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厲景琛的脈搏,薑弼寧的神色逐漸的凝重,弄得厲景琛還以為自己得了什麽了不得的症狀,即將不久於人世一般。


    “表哥,我沒事吧?”厲景琛身子向前傾了傾,小心的問了一聲。


    薑弼寧一下子抬起頭,嚴肅的看向厲景琛,“你和誰在一起了?”


    “什麽?”厲景琛目光有些閃爍,“我不是現在和你在一起嗎!這個房間除了你我,沒有第三個人。”


    “啪!”一巴掌拍在桌麵上,震得桌麵上的茶盞咣當作響,薑弼寧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厲景琛一眼,吼道:“你他媽的讓哪個缺德玩意兒給摸上床上了,你以為生孩子那麽好玩嗎,那個混蛋是誰,老子要砍了他第三條腿,奶、奶的。”薑弼寧狂躁的擼著袖子,眼睛四處轉動找著能夠傷人的利器,恨不得立刻把那人拉出來剁成稀碎。


    厲景琛木呆呆看著地麵,“真的有了嗎?”


    薑弼寧做了幾個深唿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快要三個月了,那個時候你在晉州城,在你身邊的……難道是他!”


    厲景琛突然笑了起來,“算了表哥,我也想過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之前甚至還讓人準備過墮胎藥,想著如果有孩子了,一碗藥下去也生不出個蛋來,但是我不敢。”


    “還好聰明一迴,沒有喝藥,普通的墮胎藥對於遺族人來說,根本就沒有用,反而會傷身,生孩子的時候很有可能會出現難產,到時候怎麽的死的都不知道。”薑弼寧看不慣厲景琛那副雲淡風輕的笑模樣,好像著急的隻是自己一個人,當事人渾然不在意,咬著牙狠狠的說道:“現在怎麽辦?唉唉唉唉!”薑弼寧連連歎了幾聲,“真是欠了祁家的,我爹,你,怎麽都牽扯上了這家人。皇家人就是瘋子,絕對的!”


    薑昊然、閔修齊和慶曆帝三個人之間的事情,薑弼寧知道的比厲景琛清楚得多,就更加了解皇帝的偏執和古怪,十皇子祁承軒性子乖戾古怪也是出了名的,簡直就是應了那句話,有其父必有其子。


    “生下來唄。”厲景琛早就不想成家了,現在有個孩子感覺也不錯,“迴京之後休整一下,我就和你去永錫。”


    “……”厲景琛如此坦然,薑弼寧都不知道要說什麽,“簡直,簡直氣煞我也。”


    到京城的時候,是十月二十一,一個晴好的日子,厲景琛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幹淨的天空,燦爛的太陽驅趕走了陰暗,沐浴在陽光下,心情都變得極為的明朗。三個多月的小腹還沒有什麽變化,但好像能夠感受到來自於血脈的牽動,一下子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了,心都被填滿,沒有一起期盼孩子出生甜蜜,卻有著屬於一個人的溫馨和恬然。


    自從知曉自己有了身孕後,厲景琛的心情就變得極為的柔軟,麵上時刻掛著笑容,不是多麽的燦爛的笑容,卻柔柔的讓人錯不開眼。


    祁承軒的麵色可不好看,他說不上來,不知從哪一日開始,厲景琛對自己的態度說不上是的疏遠,但也說不上是親近,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淡。平平淡淡的看著自己,和看別人沒有任何不同。煩躁的歎了口氣,不經意的側頭,正好與薑弼寧視線相對,然後得到一個大大的白眼和狠狠的一聲“哼”,與厲景琛對自己的態度同時的變化的,還有薑弼寧,見到自己不是冷哼就是白眼亦或是徹底無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要不是看在薑弼寧是厲景琛表哥的份上,薑弼寧還能夠豎著站在這裏?


    祁承軒下了船就直奔皇宮,慶曆帝正等著他上報救災的相關事宜,沒有風光迎接,亦沒有加封的聖旨,從晉州城迴來的他們就這麽平淡的各迴各家,那些辛勞與奔波在他人眼中看來竟成了笑話,還不如在京城裏頭寫了一篇祈求風調雨順的駢文的祁泰初,好歹人家還因此獲得了陛下的獎賞。


    婉拒了表哥的邀請,厲景琛上了馬車就靠在車上拿了個暖爐捂手,安梅坐在旁邊高高興興的給厲景琛砸核桃吃,“三少爺您終於迴來了,七少爺、四小姐恨不得掰了手指數著日子盼您迴來。”


    真是有幾個月未見了,厲景琛也怪想他們的,“府中諸事安好?”


