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見孫莫嫣竟也不能為謝無垢治愈,心下淒涼至極,抱起無垢不再理會眾人,徑直朝西南方向走去,自己心裏也明白如此也未必能遇到孫思邈,即便遇到孫思邈,謝無垢的傷也未必就能醫好,隻是既有一絲希望也絕不放棄。李玥抱著謝無垢一直走了將近中午,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方才慢下腳步,再一看無垢,臉色毫無血絲,白得嚇人,心裏不由心疼萬分道:“無垢,你胸口還痛嗎?”謝無垢見李玥這兩日來竟憔悴了許多,心中雖然難受,臉上卻露出笑容,勉力開口安慰李玥道:“玥姑娘,你別擔心,我…我死不了。”李玥又忍不住流下淚來。


    一連幾日李玥抱著謝無垢不斷向西南方走去,這一日已將至新都地界,仍不見孫思邈任何蹤跡,再一看謝無垢,臉色愈加難看,連唿吸也開始不斷衰弱,算起來七日期限轉眼將至,更是片刻不離無垢身旁,竟連睡夢中都喊謝無垢名字,生怕自己一覺醒來謝無垢便離自己而去,想起與無垢在一起的日子更感心酸。謝無垢卻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後來竟連唿吸也幾乎停止,李玥也不禁有些絕望,隻是不見其胸口變冷,心中總是不甘,仍盼他能夠醒來。


    這一日算起來已是第七日,謝無垢早已昏迷不醒,李玥也不抱任何希望,也不再前行,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靜靜地守在他身旁,隻盼最後謝無垢能睜開眼睛看自己一眼也好。這一天更是片刻不敢離開,不料無垢卻一直沒有醒來。


    李玥正自絕望,卻聽身後一個蒼老聲音道:“孫道兄,你看這對年輕男女,怕是大有來曆。”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袁道長看出什麽來了?”適才那個蒼老聲音又道:“此二人骨格清奇,先天八卦飽滿異常,柱中必帶國印,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也必是將門之後。”第二個蒼老聲音道:“這我倒看不出來,我卻看出,那男的八成已經病入膏肓,他臉色烏青,太陽穴發黑,嘴唇發白,定是受了極大內傷,恐怕他這條小命是兇多吉少。”先前那個蒼老聲音又道:“我看他天庭飽滿卻不是一個短命之相,必能逢兇化吉,自有天乙貴人相助。”第二個蒼老聲音道:“但願如此,看他們二人眉清目秀,倒是一對璧人,卻不知那天乙貴人現在何處。”先前那個蒼老聲音一笑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第二個蒼老的聲音也不由一笑道:“袁道兄不會在說你自己吧?”先前那個蒼老的聲音一笑道:“那自不會貧道,孫道兄,你就不要給我裝糊塗了,說到治病救人,普天之下誰又能比得過道兄。”


    李玥聽罷不由迴頭一看,隻見身後兩人身著道袍,頭發、胡須、眉毛俱是雪白,不知道能有多大年歲,兩人麵目慈和道骨仙風,手中各自拿了一把拂塵,便如畫中神仙一般。李玥不由跪倒在地道:“求二位仙長救救他吧。”


    先前說話那個道長忙扶起李玥道:“姑娘請起,仙長二字實不敢當,我們倆個隻不過比旁人多活了幾歲,老而不死罷了。”第二個說話那個道長卻不再說話,用手一搭無垢脈門,不由皺眉道:“奇怪,奇怪。”李玥心不由一沉,脫口問道:“道長,他還有救嗎?”那個道長卻不答話,又摸了摸謝無垢周身要穴,隔了半響才道:“對了,這就是了。”隨即盤問李玥謝無垢之傷如何所致,李玥如實說出,那道長才慢慢道:“這少年身受一掌本應立刻斃命,隻是他體內有一股先天佛門禪功,保住了他的心脈,另有一股外來的佛門正宗功力在他體內打通了他任脈要穴,當他周身遇到外力時,這股佛門功力自然消弱了外來功力,所剩外力便不足擊毀他體內先天佛門禪功,隻是他體內先天佛門禪功太強,消了外力之時不能控製住自己,自己傷了自己元氣,卻無大礙。”李玥聽罷不由喜出望外,跪倒道:“請道長救他性命。”


