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火光照在寧瑜如的臉龐上。


    此時已經是初夏,靠近火堆,熱浪襲來,但卻並不會讓人覺得難受,而是讓現場的氣氛越來越熱烈。


    寧瑜如剛才已經表演過節目,並不是跳舞,也不是和徐昭寧合作,隻單人講了幾個笑話。


    說實話,她講的笑話挺老的,沒什麽新意,可是,幾乎所有人都捧場的大笑起來。


    自從歐煥辰是投資人的消息在劇組裏暴露後,諸人對寧瑜如便越發尊敬,再也沒聽誰在公眾麵前嘀咕寧瑜如什麽了,對她無不捧著、順著,甚至連馮小喬,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待遇。


    馮小喬自己並不太感覺的出來,隻是偶爾和寧瑜如聊天的時候,會誇獎組裏幾個其他演員,說她們對自己實在太好了,以前都聽人說,出來拍戲,劇組裏比較勾心鬥角,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那迴事。


    寧瑜如不由得哂然一笑,現在的馮小喬,其實正處於勾心鬥角的中心地帶,隻不過,反倒因為如此,她才覺不出來。就像是龍卷風來襲,最安全的位置,是龍卷風的風眼中心,那裏,是絕對安全的。


    正在出神的想事情,忽然,寧瑜如感覺到自己身邊坐了一個人。


    抬眼一看,卻是徐昭寧。


    徐昭寧麵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對寧瑜如舉起手,示意道:“要不要來一罐。”


    他手上的,是一罐啤酒。


    今晚導演特別法外開恩,允許男演員每人喝兩罐啤酒,女演員一罐。隻要不是酒量差勁到要死的,這種量,都不會影響到明天拍攝。


    “不了。”寧瑜如道。


    “寧瑜如,你似乎一直在躲著我,我有那麽可怕麽?”徐昭寧一笑,眉目間,流轉著動人的目光,如同一條隨時會溢出的星河。


    他大概之前已經喝過一罐酒,而且是那種喝酒很容易上臉的人,此刻臉上泛著動人的醉紅色,且他皮膚極白,不但麵頰滲出桃花色,眼尾亦泛起兩抹紅色,朝著太陽穴延展去,就像是舊時舞台上的旦角,在臉上精心塗上的那抹瑰麗妝色。


    “我不怕你。”寧瑜如抱膝,覺得徐昭寧有點兒煩人:“我為什麽要怕你。”


    如果說她對徐昭寧有什麽態度,大概也隻是淡漠吧。


    “那好,我給你發送的短信,你為什麽幾乎從來不迴複。”徐昭寧問道。


    寧瑜如咬咬嘴唇,她豈止是不迴複徐昭寧的短信,而且是幾乎從來都沒收到過。可是,自己的手機被歐煥辰監視這種事情,她才不會告訴旁人,連馮小喬也不知道這迴事呢。


    “你知道麽?其實我很喜歡一個人。”徐昭寧目光有些恍惚:“你跟她有點像,你們都是那種……身上有一種很特別東西的女孩子。”


    因為酒精的因素,徐昭寧的聲音稍稍有些沙啞低沉,好像一把大提琴在獨奏。


    寧瑜如心中一跳,總感覺徐昭寧要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了,故意問道:“是梁琪薇麽?我不覺得我跟梁小姐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如果一個男人要撩她,隻要提起他的現任伴侶,那麽,一定是讓氣氛尷尬的一大殺器。


    “不。”沒想到,徐昭寧卻是絲毫沒受到任何影響的樣子,抬眼看了一眼寧瑜如,露出個有些迷離的笑容,然後,從兜裏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水晶瓶子,大概隻有小拇指肚那麽大,上麵用木塞蓋著,還拴著紅色的掛繩。


    繩子已經被綁上很多年了,所以,略微有些退色了,瞧著很是老舊,甚至連水晶瓶的瓶身上,也有一點點劃痕。


    瓶子裏,有一絲一縷黑色的東西,寧瑜如怎麽看,都覺得那像是頭發。


    “這是她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我隨身帶了十五年。”徐昭寧給寧瑜如看了一眼,便珍而重之的又將瓶子收迴去。


    寧瑜如愣了愣,腦海深處,似乎隱約迴憶起了什麽,可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那時候我二十四歲,剛剛從一個影視培訓基地畢業。你在華夏影視學院讀書,應該想象不到那種野雞學校是什麽狀況。每年有三百多人畢業,但是真正能走入影視圈的,卻幾乎連一位都欠奉。更多的,隻是當幾天群眾演員,饑寒交迫的在各個影視基地外撲楞幾天,然後就融入社會,再也跟熒幕無關了。但是,我很幸運,我遇到了她。”


    徐昭寧半是唏噓,半是懷念的話語,讓寧瑜如終於想起來了為什麽那個水晶瓶那麽眼熟了。


    她還是寧璞的時候,十九歲那年,拍攝了一部電影,名字叫做《相思扣》,是一部有關民國的時代劇。


    這個水晶瓶裏,盛放的是女主角剪下來的一縷頭發,被送給男主角做定情禮物,最後,兩個人卻因為大時代的緣故,各分東西,組建家庭。


    當時的寧璞,還是一朵稚嫩的小花兒,為了更加“敬業”,瓶子裏的頭發,是她親手剪下來的自己的一縷黑發。


    沒想到,這個本該被處理掉,為世人遺忘的水晶瓶,居然落在徐昭寧的手裏。


    可是,她並不記得徐昭寧有參演過那部戲啊?