    “都好,五太太前段時間身體不適,請了大夫一看,竟然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了,老太太高興得很,天天都樂得合不攏嘴的,等少爺迴去,老太太保管更加的高興。”安梅剝了興起,剝了核桃又去剝鬆子兒,厲景琛都來不及吃的,“五老爺身邊的丫頭春柳也有身子了,比五太太晚上半個多月,老太太就做主抬了春柳做了姨娘,春柳娘家姓王,現在府裏頭多了個王姨娘了。”


    安梅各種消息攢了一肚子,但苦於主子不在家,隻能夠憋在肚子裏,現在厲景琛迴來了,安梅叨叨的恨不得一下子全都說不出來。


    “鬆子兒的味道的不好,安梅別剝了,剝出來的你吃了吧。”厲景琛吃了一顆鬆子,味道有些讓人倒胃口,連忙吐了,“五老爺的病有起色了?”


    “哦,知道了,少爺。”安梅連忙將裝鬆子的盤子挪了挪,還從身上拿出來一個幹淨的荷包,將剝出來的鬆子仁給倒了進去,“嘻嘻,謝少爺賞。五老爺身子骨還是那樣的,五太太和王姨娘有了身孕後,他的脾氣更加壞了。”


    厲景琛眼睛微動,五太太的肚子裏裝的不是他的種,厲睿明能夠高興才怪,現在最高興的怕是三老爺厲禮宏了吧。前幾年分家,三房得到一座院子,一千兩銀子,厲禮宏一開始沒有作聲,後來到了老太太麵前哭訴,有得到了兩千兩銀子的補貼,看起來挺實惠的,隻要他好好經營,未嚐不能夠好好的過日子,隻是厲禮宏慫包慣了,在家裏是條龍,出去了就是條蟲,以前仗著陽陵侯府的名聲還有人巴結他,陽陵侯府倒了後,就徹底沒有了錢財的來源。


    三不五時的,厲禮宏帶著一家老小到府中哭訴,老太太為了得到安生日子就用錢財打發,少則數十兩,多則百兩,沒有銀子拿的時候也讓他們拿些吃食去。老太太年紀大了,心腸反而越加的和軟,麵對日漸貪婪的厲禮宏也沒有出狠手,還時常的接濟。


    厲景琛其實一點兒都想不通,如潑皮無懶一樣的厲禮宏怎麽就入了心高氣傲的五太太小吳氏的眼,其中緣法也隻有他們自己說得清了。


    至於王姨娘春柳,那人是老太太送到厲睿明身邊伺候他的通房丫頭,是個花少老實的人,還死心眼,不知道她肚子裏的種是誰的。不是厲景琛想得齷蹉,實在是五老爺厲睿明癱了後,還影響到了子嗣傳承,除非他吃了什麽藥突然勇猛了起來。


    厲景琛迴府,讓老太太更加的高興,晚膳的時候拉著厲景琛說了很久的話,無外乎就是她的小兒子有後了,讓他日後好好的照顧弟弟或者妹妹。


    人的心都是偏的,老太太也是如此,得知小兒子有了後代,吳氏的心頭大石就落了下來,性情也發生了變化,更愛禮佛了,說是祈求家宅平安,還不如說是為了她的小兒子厲睿明求平安。


    厲景琛冷笑一聲,招來文雙全讓他和孫修武一起了解一下府中的情況,如果能夠找到三老爺厲禮宏和五太太小吳氏之間的來往,就更加的好了,小吳氏放在府中始終是個禍患,他寧願讓老太太怨他,也不願意讓小吳氏待在府中使得家宅不寧。


    “哥。”


    “哥哥。”


    長高、長得更加健壯的厲景深帶著妹妹妹妹厲魏紫等在院門口,一看到厲景琛來了,兩人就高興的喊道。


    十一歲的二人早就褪去了童稚,是個大人了。厲景深因為習武,比同齡人要高出許多,手腳有力,一看就是個練家子,隻是功夫是略有小成,文課上也就隻能夠讓厲景琛稍稍滿意,這上麵讓厲景琛頗為頭疼。而厲魏紫,嬌憨的女兒一下子變成了嬌俏的少女,讓厲景琛有一種吾家有女將養成的感慨,穿著一身紫紅色對襟長裙,外罩猩紅色大氅,領口的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襯得她一張小臉兒更加的雨雪可愛。