    那道長攙起李玥又道:“你先別忙謝我們,要救這孩子性命卻非易事,他受傷時日過久,元氣早已大傷,恐怕已沒有任何醫藥可醫治。”李玥聽到此不由“啊”了一聲,先前所抱的希望突然被澆了一壺冷水,不由急道;“那怎麽辦?”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道人微微一笑道:“孫道兄,你莫要賣關子了,不要讓人家孩子著急。”


    第二個開口說話的道人道:“丫頭,不是我故意為難你,隻是單憑我一人之力卻是萬難救活他,他體內真氣竄動,若再不及時引導,怕是性命難保。”李玥急道:“那如何是好?”那道長一撚銀須,微微一笑道:“雖是如此,若有一人肯幫貧道的忙,救他一命卻也是易如反掌。”李玥聽罷一喜道:“不知那人是誰?”那道人笑道:“此人雖不是大羅神仙,恐怕也已修成金鋼不壞之身,隻是常人要見他一麵卻勢比登天還難,即便你見到他,那人卻又性情怪僻,自命不凡,是否肯出手相救卻要看你的造化。”李玥聽罷心中一橫道:“仙長請說便是,我定當前去以死相求。”那道人哈哈一笑道:“丫頭你不必著急,我說那個怪人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離你不過咫尺之間。”


    第一個開口說話那道人再也忍奈不住,一推那道人道:“好哇,人家孩子都要急死了,你卻有閑心開貧道的玩笑。孩子,你莫要聽他胡說八道。”


    李玥冰雪聰明,如何聽不出那道人之意, 當即雙膝跪倒拜道:“求二位仙長救他性命,小女子感激不盡。”第一個說話的道長急忙將李玥扶起道:“孩子不要著急,我一見你就喜歡,我一定叫那老鬼治好你小朋友的病。”


    第二個開口說話的道人又道:“這孩子七日前便已無藥可救,不知何人,給他服了靈丹妙藥,引起他體內先天佛門禪功的迴應,一直活到今日,因時日太久,這股功力已逐漸減弱,再難延緩他的性命,好在他任脈要穴已被人以佛門禪功打開,隻能用針灸方式遍刺他周身要穴,但難就難在用針同時必須有一身具正宗功力之人打通他督脈要穴,再以金針走穴方能保他性命。”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道人聽罷笑道:“你何不早說,又繞什麽彎子,有什麽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便是。”


    第二個開口說話的道人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要反悔,那可是要消耗功力的,半年內不得再用內力,否則後果你自己應該知道。”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道人不由驚道:“這麽嚴重。”不由看了看一旁重傷的謝無垢,又看了看一眼李玥道:“這我倒要好好考慮了。”當下不再說話。


    第二個開口說話的道人笑道:“怎麽樣,這好人可不是那麽容易就做的,現在後悔了吧。”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道人卻並不說話,站在一旁一聲不語,第二個開口說話的道人又笑道:“怎麽道兄,怎麽不說話了,吹出去的大話可不能不算呀。”第一個道人仍不說話。


    李玥不由急道:“道長,你可答應我了,你可答應我了,你要反悔我可不依。”


    第一個道長這才不得不開口道:“孩子,不是我不願出手相救,實在是我有一件要事去做,這件事關係重大,孰重孰輕,貧道卻真的有些為難了。”


