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嬤嬤服侍陳氏歇下,想想小女兒的遠大前途非常非常重要,於是不顧周身疲乏,帶了小丫鬟趕了過來。


    收錢辦事,天公地道。可是事辦了,總得跟正主兒說一聲,順便問一問小四什麽時候能進來。


    拍開院門,仆婦見是夫人跟前的大紅人,馬上小跑進來通報,江嬤嬤緊跟在後。


    丫鬟們都散了,隻有綠窗綠草兩人輪值。聽說江嬤嬤來了,不敢怠慢,一人招唿著,一人跑過來稟報。


    “嬤嬤請稍待,郎君隨後就來。”綠窗陪笑道。


    郎君?江嬤嬤納悶,道:“小閑呢?叫她來見老身。”


    綠窗的表情很古怪,道:“小閑姐姐有事,可能來不了。你老請坐。”又讓綠草:“快,煮水煎茶。”


    煎茶這麽高級的活計,什麽時候輪到綠草做了,茶餅擱哪都沒摸清。


    她向綠窗瞪了一眼,道:“還是你來煎吧。”


    果然沒有一個老成持重之人坐鎮就是不行,瞧這亂的。江嬤嬤搖了搖頭,道:“大過年的,你們可別鬆懈,郎君那兒隨時要有人侍候,各房要小心火燭,可明白了?”


    “嬤嬤放心,已經安排了人。”小閑在門口接話,隨即掀簾進來,向江嬤嬤行禮,道:“嬤嬤辛苦。”又對綠草綠窗道:“你們下去吧。”


    兩人如蒙大赦。


    兩人在氈毯坐下,小閑自然是要煎茶的。


    “這些丫鬟可不能慣著,”江嬤嬤含笑道:“你若軟弱可欺,她們便無法無天了。”


    小閑也含笑應了一聲是,道:“大家都忙了一天一夜了,昨晚也沒歇,守歲的守歲,貪玩的貪玩,今兒不免讓她們早些去歇了,免得明兒來了客,沒了精神,忙中出錯。”


    江嬤嬤不管事兒,不過是仗著老資格,又是陳氏得用的人,才拿大一迴。小閑乖巧恭敬,並沒有不耐煩,心裏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夫人對你冒冒失失的舉止倒沒說什麽,不過是哈哈一笑而已。”江嬤嬤裝作漫不經心般道。


    小閑心知肚明,這是來迴信了。


    “多虧嬤嬤周全。小四的事,我已經稟明郎君,過了元宵節便讓她進來吧。”小閑投桃報李。


    江嬤嬤得到準信,一顆心放迴肚子裏,吃了一碗茶,便告辭了:“還要到別處走走,你們也早些歇了吧。”


    小閑送到院門口,道:“嬤嬤慢走。”


    綠草探頭探腦從柱後閃出來,道:“大半夜的,她來幹什麽?”


    院裏從沒有管事嬤嬤夜裏過來查探什麽,何況是不管事的江嬤嬤。她和綠窗兩人討論半天了,綠窗不敢問,她仗著和小閑親近,便自告奮勇跑來問一句。


    小閑邊往裏走,邊道:“不過是過年過節,生怕我們貪玩,沒人輪值,過來看上一看。”


    “那為什麽不是汪嬤嬤過來?”綠草化身好奇寶寶,緊跟在小閑身後,問題一個接一個。


    小閑失笑,停步轉身,道:“我哪知道,要不,你問她去?”


    借綠草兩個膽子,她也不敢哪。當即吐了吐舌子,跑了。


    小閑四下巡視一圈,叮囑守夜的仆婦好生照看,小心燈燭,才迴來。


    葉啟站在廊下,風吹動他的袍角,揚起老高。


    今晚該剪秋輪值。她略躺了躺,不敢睡熟,便穿好衣裳,抿了頭發,過來了。


    書房門緊閉,窗戶沒有透出一絲燈光,想來葉啟已迴臥室。


    走到東廂房門口,一叢光禿禿的芍藥旁突然揚起一角袍袂,著實把她嚇得不輕。


    葉啟在等小閑迴來,沒想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叫,他還以為是小閑,嚇了一跳,搶上道:“怎麽了?”


    剪秋軟倒在地,待聽到是葉啟的聲音,才迴了魂兒,緊緊捂著心口,吸著氣兒道:“郎君!你怎麽在這兒?”


    葉啟看清是剪秋,退後兩步,淡定道:“你去瞧瞧,怎麽小閑還沒迴來。”


    小閑去哪了?剪秋摸不著頭腦。


    “哦,不用了。”葉啟接著道。


    不遠處一人手提燈籠,轉過曲曲折折的廡廊,瞧那人的身型,可不正是小閑。


    “快進屋,別凍著。”葉啟迎上去,接過小閑手裏的燈籠,關切地道。


    誰是主子誰是奴婢?剪秋呆了,坐在冰冷刺骨的地上,愣是忘了起身。


    “剪秋?”小閑奇怪地道:“你怎麽坐在這兒,不冷麽?”


