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少人知道阿薰有兩個名字。
三歲以前她是森川薰,父親是森川金司,母親是森川良子;三歲以後她是火野薰,母親是火野良子,沒有父親。
父親離開家跟另一個女人走了,就像當年母親離開家跟父親走了一樣——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前,火野良子的家是東京的一間神社,家裏有一個能看出年輕時非常英俊的神官父親,還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姐民子。一對美麗的巫女姊妹花自然是不缺少裙下之臣的,民子的戀人是一位政壇新秀,而良子選擇的森川金司還隻是個小職員。不管身份地位如何,至少這幸福的兩對是相愛的,然而就在他們策劃著婚禮的時候,火野先生對女兒們和未來女婿們搬出了一條沒道理的家規:火野家的女兒必須嫁給願意入贅、改姓火野的人。民子的戀人同意改姓,金司卻拒絕了,結果民子得以平平安安地與她的政壇新秀結婚,良子則為了嫁給金司而離家出走,隻帶上了那把名叫“鬼火”的刀,那是父親很早以前就許諾一定會送給她的新婚禮物。
良子懷疑過這件禮物附有父親的詛咒,因為她拋棄家庭換來的婚姻終究破裂在女兒阿薰三歲的時候,和金司分手後,她很想迴家向父親道歉,可是又怕父親不肯原諒自己,因此一直沒有迴去。她住在離婚時分得的房子裏,獨自撫養著阿薰,每天拚命地工作賺錢,幾乎沒有假日,最後累垮了身體,在阿薰十四歲的時候開始長期住院,隻能靠保險金和存款勉強支付醫藥費,阿薰必須要去打工養活自己……
……
“小薰,對不起,媽媽騙過你說我們沒有親戚,現在媽媽要你記住,你真正的家是火川神社,那裏有媽媽的父親和姐姐,一定……要帶著‘鬼火’迴去,請求爺爺原諒……”
——這是良子最後的遺言。
那天,時雨、真理子和阿波羅撲了個空,在他們之後,火野家迎來了個頭不太高、略微發福的森川金司。前幾天他收到前妻的信,信中說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希望他將來善待阿薰。血緣畢竟無法斷絕,為了女兒,金司迴來了。
阿薰對父親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在這個曾經讓母親痛苦的男人的幫助下,她為母親辦了喪事,賣掉了房子,到學校辦了轉學手續,最後到“星之彩”辭了工。
他要把她帶到東京去了,她想,她可以去找“真正的家”了。
同學們當然有些舍不得,尤其是小茜和時雨,阿波羅隻有些擔心今後的戰鬥問題,幸好他能瞬間移動,要找阿薰也並不困難。
舍不得阿薰的還有木村太太,阿薰由父親陪同來辭工的時候她很惋惜地說:“阿薰一直都做得那麽好,突然要走,我真是不情願呢。”
除了連聲說“不好意思”,阿薰什麽也不能做。她坐在去東京的車上的時候,一直捧著木村太太的告別禮物——一束豔麗的金百合,那是火野薰最喜歡的花。
這束來自“星之彩”的金百合後來被插在阿薰家的一個花瓶裏,擺在很顯眼的位置——是火野薰的家,而不是森川金司的家。來到東京後,阿薰並沒有和她的父親住在一起。大概是因為金司現在的家庭突然插進一個人來不太合適,他在麻布十番一帶為阿薰另租了一間屋子。
十一月中旬,阿薰開始在ta女子學院讀書,這是一所私立貴族女校,收費相當高,是阿薰自己挑的,狠宰已經成為富豪的父親讓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痛快,當然她不會知道,就在這所學校裏,有一個命中注定與她羈絆的人。
第一天去新學校,一切還算順利,老師講的課完全可以聽懂,和新同學也相處得不錯。放學之後,阿薰決定去先火川神社拜訪外祖父再迴家,反正在東京跟在大阪一樣,家裏就自己一個,不會像一些同學似的,因為晚歸而被關在門外。
雖然早已對照地圖和交通圖摸清了路線,但阿薰對自己的方向感還是沒什麽信心,生怕迷路,所以一路上問了好幾個陌生人“請問去火川神社該怎麽走”。最後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女士對她說:“你是神社的阿麗小姐的同學吧?要去找她的話,快點追上去可以了,她剛在前麵的路口向左拐過去呢。”
“神社的……阿麗小姐?謝……謝謝您!”阿薰鞠了一躬,好奇地向前跑去。在路口拐過彎,她果然看到前麵有一個身穿著ta製服的女生在前麵款款地走著,披著及腰的長發,那背影好像在哪裏見過。
還是悄悄地跟著她吧!阿薰不知怎麽冒出這樣的想法,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總之是不敢上前招唿那位阿麗小姐了。
躲躲藏藏跟蹤了人家一路,到達目的地時,阿薰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著不知不覺給她帶了路的阿麗小姐走進神社大門。在外麵猶豫了半天之後,她決定不管怎麽樣先進去再說,結果剛剛往裏邁了一步,就見阿麗小姐一身巫女打扮,滿臉嚴肅地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剛才為什麽跟蹤我?”