    第二個道長不由奇道:“道兄,這可從未聽你說過,可不要找理由為自己開脫呀?”第一個道長搖了搖頭道:“這件事說來慚愧,孫道兄可曾聽說過天一幫。”第二個道長道:“袁道長說笑了,江湖中人若是不知天一幫,那怕才是笑話了,近十年來,這天一幫遍布大江南北,偃然已成為江湖第一門派,其崛起之快,當真是前所未有,而天一幫幫主梁恭順自從丹水一戰更是聲名大震,其武功被江湖中人傳得神乎其神。”


    第一個道長問道:“孫道兄可知這梁恭順的武功來曆。”第二個道長不由道:“這個貧道卻不知,想必袁道兄是知道了。”第一個道長長歎了口氣道:“此人本是我掌門師兄平陽真人門下大弟子。”第二個道長不由“噫”了一聲道:“原來是平陽道兄弟子,果然名師出高徒。”第一個道長隔了半晌,這才講出了一段往事。


    原來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道長便是袁天綱,第二個說話的道長正是藥王孫思邈。袁天綱共師兄弟三人,掌門師兄平陽道長,三師弟李淳風,三人皆通星象、天文易卦之道。高祖年間,三兄弟熱衷功名,袁天綱、李淳風應征入伍,袁天綱任並州令,李淳風任平春令,皆事唐王,唯平陽道人在梁師都處任軍師。後唐高祖統一中國,平陽道長、袁天綱二人無意再度為官,均退隱山林,唯有李淳風在高祖殿下稱臣,官拜太史令。平陽道長,袁天綱二人雲遊天下倒也快活,自此三師兄弟難得再見麵。


    袁天綱說到這裏不由長長歎了口氣,半晌方道:“後我師兄平陽道長收一弟子便是梁恭順。初始我師兄並無心收此人為徒,我師兄早已算出此子命帶兇煞,恐對師門不利,無奈是故人之子,挨不住情麵,再者那梁恭順又極是乘巧聰慧,終是於心不忍收為弟子。那梁恭順天賦極高,無論何門何派武功竟是一教便會,我師兄便隻教他道家經文,本門武功精要卻並不傳授與他。那孩子與我最是投緣,每次我去探望師兄,那孩子最是高興,定是要與我同榻而眠,而我也十分喜歡那孩子,也樂得讓他跟隨著我,時便久了,那孩子卻是七巧玲瓏心,便纏著我傳授他武功精要,我見那孩子聰明伶俐,惹人憐愛,又是本門弟子,自是不避嫌疑,隻要他問無不迴答。後來我師兄見我倆一老一少說得性致,便將我叫到一旁,我方知道,原來掌門師兄不是不喜歡梁恭順,隻是說那孩子命中帶兇煞,怕是傳他曆害武功,一是對那孩子本身有害無利,反惹殺身之禍,更擔心的卻是怕將來給芸芸眾生帶來禍事,我正要追問,適巧有人來訪,掌門師兄已出門迎客。”


    孫思邈聽到這裏道:“這天一幫日前在武林中不斷排除異己,大有一統江湖之事,日後武林之中怕是不得安寧。”


    袁天綱接著道:“但我看梁恭順那孩子雖是聰慧過人,但本性卻非惡劣,那時我實想不出他會給日後武林帶來什麽禍事,不久我便下山離去。日隔一年,我才聽說,梁恭順竟然盜走本門武學精要下山而去,掌門師兄一怒之下,將他逐出師門下山去追拿他。不料,梁恭順下了山後便一去再無音信,在江湖中沒有絲毫動靜,直到近年來江湖上突然崛起一個天一幫,我掌門師兄才輾轉得知梁恭順竟是這天一幫幫主,便遣我師弟追索經書。梁恭順素來與我師弟不睦,兩人竟然翻臉成仇終是動手起來,那梁恭順近年來武功大進,我師弟竟不是其敵手大敗而迴,掌門師兄得知氣憤交加,竟而仙去。鄰終之前掌門師兄將掌聲門之位傳給貧道,要貧道無論如何也要將本門經書追迴。”


    孫思邈聽罷方才明白:“原來如此,不知袁道兄可否將經書追迴。”


