淮頭也不迴,“今天天氣真好,適合出去放風。”


    “四哥,鑒定結果出來了。”


    男人神色淡定,單手從辦公桌上拿過個杯子,指腹繞過杯沿走了一圈又一圈,“不是人為破壞吧?”


    男人有些吃驚,“對,完全是意外。”


    簡遲淮輕啜口茶,嘴角緊抿,看不出是繃緊還是放鬆的狀態,他目光高高落向半空,雲層的明亮照拂過那一雙桃花眼,“我就說麽,傅時添還不至於對個女人下這樣重的手,也不會一點不顧我的麵子,把我的人弄成殘廢。”


    “既然這樣,時隔這麽久,您為什麽還要這個鑒定結果呢?”


    簡遲淮將茶杯放迴辦公桌上,“誰知道他會不會抽風,來個下重手?我料得準一個正常人會做什麽,但傅時添麽……”簡遲淮後半句話咬在嘴裏,意味深長。


    “四哥,三哥這人,是不是老奸巨猾?”


    “他比我老,當然奸詐。”


    站著的男人笑了笑,誰都知道傅時添比簡遲淮不過年長個一歲,卻被說成了老人。


    褚桐從江意唯那迴去,江媽媽把她送出門,一直到了外麵,褚桐見她還跟著,“阿姨,您別送了,我開車過來的,自己走就行了。”


    “姑娘,我看得出來你跟我們意唯關係好,你一定要幫幫她,我不要她大富大貴,要是天開眼能讓我女兒站起來,我真是什麽都願意。意唯沒過過好日子,本來以為進了娛樂圈就輕鬆了,可報紙上一直有人往她身上潑髒水……唉,那些都過去了,我看她這樣,一天比一天瘦,真是難過啊。”


    褚桐看到江媽媽的眼眶濕潤,她捏緊手裏的車鑰匙,“您放心吧,我有空就會過來的。”


    “好,那你慢走,開車一定小心。”


    褚桐在外麵時隨意吃了點晚飯,迴到半島豪門,心裏的某根弦繃得很緊,總覺得隨便撥動下都有可能斷裂。上樓見簡遲淮正坐在床沿看書,褚桐一語不發,簡遲淮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迴來了。”


    她嗯了聲,放下東西去洗澡,出來後坐在另一側的床沿處,簡遲淮放下手裏的書,他身上穿了件單薄的浴袍,起身時,白色的布料緊貼胸口,男人伸手猛地扳過褚桐,將她壓進大床內。她脖子下意識往上抬,繃緊的線條優美極了,簡遲淮眸色漸暗,埋下身在她頸間細碎親吻起來。


    褚桐伸手推他,肩膀微縮起,簡遲淮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做什麽?”


    “我不想做。”


    “為什麽?”男人手指在她腰際畫著圈,那是種無聲的誘惑,褚桐端詳跟前的俊顏,這個男人,真是好看到無可挑剔,她跟他深深對視的時候,到最後都會落荒而逃,他眼底的東西太深邃,女人若沒有一定的定力,三兩下就會被吸附進去。褚桐伸手抓著男人的手,“不想做,就是不想做,需要什麽理由?”


    “你真的不想?”簡遲淮眯起他一雙標誌性的桃花眼。


    “不想。”卻不料,換來褚桐一聲斬釘截鐵的迴答。


    男人雙手改為掐住她的腰,他居高臨下看他,帶著褚桐認為的那種不可一世,“可是我想。”


    她嘴角一勾,學他笑時的模樣,不陰不陽,他憑什麽以為他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以為傷害的隻要不是自己的老婆,不是自己的家人,他就是好人了?


    簡遲淮的這種觀念,真是太要命了。


    “我今天去了江意唯那,她的經紀人撤了,治療也放棄了。”


    簡遲淮不想聽她說這些,彎下腰去親她的嘴,剛要深入,舌上卻傳來陣劇痛,他俊目難以置信地睜開,伸手按住嘴角處,“你居然咬我?”