    “等在外麵做什麽,怪冷的,還不快點兒進去。”厲景琛假意板著一張臉,責怪弟弟妹妹不愛護身體。


    厲魏紫幾步上前抱住厲景琛的胳臂,不依的說道:“想哥哥了,一刻都不願意在屋裏待著,誰讓哥哥走了那麽長時間,都不要我們了。”


    厲景琛笑著刮了一下厲魏紫的鼻子,“丟了誰也不會丟了你們,走,進去,外麵怪冷的,把哥哥的小沫兒的小鼻子都凍僵了,鼻子掉了就不好看了。”


    “哈哈,掉了不要緊,我給小沫兒找個玉做的鑲上去,照樣好看。”厲景深打趣的說道。


    厲魏紫朝著厲景深揮了揮拳頭,“哼,小哥哥真壞。”


    “好好好,我壞。”


    兄妹三人進了屋,屋內早就擺放了熱水點心,都是厲景琛愛吃的,心中一暖。


    敘了離情,厲景琛開始說起正事來,頭一件事就是考校弟弟妹妹的功課,厲魏紫是好評通過,而厲景深就讓人有些頭疼了,“深兒,當個將軍可不是光會武功、會打架就可以的,不會看兵書、不會謀略怎麽調兵遣將,怎麽讓人信服於你,這些道理我從前就說過,你怎麽現在還是沒有多大的長進哦!”


    厲景深梗著脖子,“術業有專攻,我兵書會看,也理解的了,現在缺少的就是實踐,哥哥,將軍又不是書上看來的,而是憑真功夫打出來的。不信你和我比劃幾下,考校一下的武功如何了!”


    厲景琛現在的身體情況可不能夠和厲景深動武,搖頭,“哥哥相信你武功上更加有了進步,你說的也對,兵書上看來的終歸是紙上談兵罷了,但你現在還小,書上的東西都沒有學會、學精,連紙上談兵都談不上,如何上戰場,我說得對不對。”


    厲景深虛心聽教,他更愛武學,輕文課,哥哥不在家中,就少了人叮囑,難免出現了鬆懈,“知道了,哥哥,我會更加努力的。”


    “這就好。”


    在兄弟二人說話的時候,厲魏紫讓丫頭拿來了一個包袱,待二人說完這才將包袱打開,裏麵是一身白色的裏衣,“哥哥,這是我頭一次做,從裁衣到縫合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還在邊角上繡了一些小花。”找出邊角給厲景琛看,上麵繡著一支紅梅,在雪白的裏衣上真如寒雪梅花,仿佛能有幽香傳來。


    “啊,你給大哥做了一身了裏衣,就給我一塊帕子,厚此薄彼哦!”厲景深抗議。


    厲魏紫撐腰滿不在乎的說道:“不要急啦,過段時間我就給你做,以後每年給你們的做一身衣服,嘿嘿,老嬤嬤都說我的技藝更加好了呢。”


    摸著裏衣,做好了後又洗過幾遍,所以手感上不是僵硬的,有著舊衣的熨貼之感,心中暖暖看,被家人愛護的感覺真的很好,“小沫兒的手藝見長,但也別為了做衣服還傷了眼睛,知道嗎?”


    厲魏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了。”這一身裏衣其實從厲景琛離開的京城的時候就開始做了,做了好幾個月現在才拿出成品,厲魏紫隻能夠用慢工出細活來安慰自己了。


    說了自家兄弟的事情後自然而然的說到了府中的變化,厲景深是男子,就算是不忙於學業對內院之事、特別是女人之間的事情也了解得不多,但厲魏紫不同,她是個女孩兒,課業之餘就都在內院之中,自從和老嬤嬤吳家的學了針線之後,就更是一有時間就在老太太那兒,一來可以學習針線手藝,二來可以跟著老太太學習打理家事,三來就是和老太太經營祖孫情誼了。厲魏紫很聰明,已經跟著老太太一起打理家事了,還在老太太麵前維持著二房一家子的親近之情,讓老太太越加的倚重二房,五房有了子嗣後,首先想到的也是讓厲景琛兄弟日後多多照顧提攜五房,而不是搶了二房的東西來貼補五房。


    “輝哥兒讀成了個書呆子,前兒個過節,老祖宗看他讀書讀得呆氣,心裏麵氣四嬸娘將好好的孩子教成了這樣,就挑了個問題問他,問現在過得什麽節,都要吃什麽應節的食物,哥,你猜輝哥兒說什麽。”說話間,厲魏紫將炭盆上烤的橘子撥弄出來,來迴滾了滾,剝掉上麵的皮,露出烤得恰到好處的果肉,甜酸可口,厲景琛也分到半個厲魏紫親手剝的橘子。