    袁天綱搖了搖頭道:“貧道此次下山,便是為此事而來,不想卻遇到這兩個孩子。”邊說邊看了看李玥和謝無垢道:“看來天意如此,非人力能所及,孫道兄隻管吩咐便是,我當盡力救這孩子性命便是。”


    當下幾人找一僻靜處,孫思邈、袁天綱二人便為無垢 療傷,隻見孫思邈雙手如蜻蜓點水般傾刻點了謝無垢周身要穴,袁天綱運起道家神功,將一股內力自“勞宮穴”緩緩注入謝無垢體內,當真氣運行到長強、腰俞、命門、身柱、陶道、大椎、百會、上星、人中等督脈要穴時頓感受阻,當下增加勁力。孫思邈取出藥針一針針刺向謝無垢奇經八脈要穴,入針極慢,竟似十分費力,不一會兒,頭頂上一股白氣又細又直,顯然內力已運到極致。


    孫思邈、袁天綱二人忙了將近一個時辰方才完畢,隻見兩人滿麵通紅,道袍盡濕,顯然兩人內力消耗甚大,兩人並不答話,盤膝而坐,運氣調息。李玥見二人為謝無垢療傷完畢,卻仍不見謝無垢醒來,心中甚是著急,想要向兩位道長詢問,見兩位道長竟似勞累至極,不敢打擾,在一旁默默等著,心中卻如長了草一般。過了良久,孫思邈,袁天綱二人這才睜開眼睛,孫思邈看著李玥道:“孩子,你這朋友非但受傷過重,而且不知道他自幼修習了什麽功力,以致多年來他體內淤氣甚多,又不知他服了什麽過多的療傷聖藥,體內真氣卻難引導之極,恐怕治好他的內傷大非易事。”袁天綱點頭道:“這孩子體內真力竟是淳厚至極,顯些連我都照顧不了他,適才我隻打開他督脈幾處要穴。”


    李玥知兩位道長已費盡力氣,尚不能救活謝無垢,心中黯然,站在一旁默默不語。袁天微微一笑道:“孩子莫急了,你這朋友福緣深厚,絕非短命之相,你不必擔憂便是。”


    接下來幾日,孫思邈、袁天綱每日裏給謝無垢療傷,到第七日上,謝無垢已能活動自如,隻是感覺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力氣。這一日孫思邈、袁天綱給無垢療傷完畢,袁天綱道:“孩子,你所受內傷已是大部全愈,身上督脈要穴,我已為你打開,隻是體內淤氣甚多,卻非一朝一夕便能除去,我和孫道長不能久留,今留給你經書一部,你勤加翻閱,說不定對你身體大為有益,另有一事我要煩你代我去做。”謝無垢已從李玥口中得知孫思邈、袁天綱為自己性命已是費盡周折大耗內力,聽到這裏忙道:“袁道長盡管吩咐便是,我便是拚著性命也定當效命。”袁天綱一笑道:“那倒不必,此事說難不難,卻也非易事,而且此事非你去做不可。”謝無垢奇道:“道長請說。”袁天綱歎了口氣道:“天下即將大變,芸芸眾生又將飽受流離之苦,這便是劫數,此劫一經世上,勢必荼毒生靈,百姓陷於苦海,這是定數,萬難更改,這乃天意。”李玥聽罷滿頭霧水不由問道:“道長這是什麽意思。”袁天綱搖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透,破此劫者非佛緣深厚者或能一試。”


    說到這裏卻又不由搖了搖頭道:“定數,定數,人力豈能勝天,盡力而為之罷了,或能解救眾生。我這裏有書信一封你拿去交給天一幫幫主梁恭順,此事或有轉機。”謝無垢問道:“隻是我卻實不知這梁幫主在什麽地方。”袁天綱一笑道:“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此事自有它的緣法。”說罷將一部經書送給謝無垢與孫思邈二人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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