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猜測一百不如眼見作一。


    靜安思了想了這麽長時間,卻是第一次生生地看到她心慕之人如此溫柔以待他人。


    那人一直是拒人與千裏之外的冰冷,西境那些年她數次靠近,數次示好,厚著臉皮連眾多副將都清楚她的心意可就是無一絲機會。


    好不容易得了太後皇上的眼緣欲將她指婚於他,可最終滿心的期盼和歡喜便成了一場空,以及太後偶然間感慨的一聲“可惜”。


    原來不是不近人情不是不會動心,卻是他早已認定了他人!


    靜安渾噩地慢慢下了山山腳下她迴過了頭望向那隱約的涼亭目光悲涼淒楚。


    不若就此算了吧……


    這個念頭從心底浮起,又是心酸又是無奈。


    她轉迴了目光,不忍再看,然而卻忽然望到遠處正往這邊走來的幾人……永寧侯府家眷。


    白氏並不想陪著這個小姑子隻是蕭錦馨自從經曆了被宋國公府退親一事之後,似乎嚇住了,一直乖乖的沒有再作妖。這次來淨佛寺上香祈願,佛堂跟前香霧繚繞,不利孕婦養胎白氏才不得不在她懇切的請求下出來走走。


    想著不過個把時辰便要迴去,佛門重地也不容易出事,倒也不打緊。


    不想卻碰到了單獨從山上下來的靜安郡主。


    就如蕭錦馨未出嫁之前便拿靜安郡主當情敵一直掛在嘴上,靜安自然也清楚蕭錦馨為何許人也。


    兩人共同心心念念著同一個男人,共同惦記著睿王府女主人的位置。


    若是趙靖宜對蕭錦馨有一絲好感,妹續姐緣就更加名正言順。


    靜安郡主望著滿臉鬱色的蕭錦馨,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稍微停駐片刻,心裏微微一動。


    當初聽說永寧侯府的嫡三小姐死活要嫁宋國公府年過四十的李家大少爺為繼室時,她還頗吃驚,永寧侯府居然也肯,簡直是得了失心瘋了。


    如今看來這姻緣果然是孽緣,蕭錦馨怕是賭氣才這麽做的。


    然而最終她倆誰都沒有如願,反而是曾經借住在永寧侯府的一個表少爺得了趙靖宜的心,不知道這位要死要活的三小姐若是曉得會是如何反應。


    靜安郡主一想到這裏心底便慢慢活絡了起來,眼中有了一絲明亮和希望。


    “郡主。”


    不知不覺蕭家姑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正向她行禮。


    靜安迴過神,笑道:“是白家少夫人和李少夫人,不必多禮。”


    “郡主可是也來上香的,隻是為何孤身一人?”白氏疑惑道。


    靜安說:“我上完香,便獨自出來走走,倒沒讓她們跟著。”


    白氏微微皺眉,隻是她們彼此不熟,不好多問,“可需要我派人去喚伺候的人來?”


    “那便勞煩少夫人走一趟了,她們應是在大殿門口,我就在這裏等著,不走。”靜安又看向蕭錦馨,麵有猶豫道,“看李夫人走路姿態應是有了吧,倒也不好動的太多,我們不如在邊上坐坐?”


    這是讓白氏親自去叫人了?


    白氏心裏些許異樣,不過靜安郡主是太後跟前的紅人,不好得罪,雖不喜,可對方開了口,也隻得去了。


    半柱香的功夫白氏帶了靜安郡主的隨行奴婢而來,隻見靜安郡主和蕭錦馨分坐兩邊,似相安無事。


    她狐疑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小姑子,可蕭錦馨似有了心事,緊抿著唇眼中藏鬱。


    “天色不早,我該迴宮了。”靜安站了起來,一個宮女給她穿上披風,對白氏點了點頭,便抬腳離開了,端的是雲淡風輕。


    白氏低頭行了禮,可她卻發現蕭錦馨根本未動,而靜安郡主卻也毫不在意。


    這倆人……


    一匹快馬揚鞭接近城門,不等守門士兵查問,便聽到一聲“邊境急報”,接著策馬衝進了城門。


    趙靖宜將密報點燃在燈燭上,“胡奴王病重了。”


    不遠處正安靜臨帖的林曦緩緩地收起來筆鋒,頭也未抬道:“不知道病情如何,能否撐到達達大王子迴草原爭得一席之位?”