    再望向徐昭寧,寧瑜如的身上一陣激靈。


    為什麽徐昭寧會特地拿出這樣東西,然後還暗示她跟寧璞很相似?是不是他看出什麽來了?


    徐昭寧的目光,望著火堆,有些癡癡的,歎口氣,又咽下一口酒:“那部戲裏,她是女主角,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龍套。我當時已經做了兩年多的龍套了,一窮二白,身無長物,已經混不下去了,聯係了老家的父母,準備迴去繼承他們的產業,經營縣城裏的一家小超市。直到,我看見了她……”


    “她是那麽美麗,演技又是那麽靈動,我扮演的,不過是她和男主分別時,車站上同樣等車的一個乘客而已,可是一看到她,我的心髒就像是被擊穿了。我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心,可是,我也知道,我跟她的距離,就像是和天上的星星那麽遙遠。”


    “離開那個劇組以後,我怎麽也沒辦法說服自己離開這個圈子,我想一點點的跟她接近,哪怕我的步履,更像是一隻蝸牛,但隻要我堅持的話,總能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寧瑜如吃驚的望著徐昭寧,因為,隨著他的描述,他的眼角,甚至有了點點淚花。


    對徐昭寧的演技,她很清楚,徐昭寧就像是他描述的那樣,既沒有天分,也沒有受過非常專業嚴苛的培訓,演技總是流於浮表,他演不出來這種真情流露的時刻,所以,他說的,竟然是真的。


    “我迴了趟家,但做的事情,卻不是繼承父母的產業,我把那家超市賣了,拿著錢,去了韓國做整容手術,等我迴來,又用剩下的錢,賄賂了一個負責選角的副導演,拿到了第一個男配角的角色。為了在這個圈子裏存活下去,我做了很多事情,甚至我有機會跟她合作拍攝影片,你能想象,我當時接到經紀人的通知時,有多開心麽?那年,我已經三十歲了。為了那天,我等了好久、好久!”


    說到這裏,徐昭寧偏頭看了寧瑜如一眼,然後,他的眼底露出的,卻是深刻的痛苦,隻是提起那段記憶,就似乎讓他遭受到了無盡的打擊一樣。


    “你沒選上麽?”寧瑜如疑惑的問道。


    她記得自己身為寧璞的時候,並沒有跟徐昭寧有過合作。如果有,她不該記不得。


    “我沒選上。”徐昭寧閉上眼睛,目光裏全都是痛苦之色:“據說,她事後看了導演推薦的所有男主角的試鏡錄像,然後,毫不客氣的剔除了我,當時,她還評價了一句‘這也能當演員,簡直就是個笑話’。”


    寧瑜如有些愕然,但這種話,還真是她身為寧璞的時候會說出來的。


    哪怕是現在,徐昭寧的演技,她也看不上。


    隻不過徐昭寧這些年經營得當,現在他三十七歲,名氣比七年前大得多,自然不是她好貿貿然評價的了。


    “我在她的眼裏,到底是什麽呢?”徐昭寧垂目:“她拿了很多影後,不但有國內的,還有國際的。我狠下心,也去出演那些小成本的文藝電影,終於拿到了好幾個影帝。但是,她還是對我不屑一顧。”


    “有一次,我看她的電視訪談節目,主持人問她,為什麽一直保持單身,她的擇偶需求是什麽?是不是要很有錢才可以。她說,不需要,因為她自己就很有錢,也很有名氣,所以,想要征服她,隻有一個必須條件,那就是足夠好看。當時的我,其實已經沒有必要再去做整形了,可是聽到她那句話,我立刻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開始瘋狂的整形。你知道麽?單是我的鼻子,就動了七次手術。我那時候,經常做噩夢,夢裏醒過來,我經常大汗淋漓,夢見自己整形失敗,一張臉變得爛兮兮的,她卻站在我麵前,跟我說:‘不但你的演技,連你的臉,都是個笑話。’”


    “老天爺就像是給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她依舊對我不屑一顧,可是很多人,卻越來越喜歡我這種和以前大不相同的臉。甚至連我的那些整形醫生們都說,我的臉就是個奇跡,天生適合被整來整去,我的名氣越來越大,粉絲越來越多,可是,沒有她,有什麽意義呢?她照樣不會多看我一眼。”


    寧瑜如有些聽不下去,尷尬的站起身,道:“徐影帝,馮小喬好像叫我。”然後匆忙離開了。


    天呐,她一直看不起的沒演技、整容臉的徐昭寧,竟然是因為她!


    她真的要找個角落,好好的消化一下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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