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南山阻玄武,堂前弱水淹朱雀;陰宅若往低處走,子孫入仕步步升!”


    當我翻看到爺爺盜墓筆記上記載的這句堪輿論口訣時,草鞋墩三字突然躍入了我腦中。


    草鞋墩很奇特,是平地上突出來的土包,宛如一隻草鞋的形狀。


    在它的南麵,有一個幽深的水塘,裏麵從不見魚,幾十年來倒先後淹死過好幾個人。


    村民世代相傳,說是誇父追日,跑到這裏時累了,一隻草鞋掉了下來化成了草鞋墩;他一屁股坐下來休息的地方砸出了一個大坑,所以那個深潭被稱作“屁股潭”。


    父親當年說過,草鞋墩的風水不錯,那土包應該就是一座古墓葬。


    隻是爺爺生前很固執,說是兔子不吃窩邊草,要是動了地煞,或許會給我家帶來滅門之災,所以爺爺決不允許父親下手。


    爺爺死後,父親還是沒能忍住手癢,終於悄悄地在草鞋墩上掘了個洞。


    裏麵果然有座古墓葬,麵積還有兩三間房那麽大,隻是很奇怪,裏麵有棺槨卻沒屍體,甚至連骸骨也不見,更是沒有任何陪葬品。


    父親腦子活絡,失望之餘忽然又歡喜了起來。


    他一直教我如何盜墓,那都是紙上談兵,卻因盜墓兇險而從沒帶我進過墓。


    從此,草鞋墩就成了父親給我設置的訓練場,讓我練習各種盜墓本領,父親時不時地還在裏麵仿造各種機關。


    翻到爺爺的盜墓筆記上這處記載,我更佩服爺爺了,父親本領這麽高,都沒瞧出真正的古怪。


    這兒定是古代大戶平地上修了墓葬,挖出的土壘成了草鞋墩,草鞋墩裏還故意建了座空墓,能讓後世的盜墓者失望而歸。


    墓主人巧妙地把真正的墓室建在了地底深處,挖走了土再放上了水,就成了現在的屁股潭。


    草鞋墩,就是墓葬的背麵屏障,似南山拱衛;屁股潭也活了地氣,阻止了烈日野火入侵,正是擋朱雀之意。


    把墓葬修在低處,配合如此風水,確實能讓子孫在仕途上有所作為,這點在堪輿術祖師郭璞的《葬經》中也有記述。


    爺爺涉獵廣深,怪不得能被當年北派的同行尊為南鬥宗師;父親沒那道行,所以壓根沒瞧出屁股潭下竟然隱有大墓。


    這隻是我的猜測,到底是不是這樣,心中也沒底。如果這兒確有大墓,那爺爺的這本筆記我就會奉為至寶,絲毫不會有什麽懷疑。


    可我趕到草鞋墩的時候,極為失望,那兒竟然被彩鋼瓦圍了起來,不許行人車輛通行。23sk.


    在附近的一個小店中買了一瓶可樂,店老板才肯開了金口,告訴我說這兒已經被人征用,圍起來是要整平辦廠子。


    可裏麵壓根沒啥動靜,倒是見一台挖掘機停靠在裏麵。


    店老板說承包的外地人,在推平了草鞋墩後,剛把泥土填滿屁股潭,忽然沒了資金,這工程就暫停了。


    這外地人腦抽?我透過彩鋼瓦板的縫隙,見到那挖掘機正停在屁股潭的位置,大有把剛填滿的泥土重新起出來的架勢。


    老板又告訴我,外地人資金不夠了,所以辭退了工人,時不時地一個人過來開著挖掘機幹一會活就走了。


    我去!外地老板腦殘啊?填了土又要挖開?還辭退了所有工人?


    唯一的解釋,爺爺的判斷是正確的,那兒確實有一座大墓。


    外地人應該是一個盜墓賊,也頗有本事,看出了那兒風水不錯,想必地下有大墓,這才以辦廠為由圈了地。


    這盜墓賊難道是孫大帥的嫡係?別人都是悄悄地幹,他竟然開著挖掘機大模大樣地來。


    盜墓賊下手的地方是草鞋墩,挖空後什麽也沒有,估計他絕望之餘也想明白了,真正的墓葬應該在屁股潭下,而草鞋墩,隻不過是修墓時掘出來的土。


    老家本就偏僻,很少有外人來,我那老宅,爺爺當年修建時就是獨門獨戶,雖然開了南貨店,也基本沒人光顧,父親讓我掛上“問天南貨”的招牌有什麽用?


    有了,我應該借屁股潭那個辦廠老板的手,驗證一下那兒是不是真有古墓,而且也巧妙地把我那塊招牌宣傳一番,有很多人看到,我的機會就大了。


    家邊鎮子上有一個小有名氣的文人,據說是陽泉日報的通訊員,一輩子顯得很清高,可他除了報道一下哪個受市裏表彰了,就是寫些土得掉渣的鄉土詩,沒出過讓市裏同行高看一等的通訊稿。


    他是我的目標,買了半隻西瓜前去拜訪他時,我說明了來意。


    王文人見我舉報那個圈地老板有可能是盜墓賊時,眼睛睜圓了。


    他暗中去了趟市局,同時準備了預先打好的底稿,準備第一時間報道我們鎮上這起“盜墓大案”。


    當天夜裏,挖掘機再次開始轟鳴時,蹲守人員衝入場內,人贓俱獲。


    屁股潭下果然有一座大墓,文物辦的人在清理墓室後,幾個人帶著墓中起出的一具幹屍返迴了城裏。


    這屁股潭連魚都沒有,還淹死好幾個人,底下的墓葬必是兇墓。墓葬在水下,起出的還是幹屍,可見這墓葬設計有多精巧。


    不過,爺爺的筆記中,幹屍隻是隱晦地稱為“幹棕子”。


    “水下幹棕,陰陽倒懸;天火焚之,可保無虞。”


    爺爺的筆記上記載著這麽一句話,讓我立即意識到,這具幹屍有可能會給驚動他的文物辦的人帶來無妄之災。


    天還沒亮,村裏起早摸黑的賣小菜的人,就慌慌張張跑迴村裏,嚷嚷著說車禍了,好嚇人。


    誰也沒想到,文物辦的幾個人,乘車帶著幹屍返城時,因為夜黑竟然與一輛油罐車撞在了一起。


    車上幾人都不幸遇難,油罐車也起火爆炸,連同那具幹屍燒了個一幹二淨。


    爺爺的筆記沒有錯,那幹屍果然是大兇之物,為驚動它的那幾人帶來了殺身之禍,也可陰差陽錯,起火爆炸的油罐車恰如天火,毀了那具幹屍,無形中讓小鎮平安了。


    王文人迅速在陽泉市走紅了,我也因舉報盜墓者而得到了一筆不菲的獎金,最讓我得意的是,王文人的通訊稿配發了我的照片,背景恰恰就是“問天南貨”的招牌。


    和王文人熟悉了起來,這天在他那喝茶時,忽然天上下起了雨。


    想到南貨店的幾塊鹹肉還掛在院中,我告辭王文人打著雨傘便往家走。


    沒曾想還沒出巷子,我便驚呆了。


    雖然不是油紙傘,而是一把杭城的天堂傘,可傘下那身素白的連衣裙,那雙精巧的高跟涼鞋,活脫脫一副戴望舒《雨巷》中丁香般的姑娘那般模樣。


    她眼神靈動,卻顯得有點茫然。見到我從巷子中出來,她欣喜地迎上來道:“帥哥,問天南貨怎麽走?這一下雨,街上都沒人了,想找個人打聽都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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