    趙靖宜揮了揮手,靜靜等待的暗衛便消失在書房裏。


    “暫時死不了,我會奏請皇上派遣一名太醫隨同。”他側頭望向林曦,隻見一抹青鬆閑適地站於書桌前,修長的手指執握著一支狼嚎,眉目淡然,目光清明,不緩不急地落筆寫字,姿態極為好看。


    趙靖宜忍不住起身,踱步到林曦的身後,目光從他的字落在他的身上,情不自禁地伸手摟住了他的腰,高大的身軀貼近完全能夠籠罩。


    “字如其人,寧靜悠遠,卻隱有鋒芒。”


    林曦放下筆,拾起宣紙,笑道:“我卻看不出來。”


    “近日怎時常練字?”趙靖宜的下巴抵著林曦的肩頭問。


    往日苦讀每日策論,林曦忙得很,如今臨近春闈,倒是有閑情功夫書畫怡情,得空還給小世子畫漫畫。


    “經史名傳,博古通今,該看的都看了,再如何努力,水平也便這樣。倒是這心境,老師說還得磨上一磨,且字跡工整讓人賞心悅目,讓我多練練字。”


    趙靖宜頗為認同,可攬著林曦腰上的手臂卻又緊了緊,低聲道:“曦兒所言極是,不過是否該作歇息,空些時日陪陪為夫?”


    這人的聲音素來低沉,湊在耳邊說話能震動鼓膜,然後一路酥麻到腳底,容易……讓人腿軟。


    想到昨晚那番放肆的胡鬧,被折騰極致後失了神智的胡亂喊叫,頓時臉皮還不算太厚的林曦不爭氣地紅了臉,嗔罵道:“什麽亂七八糟,少胡說。”


    那耳朵根都燒了起來,趙靖宜目光灼灼地盯著那段緋色耳下的頸項,依稀藏進領口的那處痕跡,心裏不禁燒起火來。


    “曦兒,我們重溫一遍可好?”


    林曦側過臉拿眼角橫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然而那一眼在趙靖宜眼中卻端的是風情萬種,眼波橫流。他立刻心領神會,將林曦轉過身子,低頭尋著唇便吻了上去。


    一時間守在書房外的暗衛不約而同地往外挪了幾步。


    夏景帝在接到北境密報之後,思慮再三之後終於見了胡奴大王子達達。隻是說了什麽卻無人知曉,而達達也依舊安分地如往日般安靜地呆在別院裏。


    轉眼春闈到了。


    林曦拎著書籃輕車熟駕地經過檢查後,跟隨著考官們步履輕緩地走進考場。


    經曆過各種考場,他早已淡定。


    若是成,這便是最後一場,不成,那便再來一次,看著前麵白發搔更短的考生,至少他還年輕並不懼失敗。


    這一刻他極為坦然,心態極好,乃至三場吃喝睡於一處的考試一過,他還能挎著籃子有閑情功夫欣賞旁人如獲重生的神情。


    “林兄。”


    身後傳來一聲喚,林曦停了腳步迴頭,卻是國子監裏的幾位同窗,隻是他們並不熟識,林曦微微蹙眉細想了一下才喚了走在最前麵的兩人:“方兄,羅兄。”


    “看林兄如此輕鬆的模樣,可見是已有成竹在胸,想必高中不在話下。”一個微胖的書生說道。此人姓方,京城人士,父親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員外郎,倒也是官宦子弟,笑眯眯的八麵玲瓏。


