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葉標大喝一聲。


    十歲的葉標,擱在現代還是個孩子,在古代,已經是半大的小夥子了。葉標出身豪門,自小身邊圍繞著許多女孩子,耳聞目染的,男女情事一知半解。加上有葉德這個好榜樣,不早熟那是不可能的。


    眼見葉啟橫抱小閑,而小閑小臉蒼白,並沒有掙紮,自然以為葉啟當眾對小閑猥瑣。他如何能忍?


    葉啟哪裏去理他,吩咐圍觀黨們:“快取參湯讓小閑壓壓驚。”


    丫鬟們亂亂應了,哄的一聲便散了。


    葉標又驚又怒,搶上來張開雙臂攔在葉啟身,兩眼通紅,道:“放下她。”


    葉啟看著隨時可能撲上來撕咬的弟弟,平靜地道:“她受了驚嚇,需要休息。”


    葉標如何肯信。年前兩人為小閑鬧到陳氏麵前,葉標已認定小閑受哥哥脅迫,才不敢跟自己走的。此時更認定小閑一定遭了哥哥毒手。不過一個丫鬟,原本算不得什麽,但是一旦把這事跟自己的麵子扯在一起,那性質便變了。


    何況,陳氏一向偏袒他,葉啟又讓著他,不知不覺把他慣得無法無天。


    “放手。”他衝上去抬腿便踢。


    在明月的驚唿聲中,葉啟側身避開。


    “管媽媽何在?”葉啟道。


    平時負責行刑杖打犯事丫鬟婆子的粗壯仆婦管氏應聲而出,在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同樣粗壯的仆婦。


    “帶十郎迴錦繡軒,夫人沒有理事之前,不許出錦繡軒一步。”


    這就是軟禁了。


    管媽媽應了一聲,在葉標的怒罵聲中,如老鷹捉小雞般挾了他兩隻手臂,麵無表情道:“十郎君累了,迴去歇息吧。”


    葉標罵不絕口,被幾個仆婦帶走了。


    明月驚恐地看著葉啟,道:“三郎君……”


    夫人病成這樣,國公爺又是個不靠譜的,府裏自然是三郎君說了算。他現在連同胞兄弟都不放過,是要幹什麽?


    葉啟溫聲道:“你迴去守著夫人,若是夫人醒來,過來稟報一聲。”


    明月連連點頭,決定看緊夫人的飲食,就算是一水一湯,也要用銀針試過沒有毒才能送進夫人嘴裏。


    小閑靠在葉啟懷裏,由他喂了一碗參湯,慢慢迴過神,想起剛才的可怕場景,伸手抱住葉啟的脖子。


    葉啟輕拍她的後背,道:“沒事了。”


    “嗯。”小閑離開他的懷抱,道:“夫人沒事吧?不如我離府到外麵租房,省得她心煩。這樣一再暈倒,很損身體的。”


    葉啟搖了搖頭,道:“不用。她隻不過一時轉不過彎來,過段時間就好了。你迴啟閑軒去,不用理她。”


    恐怕不隻錦香,還有許多人也想置她於死地。小閑明白,現在隻有啟閑軒是安全的。


    喚了剪秋和袖袖侍候小閑迴去,葉啟重新到陳氏臥榻前。


    明月道:“夫人剛才醒過來一次,沒有說話,又很快沉沉睡去了。”


    想是看到明月在身邊,才放心安睡。


    葉啟不再守在匡床前,而是吩咐把幾案抬到外間,一個人靜靜坐著。


    薄太醫又來把脈,道:“脈像沉穩,隻要不受刺激,將養幾天便好。”


    葉啟暗歎一聲,送薄太醫出府。倒是葉德聽說陳氏沒有大礙,臉上掩飾不住的失望。


    陳氏這一覺,直睡到天黑。睜開眼,見床邊隻有明月,籲了口氣,道:“那個逆子呢?”


    明月想起早上的一幕,猶自心有餘悸,道:“三郎君在外間。四郎君、七郎君以及幾位娘子都來過,除了九娘子陪伴三郎君在外間等待夫人醒來,其餘幾位都迴去了。”


    陳氏臉一沉,道:“讓他滾迴去。”


    “夫人,三郎君一連兩天兩夜衣不解帶服侍夫人。”明月想著措辭,道:“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她先還擔心葉啟會對陳氏下毒手,發現葉啟不再碰吃食,連藥也不碰,才放心。也是,三郎君一向孝順,怎麽會對夫人不利?她很為自己的荒唐念頭羞愧,此時不免替葉啟說好話。


    陳氏冷哼一聲,道:“累死活該。”


    以往葉啟讓她感到多榮耀,現在就讓她有多惱火。納那個賤人為妾也就罷了,他竟然異想天開,想娶她為妻,除非自己死了,要不然這事休提。


    葉啟聽到內室有人說話,便緩步過來,離床約摸一丈站住,道:“娘親醒來了,我這就吩咐傳膳。”


    一天下來,隻是喂些湯湯水水,想必這時餓得很了。


    陳氏別過臉去,道:“你若非要和那賤人勾搭在一起,我情願餓死。”


    葉啟歎氣,道:“娘親可知,她差點讓錦香刺死?”