“啊?跟……跟蹤?我……那個……”阿薰的腦子不知道該怎麽轉了,“因為我要到火川神社找人,擔心會迷路,聽人說您是住在這裏的,所以……”還是……實話實說吧。
“哦?找人?”
“嗯,我……請問神社的住持火野先生在嗎?”
“找爺爺啊……跟我來吧!”阿麗小姐轉身往裏走,阿薰連忙跟上,就這樣糊裏糊塗被領進了一間屋子。阿麗小姐說聲等等就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她把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請進來,之後又走了。
火野老先生紅光滿麵,在阿薰對麵坐下:“這位小姐,找我有什麽事嗎?是不是想來神社打工當巫女?”
“不……我是……我想請求您……原諒您的女兒!”阿薰心一橫,也不考慮什麽談話策略了,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能說的都說了出來。
“難怪我覺得好像認識你,原來你媽媽就是良子,”老先生笑了,“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還計較什麽呢,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想念良子……今後如果你高興,就常來這裏瞧瞧我這老頭子吧,要是你一個人過得不好,搬過來住我也沒意見……你和你媽媽長得真像呢……”
“……實在是……太謝謝爺爺了!”阿薰沒想到問題這麽容易就解決了,禁不住流下眼淚,但還是努力地笑著,“爺爺,剛才帶我進來的那位小姐是……”
“哦,她是你民子阿姨的女兒,名字叫阿麗,大概比你要大一點。”
阿薰擦擦眼睛:“民子阿姨她現在好嗎?”
“已經過世很久了。”
“對不起……”阿薰自覺失言。
“沒什麽,去跟阿麗說說話吧……”
隻聽“唰”的一聲,門被拉開了。阿麗——火野麗——非常生氣的樣子站在那裏:“爺爺!您為什麽要原諒一個不遵守家規的人?!”
“阿麗?”
“總之……違背了家規,就不是火野家的人!”門又關上了。
阿薰有點沮喪地看看那扇門,然後站起來向外祖父告別,自己離開了火川神社。
“唉,真的很想媽媽小時候待的地方去住呢……”晚上,阿薰一邊寫作業一邊想著下午發生的事,“可是阿麗姐姐好像很看重家規,根本不接受我,現在搬過去,會惹麻煩吧?”她問桌上母親的相片,相片當然不能迴答她,不過她覺得跟媽媽說說話,心情好了很多,於是決定把這張相片從相框裏取出來隨身攜帶。同時,她還給自己規定了一項任務:同阿麗交上朋友。
這項任務在一個多星期以後無疾而終。在學校裏,阿麗從來不跟阿薰說話,一看到阿薰就躲開,有時阿薰想喊住她,結果總是被修女警告“不要大聲喧嘩”。最後,在一個平常的中午,情緒低落的阿薰中覺得自己支撐不下去了,於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母親的相片拿出來,邊哭對媽媽傾訴心中
的煩惱。
“你在幹什麽呢?”一對麻花辮毫無征兆地闖進了阿薰的視線。阿薰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紫紅色頭發的女生。
“呀,你哭了?”她看到了阿薰臉上的淚痕,“不要傷心嘛,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可是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是……”阿薰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她。
“我是……一年級e班的……”她的唿吸突然急促起來。
“你……你怎麽了?不舒服嗎?”阿薰有點急。
“我是……一年級e班……青矢金子……”她說完自己的名字,就暈厥過去了。
“喂!你怎麽了?醒醒啊!天……誰來幫幫忙啊!!”阿薰慌了,也顧不上考慮會不會被修女盯上,大聲喊了起來。很快有幾個同學聞聲趕來,和阿薰一起把那個自稱“青矢金子”的女生送去了醫務室。
沒人注意阿薰手裏的相片掉在地上——不,有一個人,她在大家送走青矢金子之後走到阿薰站過的地方,撿起相片,看一看相片上的火野良子,再看一看火野薰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三歲以前她是森川薰,父親是森川金司,母親是森川良子;三歲以後她是火野薰,母親是火野良子,沒有父親。