    他的旁邊站著一個高瘦的書生,看了林曦一眼,微微抬起下巴道:“白老先生的高徒,若是落地才失了先生清名。”


    這位便是羅兄,不過看得出來心性高傲,與林曦並不對付,他素有才名,在國子監眾多才子中也能獨占鼇頭。隻是出生寒門,是被州府舉薦入國子監的,靠的是真才實料,也曾給白老先生遞過拜帖,送過文章,然而始終沒有打動老先生收徒之心。


    而林曦一介白身,隻是因著白家姻親,卻成了老先生的關門弟子,讓其自然心中不平。雖白老先生繼任國子監祭酒,讓他們有幸聽其教誨,可眾人皆知,一向不在乎這些虛名的大儒突然出仕,為的還是這個即將踏入官場的小徒弟,是以看林曦各家不順眼。


    而林曦雖在國子監,交友卻並不深,總是跟隨老師左右,與這位羅大才子倒也無從交集,相安無事。


    不過今日倒是稀奇了,平日裏見他總是一副不與攀附之人交談的羅才子居然主動與林曦說話了,雖然那話並不好聽。


    林曦並不在意,迴禮道:“在下已是盡力,成績如何便等考官決定,隻是希望不會給老師丟臉吧。”


    “嗬嗬。”一聲冷笑自羅才子的口中而出,他上下打量了林曦一眼說,“才能再出色,品行不端更對不起恩師,望你時刻牢記。”


    這話說得極為不客氣,林曦再好的脾氣也拉下了臉,眉間一皺,冷然道:“羅兄這是何意?”


    “你自己心裏清楚。”羅書生放下這麽一句話,似不願多呆,轉身要走,卻聽到林曦一聲“慢著!”


    他迴過身,揚起的下巴似有不耐。


    林曦麵容冷肅,“你有什麽話就說清楚,陰陽怪氣地學後院婦人惺惺作態作甚,敬你一聲羅兄,可別真把自己太當迴事。”


    似沒想到林曦會如此刻薄,羅書生頓時氣上心頭,“真是厚顏無恥。”


    “唉,羅兄,林兄,這是作甚,你我同窗,實不必如此。”方書生有些無奈地勸說。


    “不敢與此人苟同。”羅書生說完甩袖離去。


    “羅兄,等等我。”方書生與林曦拱了拱手,便跟了上去。


    林曦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看著那倆人又心中疑惑,實在不知自己又在什麽地方得罪了那姓羅的。


    “表舅。”身後傳來一聲喚,迴過頭看見趙元榮正看著自己,正皺著眉頭問,“表舅看什麽呢,那倆人是誰,與您為難了嗎?”


    說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頗為威嚴的模樣,似下一刻就要為表舅討迴公道,這不禁逗笑了林曦,心情便舒緩了。


    “無事,不過是些口角罷了,不礙事。對了,你怎麽了?”他將考籃給了一名隨從。


    “今日是春闈最後一日,榮兒掛念您,便一早就等在這兒了,表舅考得如何?”說著又覺得自己多問了,“父王說表舅才情俱佳,穩重持成定不會有差池的。”


    林曦聽了高興,反問道:“他這是又知道了?”


    “說不定還是狀元呢,要掛大紅綢騎馬遊街。”趙元榮牽著林曦的手往馬車走去,“父王本來要親自來接您的,不過他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在鳳來居定了雅間等我們,表舅餓不餓,貢院裏頭都吃不好,父王看到定是會心疼,待會兒可得多補補。”


    這孩子大了,果然更加貼心,這話說得真是偎貼,讓林曦心裏一陣舒坦,將之前的不愉快頓時拋到腦後。


    不遠處幾個書生聚在一處,瞧著林曦隨著趙元榮上了馬車。


    “剛剛那位便是睿親王世子了,來的也是王府的馬車。”


    “可見並非捕風捉影之事,早之前便已聽說了。”


    “哼,真是世日風下。”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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