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馬來到湖邊, 不少狄族婦女正從湖裏打水, 晨光灑在湖麵上,仍有些許白霧還未完全散去,


    放馬兒自己去吃草, 烏爾汗陪著他的閼氏沿著湖岸慢慢散步,不時有人對他行禮, 他們臉上不見麵對上位者時的惶恐, 隻有純然的熱情。


    又打發走一名族人, 烏爾汗看向薑芮,她正盯著湖麵,有隻隼鳥從湖麵上一掠而過,鋒利的爪子鉤住一條大魚, 強而有力的翅膀扇了兩下,迅速飛向天際。


    “想不想養一隻?”烏爾汗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天空。


    薑芮轉迴頭來看他。


    烏爾汗勾了勾唇角, 繼續道:“族裏有人會訓雕, 要是想要, 我抓一隻更強壯的給你。”


    “不必了, 多謝汗王好意。”薑芮微微搖頭,懸在額間的水滴狀紅寶石跟著晃動,在她白皙的額頭上折射出璀璨鮮豔的光。


    烏爾汗發現她不論做什麽打扮,都迷人得叫人移不開眼,而她的冷淡和拒絕,絲毫無損其魅力,反而讓人更加想要去追逐。


    他還要再說什麽, 忽然感覺有東西滾到腳下,低頭一看,是顆藤製的球,腳尖一拐一勾,那顆球就飛起來落到手中。


    “大汗,是我們的!”幾個小孩子氣喘籲籲追過來,等見到大汗身邊還有新來的閼氏,立刻停下,皮猴子似的頑童一下就斯文扭捏起來,一個推著另一個,擠擠挨挨。


    烏爾汗托住球顛了顛,看著這幾個在春天的早上都能玩得滿頭大汗的小孩,道:“今天不用上課?”


    幾個小孩看看對方,有個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小男孩上前一步,眼睛往薑芮那溜了一眼,又飛快的溜迴來,才說:“巴克西說大汗要娶閼氏了,給我們放三天假。”


    “我看是他自己想要偷懶。”烏爾汗嘖了一聲,將球拋迴去。


    “謝謝大汗!”那孩子得了球便跑開,一邊跑一邊迴頭看,看得太入神,腳下一絆,在地上打了個渾圓的滾,其他孩子哈哈大笑,他滿臉通紅,立刻爬起來,也不喊痛,拍了兩下灰塵繼續跑,這下不敢再迴頭看了。


    薑芮嘴角露出一點笑意,她記得這小孩就是昨天那個。


    烏爾汗盯著她麵上的淺笑,從初見到現在,就沒見閼氏笑過,沒想到第一次笑卻是因那幾個小子。


    “這個孩子叫什麽名字?”兩人沿著湖畔繼續散步,薑芮問道。


    “哈森。”


    “是阿茹娜的弟弟?”她又問。


    烏爾汗略略挑眉,“是,閼氏知道他們?”


    薑芮道:“他們姐弟長得有些像。”


    烏爾汗很讚同:“他們都像阿古達,不像烏蘭。”


    難得閼氏願意和他多說幾句話,烏爾汗抬眼瞧了瞧四周,往帳篷區一指,“你看,正在修帳篷的就是阿古達。”


    薑芮看過去,隻見不遠處,有個人蹲在圓圓的帳篷頂上,她眼力好,一眼看見對方滿臉胡子,於是又默默把視線收迴來。


    圓頭圓腦圓眼睛,有著毛茸茸頭發的孩子很可愛,但是有著毛茸茸胡子的大人,就隻剩糙了。


    想到此,她不由看了烏爾汗一眼。


    他的胡子不長,短短的一層貼著皮膚,加上他深刻的五官和偏深的膚色,看起來是個很有野性魅力的男人。


    這種魅力的前提是,他不會拿胡子蹭她。


    但是思及之前幾個的習慣,薑芮對此一點也不樂觀。


    又走了一陣,太陽越升越高,她準備迴去,烏爾汗牽著馬走在她身邊。


    進入帳篷區時,有個人迎麵走來,薑芮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像刮刀一樣在自己和烏爾汗身上刮過,然後才俯身行禮。


    會這樣不情願,又似乎對烏爾汗不滿的,難道是——


    “奧格勒。”烏爾汗喊出對方的名字。


    薑芮記得他就是前汗王長子,阿茹娜口中實力摻了水的狄族第二勇士。


    “你要出去?”