父親離開家跟另一個女人走了,就像當年母親離開家跟父親走了一樣——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前,火野良子的家是東京的一間神社,家裏有一個能看出年輕時非常英俊的神官父親,還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姐民子。一對美麗的巫女姊妹花自然是不缺少裙下之臣的,民子的戀人是一位政壇新秀,而良子選擇的森川金司還隻是個小職員。不管身份地位如何,至少這幸福的兩對是相愛的,然而就在他們策劃著婚禮的時候,火野先生對女兒們和未來女婿們搬出了一條沒道理的家規:火野家的女兒必須嫁給願意入贅、改姓火野的人。民子的戀人同意改姓,金司卻拒絕了,結果民子得以平平安安地與她的政壇新秀結婚,良子則為了嫁給金司而離家出走,隻帶上了那把名叫“鬼火”的刀,那是父親很早以前就許諾一定會送給她的新婚禮物。
良子懷疑過這件禮物附有父親的詛咒,因為她拋棄家庭換來的婚姻終究破裂在女兒阿薰三歲的時候,和金司分手後,她很想迴家向父親道歉,可是又怕父親不肯原諒自己,因此一直沒有迴去。她住在離婚時分得的房子裏,獨自撫養著阿薰,每天拚命地工作賺錢,幾乎沒有假日,最後累垮了身體,在阿薰十四歲的時候開始長期住院,隻能靠保險金和存款勉強支付醫藥費,阿薰必須要去打工養活自己……
……
“小薰,對不起,媽媽騙過你說我們沒有親戚,現在媽媽要你記住,你真正的家是火川神社,那裏有媽媽的父親和姐姐,一定……要帶著‘鬼火’迴去,請求爺爺原諒……”
——這是良子最後的遺言。
那天,時雨、真理子和阿波羅撲了個空,在他們之後,火野家迎來了個頭不太高、略微發福的森川金司。前幾天他收到前妻的信,信中說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希望他將來善待阿薰。血緣畢竟無法斷絕,為了女兒,金司迴來了。
阿薰對父親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在這個曾經讓母親痛苦的男人的幫助下,她為母親辦了喪事,賣掉了房子,到學校辦了轉學手續,最後到“星之彩”辭了工。
他要把她帶到東京去了,她想,她可以去找“真正的家”了。
同學們當然有些舍不得,尤其是小茜和時雨,阿波羅隻有些擔心今後的戰鬥問題,幸好他能瞬間移動,要找阿薰也並不困難。
舍不得阿薰的還有木村太太,阿薰由父親陪同來辭工的時候她很惋惜地說:“阿薰一直都做得那麽好,突然要走,我真是不情願呢。”
除了連聲說“不好意思”,阿薰什麽也不能做。她坐在去東京的車上的時候,一直捧著木村太太的告別禮物——一束豔麗的金百合,那是火野薰最喜歡的花。
這束來自“星之彩”的金百合後來被插在阿薰家的一個花瓶裏,擺在很顯眼的位置——是火野薰的家,而不是森川金司的家。來到東京後,阿薰並沒有和她的父親住在一起。大概是因為金司現在的家庭突然插進一個人來不太合適,他在麻布十番一帶為阿薰另租了一間屋子。
十一月中旬,阿薰開始在ta女子學院讀書,這是一所私立貴族女校,收費相當高,是阿薰自己挑的,狠宰已經成為富豪的父親讓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痛快,當然她不會知道,就在這所學校裏,有一個命中注定與她羈絆的人。
第一天去新學校,一切還算順利,老師講的課完全可以聽懂,和新同學也相處得不錯。放學之後,阿薰決定去先火川神社拜訪外祖父再迴家,反正在東京跟在大阪一樣,家裏就自己一個,不會像一些同學似的,因為晚歸而被關在門外。
雖然早已對照地圖和交通圖摸清了路線,但阿薰對自己的方向感還是沒什麽信心,生怕迷路,所以一路上問了好幾個陌生人“請問去火川神社該怎麽走”。最後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女士對她說:“你是神社的阿麗小姐的同學吧?要去找她的話,快點追上去可以了,她剛在前麵的路口向左拐過去呢。”
“神社的……阿麗小姐?謝……謝謝您!”阿薰鞠了一躬,好奇地向前跑去。在路口拐過彎,她果然看到前麵有一個身穿著ta製服的女生在前麵款款地走著,披著及腰的長發,那背影好像在哪裏見過。
還是悄悄地跟著她吧!阿薰不知怎麽冒出這樣的想法,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總之是不敢上前招唿那位阿麗小姐了。
躲躲藏藏跟蹤了人家一路,到達目的地時,阿薰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著不知不覺給她帶了路的阿麗小姐走進神社大門。在外麵猶豫了半天之後,她決定不管怎麽樣先進去再說,結果剛剛往裏邁了一步,就見阿麗小姐一身巫女打扮,滿臉嚴肅地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剛才為什麽跟蹤我?”