    “沒人告訴過你嗎?別人不願意的時候,請你尊重。”褚桐抹了下嘴角處。


    簡遲淮眸子微凜,他雙手扣住褚桐腳踝,忽然將她往下拉,等她到了跟前,男人再度彎腰,手掌狠狠握住她的腕部,“以前你那麽迫不及待,現在倒跟我說你不想了?”


    “你想怎樣?憑著你的身份,你還想強要不成?”


    “我的身份是你老公,要你怎麽了?”簡遲淮湊上去親她的臉,褚桐別過頭張開嘴,他退的很快,“果然是屬蛇的。”說完,便將注意力落定在她鎖骨間,她受不了癢,雙腿想去踢他,可簡遲淮早有準備,他膝蓋壓住她的腿,褚桐三兩下便沒了力氣。


    簡遲淮迴到她耳際親吻,“一個江意唯,把我們挑成這樣,睡在你身邊的是誰,你搞搞清楚。”


    “如果哪天是你被人害成那樣,我保證,我會提著刀去砍了害你的人。”褚桐肩膀微縮起,想避開他。


    簡遲淮輕笑,“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受傷的事,我跟你說,那真是意外,鑒定結果都出來了,沒人要害她。”


    褚桐扭過頭,看著簡遲淮的表情,她從他的臉上,完全分辨不出真假來,到了這種時候,他自然會反駁。可他默許的事實卻是存在的,他這樣的態度,這樣一句輕巧的話,就能將什麽都抹去。


    “傅時添說要教訓江意唯的時候,你完全可以替她說情。”


    簡遲淮手指在她肩膀上不住撫摸,“要勞動傅時添,說明江意唯跟他之間肯定有事,況且隻是個教訓而已,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在這個圈子裏發生過,江意唯若是聽話,沒人會動她。”


    他說的教訓,大概是指溫喬令人想將她按進泳池的那種,可偏偏那傅時添下手太重,害了江意唯一輩子。


    褚桐肚子上微微發涼,抬頭一看,卻見腰間的帶子被解開了,她羞憤不已,伸手按過去,“簡遲淮,我沒心情。”


    “我該說的都跟你說了,你要再這樣,你要不就抱著江意唯去過吧!”男人將她的手甩開,把褚桐抱起後往床頭方向丟。


    “對,接下來的時間,我是要抱著她去過,我做不到像你那樣心安理得。”


    簡遲淮雙手撐在褚桐臉側,他的頭發還未完全幹,蓬鬆地落在額前,“好,既然你都要跟別人去過了,那先給我親一個。”


    “你!”


    簡遲淮俊臉湊向她,聲音充滿魔魅,“親一個,親一個。”


    她麵容酡紅,左右搖擺卻逃不出他的掌控,簡遲淮薄唇觸碰到她的臉,白皙細嫩的膚色令人欲罷不能,她轉過頭去,又正好被他親在下巴處。


    褚桐惱羞成怒,剛要罵他,卻被他精準地吻住唇瓣,她唿吸越來越急促,直到……


    簡遲淮眼角眉梢染上笑,滿意地親在她嘴角處,讓她有說話的機會,“現在還要說,不想要嗎?”


    他居然趁著她晃神,就這麽——


    褚桐瞪向他,簡遲淮單手攫住她的下巴,“說,想不想?”


    “不想。”


    男人危險地眯起眼簾,“再說遍?”


    “你倒是退啊。”


    “你想得美!”簡遲淮大掌扣住她的肩膀,他想,敢在床上這樣激他的女人,也就隻有褚桐了。如果換成是別人,他肯定二話不說將她直接丟下去!可為什麽唯獨褚桐就可以呢?簡遲淮貪戀這樣的感覺,貪戀兩人無私的契合,而他的老婆,雖然倔強如牛,可有些特質卻在莫名地吸引他,條理向來清晰的簡教授忽然想到一個他忽略至今的問題,他不會是,喜歡這樣的她吧?