    奧格勒垂著眼睛道:“是。”


    “你去山的那邊看過了嗎?我們之前打賭,你輸了。”


    奧格勒臉色一下發白,牙關緊緊咬住。


    烏爾汗仿佛沒看見,說完這兩句,徑自和薑芮繼續往前走。


    兩人打啞謎似的,不知說的賭約是指什麽,薑芮並未多問,他卻主動說道:“翻過遠處那座山,是一群狼的領地,頭狼年紀大了,有一隻公狼經常挑釁它的地位。奧格勒覺得它會成功,我認為頭狼依然是狼王,我們打了賭。”


    “所以那頭狼失敗了?”薑芮接著他的話。


    烏爾汗頷首,“對,今天早上我騎馬去找那群狼,頭狼還在,狼群中沒有那頭年輕的公狼。”


    薑芮猜測:“它被驅逐了嗎?會不會跑到山這邊來狩獵?”


    “不,”烏爾汗看她一眼,語氣平靜,“它被殺了。”


    在狼群裏,公狼挑釁頭狼隻有兩個結果,一是成功了,狼王受傷被驅逐,等待它的隻有死亡;二是失敗,公狼被殺死,如果是缺少食物的季節,屍體還將被狼群吃掉。


    難怪剛才奧格勒臉色那麽難看,薑芮心想,若隻是一個普通的賭約,斷不會到這種程度,那匹年輕公狼和頭狼,與奧格勒跟烏爾汗如今地位多像,唯一不同的是,頭狼年紀大了,烏爾汗卻正值青春鼎盛。


    薑芮覺得,盡管狄族的人看起來都十分擁護烏爾汗的王位,但肯定還有屬於前汗王的勢力對此心懷不滿,特別是奧格勒,畢竟他曾是距離王位最近的那個人。


    要是從來沒有看見過希望,也就不會生出奢望之心,就像普通的狄族人,不會覬覦王位,也不會關心是誰在爭奪王位,隻要坐在上麵的人實力足以服眾就行,所以他們才會如此誠心愛戴烏爾汗。


    但對於奧格勒來說,烏爾汗卻是他的對手,甚至是死敵。


    這樣看來,薑芮覺得昨天那場刺殺,幕後那隻手是誰可以猜到了,奧格勒即便不是主謀,也是順水推舟的從犯。


    在距離狄族王庭那麽近的地方,要不是有內應,那些所謂的劫匪怎麽可能混入?


    至於對方的目的,也好猜測,北狄和中州和親,肯定會影響北方其他部落的利益,隻要殺了昭陽公主,再嫁禍烏爾汗,說他不願意娶中州女人,所以在王庭之外將人殺了,如此以來,便能再次激起兩方的戰火。


    其他部落就可以趁火打劫,堂而皇之侵占狄族牧場,至於奧格勒,他大概是等著烏爾汗去打仗的時候,從後方鳩占鵲巢,霸占王位。


    不得不說,能想出與虎謀皮這一招,他果真是個實實在在的、目光短淺的蠢貨,難怪會輸給烏爾汗。


    烏爾汗也正在想這件事,他看著薑芮,語含歉意道:“昨天那些劫匪與奧格勒有關,可是我不能殺他給你報仇。”


    薑芮並不意外,且不說刺殺並未成功,就算成功了,烏爾汗若想殺奧格勒,恐怕也難以過族人那關,她記得狄族似乎有條組訓,永遠不能把刀刃的方向對準自己的親人。


    烏爾汗本還有話要說,想了想又咽下,準備當成給閼氏的驚喜。他是不能殺奧格勒,但他可以殺了奧格勒的師父,隻要沒有那個詭計多端的老頭子,奧格勒就是折斷翅膀的鷹、拔了抓牙的狼,一個廢物而已。


    他準備在婚禮慶典上割開那老頭的喉嚨,用他的血慶祝閼氏的到來,她應該會喜歡吧。


    作者有話要說:  老九:準備了結婚禮物,老婆肯定很高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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