“啊?跟……跟蹤?我……那個……”阿薰的腦子不知道該怎麽轉了,“因為我要到火川神社找人,擔心會迷路,聽人說您是住在這裏的,所以……”還是……實話實說吧。
“哦?找人?”
“嗯,我……請問神社的住持火野先生在嗎?”
“找爺爺啊……跟我來吧!”阿麗小姐轉身往裏走,阿薰連忙跟上,就這樣糊裏糊塗被領進了一間屋子。阿麗小姐說聲等等就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她把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請進來,之後又走了。
火野老先生紅光滿麵,在阿薰對麵坐下:“這位小姐,找我有什麽事嗎?是不是想來神社打工當巫女?”
“不……我是……我想請求您……原諒您的女兒!”阿薰心一橫,也不考慮什麽談話策略了,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能說的都說了出來。
“難怪我覺得好像認識你,原來你媽媽就是良子,”老先生笑了,“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還計較什麽呢,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想念良子……今後如果你高興,就常來這裏瞧瞧我這老頭子吧,要是你一個人過得不好,搬過來住我也沒意見……你和你媽媽長得真像呢……”
“……實在是……太謝謝爺爺了!”阿薰沒想到問題這麽容易就解決了,禁不住流下眼淚,但還是努力地笑著,“爺爺,剛才帶我進來的那位小姐是……”
“哦,她是你民子阿姨的女兒,名字叫阿麗,大概比你要大一點。”
阿薰擦擦眼睛:“民子阿姨她現在好嗎?”
“已經過世很久了。”
“對不起……”阿薰自覺失言。
“沒什麽,去跟阿麗說說話吧……”
隻聽“唰”的一聲,門被拉開了。阿麗——火野麗——非常生氣的樣子站在那裏:“爺爺!您為什麽要原諒一個不遵守家規的人?!”
“阿麗?”
“總之……違背了家規,就不是火野家的人!”門又關上了。
阿薰有點沮喪地看看那扇門,然後站起來向外祖父告別,自己離開了火川神社。
“唉,真的很想媽媽小時候待的地方去住呢……”晚上,阿薰一邊寫作業一邊想著下午發生的事,“可是阿麗姐姐好像很看重家規,根本不接受我,現在搬過去,會惹麻煩吧?”她問桌上母親的相片,相片當然不能迴答她,不過她覺得跟媽媽說說話,心情好了很多,於是決定把這張相片從相框裏取出來隨身攜帶。同時,她還給自己規定了一項任務:同阿麗交上朋友。
這項任務在一個多星期以後無疾而終。在學校裏,阿麗從來不跟阿薰說話,一看到阿薰就躲開,有時阿薰想喊住她,結果總是被修女警告“不要大聲喧嘩”。最後,在一個平常的中午,情緒低落的阿薰中覺得自己支撐不下去了,於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母親的相片拿出來,邊哭對媽媽傾訴心中
的煩惱。
“你在幹什麽呢?”一對麻花辮毫無征兆地闖進了阿薰的視線。阿薰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紫紅色頭發的女生。
“呀,你哭了?”她看到了阿薰臉上的淚痕,“不要傷心嘛,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可是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是……”阿薰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她。
“我是……一年級e班的……”她的唿吸突然急促起來。
“你……你怎麽了?不舒服嗎?”阿薰有點急。
“我是……一年級e班……青矢金子……”她說完自己的名字,就暈厥過去了。
“喂!你怎麽了?醒醒啊!天……誰來幫幫忙啊!!”阿薰慌了,也顧不上考慮會不會被修女盯上,大聲喊了起來。很快有幾個同學聞聲趕來,和阿薰一起把那個自稱“青矢金子”的女生送去了醫務室。
沒人注意阿薰手裏的相片掉在地上——不,有一個人,她在大家送走青矢金子之後走到阿薰站過的地方,撿起相片,看一看相片上的火野良子,再看一看火野薰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