    他不由低頭看著身下的這張臉,然後不受控製親吻過去,褚桐推開他,簡遲淮用了蠻力將她的臉扳迴來,重重封住她的紅唇。


    頭一次,她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而為的,卻是他一個沒有實質性傷害的默許。


    半晌後,褚桐推開簡遲淮,坐起身來,男人臉上有層薄汗,鬆懈後的整個人有種慵懶的性感,他拉住褚桐的手臂,“做什麽?”


    “洗澡去。”


    “休息會。”


    “我不累。”褚桐裹了個床單,大步往浴室內走。


    洗完澡出來,褚桐批了條大浴巾,頭發濕噠噠披在肩頭,她越過大床走向飄窗,直接坐上去打開電腦。簡遲淮見她這樣,不由坐起身來,“你也不怕外麵有人偷看?”


    褚桐將掉下胸口的浴巾往上提了提,“就算有狗仔我也不怕。”


    開機後,她打開個帖子,前段時間她就在論壇裏發了求救信,她沒有透露江意唯的真實身份,但將大致病情公布了,褚桐總是心存僥幸,世上有那麽多事情都解釋不清楚,她就不信江意唯真的就這麽廢了。


    下方,有很多熱心的網友幫忙出主意,還提供不少偏方,褚桐一一記下來,她一頁一頁往下翻,看到有個驗證名為‘頭頂一把刀’的人留言: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將你朋友帶到我爸的診所來看,我家世世代代都是中醫,像這樣的例子,不是百分之百治不了,可以一試。


    下方,還貼出了診所的具體地址。


    褚桐複製下來,不論怎樣,她都要說服江意唯過去試試。簡遲淮起身,褚桐見他經過,伸手將網頁關閉,又將電腦放了迴去。


    而江意唯那邊,卻是鐵了心的,再也不肯接受任何治療。


    在她們這些正常人的眼裏,時間過得這樣快,最炎熱的季節過去,迎來的便是萬物開始凋謝的秋季了。


    而此時,屬於樓沐言的時代開始爆發了。


    褚桐來到江意唯的住處,她穿過院子往裏走,鋪滿鵝卵石的小道兩旁,花形凋落,就連草坪都透著不正常的枯黃色。它們就和房間裏的主人一樣,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凋零。


    江媽媽把褚桐帶到江意唯的房間門口,一邊跟她說著話,“今天到現在還沒吃飯呢,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啊?”


    她替褚桐推開江意唯的房門,一股異味撲鼻而來,褚桐不由皺眉,江媽媽歎口氣,“總是不讓開窗了。”


    褚桐走進去,看到江意唯躺在床上,她的床已經挪到了窗邊,她別過腦袋,正看著外麵,知道褚桐進來,她頭也沒抬,“我剛才見到你進來的。”


    她朝四周輕掃眼,看到床頭櫃上堆滿雜物,江意唯頭發耷在頸間,褚桐目光定在她身上,“你多久沒洗頭了?”


    “有味道嗎?我已經聞不出來了,洗了又怎樣?給誰看?”


    褚桐拉過旁邊的輪椅,上前拖拽她,江意唯拚命反抗,“你要幹什麽?”


    “我帶你去外麵看看。”


    “我不去,放開我!”江意唯失聲尖叫,可她下半身不能動,這幾個月幹躺著,瘦的都快不成人形了,褚桐輕鬆地將她放到輪椅上,江意唯扣住床柱,“我不會出去的。”


    “你也知道,你現在掙不過我,江意唯,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帶出這個發黴的地方。”褚桐走進衣帽間,找了個口罩和帽子出來,“你要再胡鬧,我就讓你直接這樣出去,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這幅模樣。”


    “褚桐,”江意唯兩手扣緊輪椅,“你別逼我了行嗎?”


    褚桐替她戴上帽子和口罩,二話不說,推著她的輪椅出去,江媽媽眼見這樣,忙追上前,“這是去哪啊?”


    “阿姨,把她交給我吧,您放心。”


    “我不要!”江意唯伸手抓住媽媽的手臂,“媽,我不出門,你快攔住她,你們都瘋了嗎?”