    厲景琛咽下口中的橘子,搖頭說道:“不知。”


    沒有妹妹幫忙,厲景深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吃著橘子含糊的說道:“輝哥兒說,今兒個是中秋節,應該吃粽子,還將屈原的《離騷》背了一段,最後還加了一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厲景琛正色說道:“輝哥兒是你們的哥哥,可別迴輝哥兒輝哥兒的叫,沒大沒小的。”


    四房的獨苗苗厲景輝從小就體弱,又被四嬸娘李氏教養得像個閨女一樣,隻會讀書,卻不知庶務。身量不高,還很瘦弱,力氣上連十一歲的厲魏紫都比不過,說話細聲細氣的,拿不出一點兒兄長的奇葩來,有時候竟然還要做弟弟的厲景深照顧著,也不怪兩個小的不拿他當兄長。


    厲魏紫吐了吐舌頭,“知道了啦。”


    厲景深也應了一聲,“哦。”


    “自從哥哥出門後,三叔父每個月都會帶人來要錢,聽三叔父說他得到了什麽好的差事,隻是上峰壓著不給他機會,他要錢通融通融。”厲魏紫又說起了別的事情,三老爺厲禮宏要錢的時候她就在老太太身邊待著,聽的一清二楚,“他後來湊到老祖宗身邊說的,說得含糊,我沒有聽清楚,隻聽到晟國公什麽的。還有哦,三叔父又收了幾個小妾,生了幾個小妹妹小弟弟,三叔父家的幾個哥哥都要成家了,也沒有銀錢拿出來成婚。”


    厲禮宏好色成性,已經是爛到根裏頭去了,這樣的人能夠有什麽好的差事兒,能夠和晟國公搭上關係的,厲景琛隻覺得是在圖謀壞事,應當讓人好好查查。


    “還有哦,小嬸嬸和王姨娘能夠同時被診出有身孕,是因為小嬸嬸要喝什麽藥,正好被王姨娘撞見了,兩個人後來爭執了起來,小嬸嬸的藥就被打翻了,人也被氣得暈了過去,王姨娘就被罰跪,跪了一刻鍾都沒有也暈了過去。大夫來後診脈,都診出喜脈。”內院事多,厲魏紫在家中的相當於二房女主人的角色,小小年紀就不得不知道了很多事情,每當厲景琛迴來都要將家中發生的事情說一遍,都變得有些小八卦了,“聽說小嬸嬸要喝的藥是補藥,但藥渣子都沒有,天知道她喝的究竟是什麽藥啊。”


    正如厲魏紫所說,天知道此藥是不是補藥,說不定是小吳氏知道了自己有孕,為了遮掩買了墮胎藥來喝,然後正好被王姨娘撞破,兩人爭吵起來。至於王姨娘,這也不是個真真正正的老實人,像她們這般的丫頭出身,身子骨是自小練出來的,哪裏是跪上一刻鍾都沒有就會暈過去的,想來也是借此將自己有身孕一事爆出來。


    後宅是非多,真真是不能夠細細思量,一思量就都是有隱情和內幕的。


    “魏紫,我們府人口沒有以往多了,但是非一點兒都不少,你在內院看得多、見得多,想來也有了自己一套思考的套路,你怎麽想、怎麽思,哥哥無法教導你,但有一條你要知道,堅守本心,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失去父母的他們,都比同齡人要更加的成熟,厲魏紫也不例外,她成長得很好,既有相對成熟的心智,也有這個年齡該有的嬌憨,但厲景琛還是怕妹妹看多了內宅陰私從而自己也被影響,走上了一條拈酸吃醋、尖酸刻薄、陰損刻薄的路,他無法代替母親這個角色,隻能夠一有機會就和妹妹說說做人的道理,也拜托老嬤嬤吳家的教導妹妹,她身邊也有教養嬤嬤和奶娘劉氏。隻是厲景琛始終擔心,厲魏紫得不到母親的教導會變得不同。


    厲魏紫點頭,認真的聽了,她知道哥哥在擔心什麽,十一歲不小了。沒有父母的保護,早早成長的他們有了一套自己的三觀和處事原則,但幼年父母對他們的影響是深刻的,厲魏紫始終記得母親說得話,女兒家要溫婉嫻靜、要堅強堅韌、要學會以柔克剛……很多道理,她小時候不懂,長大後才慢慢的明白、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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