    剪秋淚奔,誰管我冷不冷啊,哪裏像你,有人知冷知熱的。


    葉啟側身為小閑擋著風,護著她進屋去了,小閑想把剪秋拉起來都沒機會。


    “怎麽去這麽久,都說些什麽?”葉啟倒了熱水遞到小閑手裏,道:“若是她辦不好,我有的是辦法。”


    隻要不是進了宮出不來,總有辦法可想的。


    小閑道:“她來說辦妥了,我許她小四元宵節後進來。就是想著大過年的,大家都鬆懈,巡了一圈,才來遲了。”


    葉啟這才放下心,道:“外麵冷得很。哪裏用得著你去巡視,你要不放心,說一聲,讓剪秋去就是了。”


    剪秋總算掙紮著起身,拍了拍凍得快僵了的屁股,扶著牆邁進門,便聽到葉啟這麽說。真是好心酸,丫鬟與丫鬟之間的區別咋就這麽大呢。


    “我哪裏就這麽金貴了?”小閑白了他一眼,問剪秋:“可摔著?怎麽好好兒的,就摔了?”


    剪秋幽怨地瞟了葉啟一眼,道:“是我不小心。今兒是我輪值,想著你也累了一天了,總不好讓你替我。”


    誰讓你來礙事了!葉啟老大不樂意,狠狠瞪了剪秋一眼。這一眼,隻把剪秋瞪得心裏打鼓,不知自己又說錯了什麽。


    小閑確實有些累了。她是丫鬟們的頭,又是第一次接手這些事,這些天忙裏忙外,唯恐遺漏什麽,落人口實。剪秋心疼小閑,想著讓小閑歇一歇,卻哪裏曉得葉啟的心事。


    “謝謝你,還是你體諒我。”小閑道:“你收拾收拾準備安歇吧。”


    葉啟臨睡前,鋪床是一定的,還要加了百合香,把房間熏得香香的,還有一些物什也得放妥當,以備葉啟伸手便能拿到。


    剪秋進內室去了。


    葉啟馬上貼了過去,可憐巴巴道:“我在外麵等了半天呢,隻是怕她威脅你。你瞧,手都凍僵了。”


    說著,手便握住了小閑的手。


    暖得很,哪裏凍僵了。


    這是赤果果的吃/豆腐啊,小閑哭笑不得,道:“我們約好考慮三天的。”


    “嗯嗯,”葉啟點頭,樣子乖得很,道:“你現在考慮好了沒有?”


    這是沒法談了。小閑道:“我累了,先迴去歇息啦,有什麽事你吩咐剪秋。”


    “我不要剪秋在這兒。你讓她迴去,我們再一塊兒說說話。”葉啟柔聲央求。


    小閑驚奇,道:“你昨晚在宮裏守歲,也沒歇,難道不累?”


    今天又是參加大朝會,又在陳氏跟前盡了半天孝,還要陪著葉德應付一些至親,到現在一點不疲倦,真是鐵打的人不成?


    “沒有你在身邊,我才累。”


    這就是胡扯了。小閑果斷不信,甩下他揚長而去。


    第二天早上,剪秋一雙眼圈黑如大熊貓,把小閑嚇了一跳,道:“你這是怎麽了?”


    剪秋快哭了,道:“郎君昨晚也不知怎麽了,一會兒要茶,一會兒要水,一會兒要點心。我剛躺下,他便喊我,這一宿,竟是不曾合眼。”


    小閑默然。


    待得見到葉啟,他老成在在坐在食案前吃早飯,一點瞧不出一宿未眠的模樣。


    …………………………


    過年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有見不完的客,走不完的親戚。盧國公府今年走動的人比往年多了許多,別的不說,朝官們看無不趁這個機會走動走動,就是那起沒有資格進府吃一碗茶的,也會送一份禮,在門房坐一坐。


    葉啟還須迴拜,自然忙得腳不粘地,這些天,大多數時候不在府裏。


    陳氏忙得團團轉,夫人們之間總得互相走動。不過,往年丈夫不爭氣,每每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有時候還生一肚子氣迴來。今年不同,每到一處,葉啟都是貴婦名緩們談論的焦點,好幾家勳貴的夫人還帶著婷婷玉立的女兒,半真半假笑問陳氏,做你家長媳可合意。


    哼,她們以為嫡女就配得起我家三郎了。陳氏心裏冷笑,誰不知道三郎聖眷隆重,前途無限呢。


    “聽說至今還沒有通房丫鬟。”


    “可真是難得,也不知哪家閨女有福氣得了去。”


    “你沒看秀王妃跟鬥雞眼似的麽,這是生怕他被別人家搶了。”


    兩個貴婦人湊到一起竊竊私語,剛好讓去如廁路過的陳氏聽到了。


    陳氏唇邊綻開一抹笑,她的兒子,自然是最好的。


    宴罷,迴府的車上,明月跽坐為陳氏捶腿。陳氏不知不覺打了個盹,夢中,葉啟娶親,娶的是丹陽公主,真是好大的排場。她樂得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樂醒了。


    明月不解地看她,道:“夫人做了什麽夢,這麽開心?”


    馬車已經停在前後院之間的巷弄,隻是丫鬟們都不敢喚醒她。


    下了馬車,陳氏心情愉快往上房而去。不遠處,假山後兩個人說話呢,一人道:“你可瞧仔細了,真的撲進三郎君懷裏麽?”


    另一人道:“可不是,我瞧得真真的。”


    “哎呀,這是在勾引三郎君吧?”先前一人驚唿道。


    陳氏勃然大怒,豎眉喝道:“誰?滾出來!”r1152--44631+d0605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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