    褚桐強行將她的手掰開,“我要再不讓你看清現實,你才真的要瘋了。”江媽媽聽到這,忍痛站在旁邊,卻又不舍看見女兒這樣,隻能背過身去哭。


    褚桐並沒開車,推著江意唯一路出去,外麵陽光普照,江意唯盡管戴著帽子,但還是抬起手臂遮住眼前,她眼淚止不住往下掉,褚桐抿緊的唇瓣親啟,“你看看你,像個鬼一樣,看見太陽都害怕了。”


    江意唯沒說話,褚桐朝她看了眼,“為什麽不肯讓人開窗?”


    她聽到江意唯的聲音沙啞傳來,“我想盡早發黴,腐爛了才好。”


    褚桐加快步伐,走了十多分鍾以後,來到這兒自帶的商業街上,周邊人群繁雜,江意唯渾身不自在,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褚桐推著輪椅的手不由握緊,“你不用擔心,就你現在這幅模樣,沒人認得出你來。”


    商業街的大屏幕上,在放娛樂新聞。


    這些信息,江意唯多久不曾接觸了?她抬起頭,安安靜靜地看著,短短幾個月,她這個人就像是從娛樂圈消失了一樣,誰都知道她站不起來,不再具有任何新聞價值。


    幾則新聞過後,褚桐站到江意唯的旁邊,大屏幕上出現個熟悉的身影,沉寂了幾個月的樓沐言忽然浮出水麵,這把尖刀已經磨得足夠鋒銳,她經過精心打扮,那麽光彩照人,美豔無雙。踩著小高跟站在一眾主創中,更是亮眼的令人羨慕。


    “快看,樓沐言!”不遠處,有幾個年輕的小姑娘湊過來,“好漂亮啊,這樣的天然美女,以後肯定大火啊。”


    “據說她的電影馬上要上映了,我們學校的人都在說要去看呢。”


    “到時候一起啊,不過,你不是江意唯的鐵粉嗎?不管你家意唯姐姐啦?”


    江意唯聽到這,眼皮子忽然輕跳,那名小姑娘咬著嘴裏的口香糖,語氣中滿是可惜,“江意唯都癱瘓了,現在又不露麵,也不能怪我喜新厭舊啊。”


    那人的同伴笑著點頭,“這電影是小說改編的,哎呦,還有感覺,樓沐言一看就是特善良的那種人,我好喜歡。”


    這明顯是電影上映之前的發布會,兩名主持人圍著樓沐言提問,問她熒幕初吻的感覺,樓沐言嬌羞地伸手擋住臉,“哎呀,別問我這種,多問些關於電影的問題啦。”


    天然去雕塑,樓沐言今天就穿了個小短裙,白色的襯衣,棕色長發紮在腦後弄成個最簡單的丸子頭,可這每一處,都有幕後團隊的心機在裏麵。再反觀江意唯呢?頭發黏在一起,幾乎梳理不通,她看向自己的雙手,由於長時間沒有修剪,指甲已經那麽長了,她覺得自卑,這樣的她,怎麽能去跟樓沐言比?她將雙手縮迴來,卻又不知還能藏在哪,她一遍遍整理口罩,生怕被人認出來。


    那兩個小姑娘看了會,還有急事就走了,她們那麽近距離地經過江意唯跟前,卻沒一人將她認出。


    如今的她,在別人眼裏還有什麽存在價值?江意唯怔怔盯著兩人離去的身影,褚桐將手放到她肩膀上,“這電影,從拍攝到上映,總共不過幾個月,卻也是耗費大筆資金,為的是什麽?江意唯,樓沐言馬上要做你接班人了。”


    她視眼模糊,抬起後再度落向大屏幕,褚桐掐著她的肩膀,“再這樣下去,真的來不及了。”


    很明顯,發布會上的主持人都捧著樓沐言,絕大部分鏡頭都給了她,主持人將樓沐言帶到一排金蛋跟前,“今天,我們就看看樓小姐的手氣好不好。裏麵都有不同的數字,敲出來的數字就代表樓小姐對電影票房的預測,怎麽樣?”