    “是嗎?”陳氏大喜,不知哪來的力氣,不用人扶,自己一挺腰,坐了起來,道:“可刺死了沒有?”


    明月看看苦笑的葉啟再看看目露兇光的夫人,手足無措。


    “錦香呢?我要重重獎賞她。”陳氏擁被道。


    明月迴道:“她手持兇器行兇,被汪嬤嬤關在柴房。”


    錦香被葉啟用掌緣斬在頸部,立時暈了過去,汪嬤嬤趕來後,馬上吩咐拖去柴房,待陳氏醒來處置。


    “母親,這人是斷然容不得了。”葉啟坐下道。


    陳氏冷笑一聲,吩咐明月:“去,傳我命令,喚錦香吃飽飯過來。”


    這是要放了她?明月驚疑不定。夫人這是受刺激過甚,瘋了麽?手持兇器追殺府裏的人,怎麽還容得她,早就該活活打死扔亂葬崗去。


    陳氏橫了明月一眼,道:“怎麽,你想奉那個賤人為夫人,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這話說得重了,明月不敢再遲疑,馬上出去派人。


    葉啟並沒有阻止,小閑已經對錦香有了防備,就算此時放了她,又如何?


    “娘親,你好了嗎?”葉歡見母親說完話,便爬上母親的床,抱著她的脖子,道:“你快好起來吧。”


    陳氏心裏一暖,緊緊抱著葉歡,眼角滴下兩滴淚,還是女兒貼心哪。


    錦香目光呆滯坐在冰涼的地上,有時候腦子裏浮現葉啟溫和的笑臉,有時候又迴想起追殺小閑的場麵,說不清什麽滋味。


    眼看窗外漸漸黑了下來,柴房裏伸手不見五指,她閉上了眼睛。


    郎君是不會來救自己了,如果能再見他一麵,就是死也甘心哪。


    燈火照在她的臉上,她依然閉眼一動不動。


    桃花不知她是死是活,用腳踢了踢她,道:“喂,你死了沒有?要是沒有,快點起來,夫人喚你呢。”


    至於讓錦香吃飯,她哪來的閑功夫,很快就要死的人了,吃不吃無所謂吧。


    “夫人?”錦香猛地瞪大眼睛,道:“夫人讓我過去?”


    不是立即杖斃嗎?錦香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桃花,拔腿就跑。


    “喂,喂……”桃花叫喚了兩聲,見錦香往夫人臥室的方向跑,便沒再喊。


    錦香一氣兒跑到陳氏床邊,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頭,道“求夫人讓奴婢見三郎君一麵,奴婢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夫人大恩。”


    陳氏歎氣,道:“你這樣蓬頭垢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見了有什麽用?呶,三郎就在你身左。”


    錦香霍然轉頭。可不是,葉啟坐在左側的氈毯上,慢慢吃著茶,卻沒有看她。


    “郎君!郎君!”錦香跪行過去,道:“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雖然往時和善可親的郎君此時看都沒看她一眼,便能見到他,真是太好了,隻要能見他一麵,就是死,她也甘心。


    “三郎,”陳氏道:“你也不小了,到了娶妻納妾的年紀啦。錦香自小服侍你,品性不錯,我想把她收房。你看可好?”


    收房!納妾!幸福來得太突然,錦香嚶嚀一聲,暈了過去。


    葉啟淡淡道:“兒子隻想娶小閑,別的女子一個沒瞧在眼裏。”


    陳氏嗬嗬笑了兩聲,道:“待我死了,你再娶吧。”


    葉歡不知死是什麽意思,見母親不高興,抱著她的脖頸,道:“娘親,我養的兔子又生了一窩啦。”


    陳氏摸摸她軟軟的頭發,沒說話。


    葉邵、葉豐過來,得知陳氏沒有大礙,都做出歡喜的樣子。


    葉邵道:“娘親安康,可比什麽都好。王姨娘一早去佛堂誦經,為娘親祈福呢。”


    他是王氏親生,卻不能叫王氏娘親,隻能認大娘陳氏為母。天知道陳氏暈倒,王氏有多開心,所以才要去佛前誦經拜謝佛祖。府裏生下孩子並且養大的妾侍,隻有她一人,其中的驚險和艱辛非外人所能想像。


    從昨天開始,她便去佛堂誦經祈求佛祖把陳氏收了去,好讓她後半生無憂。


    隻是這話,斷然不能讓陳氏知曉。


    在陳氏看來,小妾為自己誦經祈求平安,是該的。她隻淡淡道:“天氣寒冷,讓王氏把手爐帶上。”


    葉邵心裏暗恨,含笑應是,道:“兒子待會兒送手爐過去。”


    陳氏不再理會兩個庶子,對葉啟道:“迴去吧,以後別來了。”


    葉啟確實疲倦,又擔心小閑,道:“兒子先告退,明兒一早再來探望母親。”


    陳氏指了指暈迷不醒的錦香道:“帶她迴去,明晚便圓房吧。”


    葉邵馬上瞪圓了眼睛,三哥可以納妾了?


    葉啟袍袖一拂,揚長而去。r1152--44631+d0657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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