    樓沐言嬌笑,“好,那就看我手氣嘍,導演,給我加油。”


    主持人將一把小錘遞給她,樓沐言作勢挑來揀去,最後站定在其中一個金蛋跟前,她試了兩次才砸破,裏麵的紅布掉出來,樓沐言彎腰撿起,看到上麵的數字後,驚喜地睜大雙眼,捂著嘴巴。


    “看來票房最起碼要過五億啊,樓小姐,請您將上麵的數字寫到這邊來。”


    樓沐言開心不已,笑得像個孩子一樣,她接過主持人手裏的筆,在牆上洋洋灑灑寫下了十億!


    “哇哦,樓小姐不愧是將來的人氣女王,十億!這真是一個好兆頭……”


    江意唯鼻尖酸澀不止,淚水忍不住湧出,她伸出手,想要去摸摸那塊地方,可如今,娛樂圈這三字卻是她遙不可及的。樓沐言的笑容被放大,有人推上了慶功酒,說要提前給她們慶賀,江意唯縮在輪椅內,泣不成聲,雙肩抖得厲害,褚桐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她蹲下身來,兩眼同樣濕潤,“如果你能站得起來,你說,她的光芒能蓋住你嗎?”


    江意唯哭得渾身都在顫抖,她收迴自己的手,將自己抱緊,不少人聚集到大屏幕前,她想將自己藏起來,可她身上就一條單薄的裙子,她覺得難堪、窘迫,褚桐歎口氣,推動她的輪椅,“走,我們迴去。”


    江意唯扭過頭,目光定定落在那個畫麵上,樓沐言是那樣的美好,就像一朵才開始盛開的花,前程似錦,而她呢?


    一路上,她幾乎都在哭,迴到家,褚桐將她推進院子,卻並未馬上進去,“江意唯,我前段日子在網上發帖,找到一個私人診所,地方不大,我去看過,我覺得可以試試,你怎麽看?”


    她沉默,一直沉默,足足十幾分鍾。


    褚桐也不說話,有些事,別人逼不了,許久後,江意唯總算抬下頭,嗓音沙啞,“我要試。”


    迴到屋內,褚桐給她放了水,找了張長長的椅子過來,讓她平躺著,她給江意唯洗頭,洗發水用了一遍又一遍,“在我印象中的江意唯,是精致高貴的,你以後別這樣糟蹋自己。”


    “褚桐,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江意唯閉著雙眼,不解問道。


    她手指穿梭過江意唯的長發,沒有正麵迴答她的問題,“長發真難伺候,要不我給你剪了吧?”


    “不行,”江意唯伸手握住自己的頭發,“短發不好看,我以後還要靠著長發接代言的。”


    褚桐帶江意唯去診所的時候,什麽人都沒多帶,她一個人將江意唯抱上輪椅,推到門口,遠遠看到有個年輕的女孩從裏麵出來,“你好。”


    “你好,”褚桐打過招唿,“這就是我的那位朋友,關於她的事,我希望你們能保密。”


    “放心吧,這是應該的。”


    女孩名叫葉如,本身也是名醫生,這家診所是老一輩創辦的,如今是她父親在打理。褚桐推著江意唯進去,經過了半天的診療,葉醫生給了個還算好的答案,“可以試試,如果有效的話,可以有站起來的希望,但吃盡苦頭還站不起來的幾率,卻要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這話,比直接判死刑好多了,江意唯完全能接受,“還有什麽狀況,能比我現在還要糟糕的呢?”


    葉醫生讓她們將江意唯扶到床上,讓她趴在那,“你們都出去吧。”


    褚桐就坐在外麵的椅子上等,一顆心懸在半空中,葉如親自給她端了杯水,她接在手裏,“謝謝。”


    忽然,裏麵傳出陣淒厲的慘叫聲,褚桐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手裏的杯子差點打翻,腿部繃緊,葉如見她要起身,手掌適時按住她的腿,“你應該知道,吃盡苦頭四個字的含義,這種痛苦,不亞於將一個人的腿打斷,接上,長好了再打斷,她要試,就必須經過這關。”


    後來,江意唯嘴裏應該是塞了什麽東西,喊叫聲變得斷斷續續,沉悶無比,偶爾有幾聲在走廊間炸開,褚桐一口氣喝幹杯子裏的水,約莫一個小時後,葉醫生過來開門,“好了,把她扶起來吧。”


    褚桐忙走進去,看到江意唯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裏撈起來似的,頭發完全貼在麵上,褚桐小心翼翼讓她坐到輪椅上,葉醫生拿了個針灸儀給她,“待會我開的中藥,每天都要塞在這個後麵,通上電後貼在受傷的脊椎部位,每天兩次,一周一次到我這來,明白嗎?”


    褚桐伸手接過,“明白。”


    江意唯靠在輪椅內,褚桐推她出去,她閉著眼睛,完全虛脫了似的,褚桐將輪椅停在醫院大廳的座椅前,“怎麽樣?”


    “還行。”


    她雙手撐著椅把,“你就想想,以後的路,星途坦蕩,萬人追捧,我相信過習慣那樣生活的人,再退下來肯定是不行的。”


    “你扯得太遠了,”江意唯輕拭額角的汗,“我不是應該想想,站不起來以後的路嗎?早點做打算。”


    “對一個人來說,最不能沒有的就是希望,”褚桐站直身,“江意唯,別的我都不勸你,全看你的命了。”


    “如果,如果我真能站起來,失去了易搜這棵大樹,我想我還是要倒下去的。”如今的易搜,那樣捧著樓沐言,她一旦得勢,江意唯很難再起來。


    褚桐蹲下身,將手放到她的腿上,人生總有那麽一兩個一見如故的朋友,哪怕認識的開始不是那麽美好,“你放心吧,還有我呢,我是誰啊?”


    江意唯看她眼,“你幫我宣傳是嗎?寫我各種各樣好。”


    “去你的,”褚桐笑道,“我是誰啊,我是四嫂,簡遲淮要給樓沐言資源,我就搶,他的就是我的嘛。”


    盡管這聽在江意唯耳中,算是句安慰話,但她還是舒心地笑了,“好吧,四嫂,衝你這句話,我拚了。”


    半島豪門。


    簡遲淮到家時,意外地看見褚桐的車停在車庫內,他上了樓,在房間內找了圈卻並沒見到人影,順著房間一路找過去,書房內傳來的動靜成功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他推開虛掩的門,看到褚桐坐在電腦跟前,簡遲淮信步上前,“我的電腦有密碼,你居然打得開?”


    “我有我的辦法。”


    簡遲淮繞過辦公桌上前,“看什麽?”


    她將資料關掉,手臂疊在一起,“簡遲淮,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嗯,”他漫不經心應道,“什麽事?”


    “我想跑新聞的同時,學一些經紀人該做的事。”


    簡遲淮朝她看眼,高高在上不相信的姿態,“你要做經紀人?”


    “不是,我不喜歡娛樂圈,我隻是瞎學學。”


    “你在動什麽歪腦筋?”簡遲淮湊上前,目光攫住她不放,“你還想幫江意唯是嗎?”


    她輕聳肩頭,“就如你所說,江意唯已經殘廢了,我幫她還有什麽用?我想多賺點錢,你教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褚桐,你做不來。”他完全否定。


    褚桐唇角淡淡勾勒起,簡遲淮輕描淡寫將理由拋給你,“經紀人需要全麵的素質,更需要掌握很多方麵,不是你說想做就能做的,你就乖乖跑你的新聞。”


    他隻是沒想到,就在之後,就在一場那麽盛大的場合,這個被他‘看不起’的嬌妻,給了她一場那麽出乎意料的驚豔。


    ------題外話------


    我能說,一個萬更老一歲嗎,嚶嚶嚶嚶,你們還好意思不給我月票嗎,哼唧,我讓簡教授抽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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