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坐在小亭裏不知過了多久,若不是離陌尋找過來,夏綰城都不知道如今已經是午後了,陽光斑駁灑下陰影,和風暖兮,她有些恍惚的看著離陌尋,恍若隔世,離陌尋哪裏見過夏綰城這般模樣,他三步並作兩步走,蹙眉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來,擔憂問到:“師姐,你怎麽了。”


    怎麽了,是啊到底怎麽,她扯扯唇角,道:“沒什麽,隻是想一些事情想的入神了。”任芊琉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走了,之後她與她還說了什麽,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她苦澀一笑,笑著事實來的讓她無法接受卻又要必須接受,是不是這世上的事情總是這麽無奈。


    離陌尋似乎被夏綰城這恍恍惚惚的樣子嚇著了,他不自覺的握上她擱在膝上的手,蹙眉道:“師姐,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你會在這裏。”


    夏綰城一怔,低頭看著離陌尋,他的手很溫暖而自己的手卻是冰涼的,扯唇一笑,想要安撫一下離陌尋,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思忖了一會兒她用另一隻手拍拍離陌尋的手背,說到:“真的沒什麽事情,你不用擔心。”


    “騙人!”離陌尋直視著她,語氣堅定,“師姐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你騙不了我的!”突地他放柔了聲音,眼神溫柔的看著她,“師姐到底發生了何事,告訴我吧,別自己一個人憋著。”


    夏綰城隻覺的眼角一濕,她眨眨眼睛,把濕意逼退了迴去,扯唇笑道:“陌尋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眼前的少年神色溫柔,她恍惚間好似看見到了顧君落,閉眼搖了搖頭把思緒拉了迴來,心裏苦澀頓生,她的師兄也是知道她身份的人,可他依舊待她如初。


    “師姐……”柔柔的聲音響起,離陌尋用力握了握夏綰城的手,“師姐,你別這樣,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好麽。”甚至帶了一絲祈求的意味,夏綰城恍然的看著離陌尋,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比她大一歲的少年跟著她身後叫著她“師姐”,笑容燦爛的伴在她左右,與他在一起她的心情總是很容易被帶動,微微笑了笑,她道:“陌尋你能答應師姐一件事情麽。”


    離陌尋愣了愣,點頭道:“師姐你說。”


    夏綰城道:“我無論讓你答應什麽,你都必須要答應。”


    看夏綰城神色肅然,離陌尋也跟著凝重道:“師姐盡管說就是,我都答應你。”


    夏綰城扯唇輕笑,“你答應我,如果我以後做出什麽危害青渺的事情,不要猶豫,殺了我。”


    “師姐你在說什麽!”離陌尋猛地從站了起來,驚愕的看著她,“師姐怎麽可能做出對青渺不利的事情!居然還讓我殺了你!”他帶了一絲怒氣,聲音都有些顫抖,“師姐你不要胡說了,趕快隨我迴去吧!”他去拉夏綰城的手,想帶她離開這個地方,他不知道為什麽夏綰城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可是他明白有事情發生了,這種感覺很不好。


    預料到他會吃驚生氣,可是卻沒有預料他會有這麽大的氣,甚至不聽她再說一句話,夏綰城按住離陌尋抓住她的手,神色平靜的看著他道:“陌尋你先讓我說完。”


    “我不聽!師姐你一定是生病了,才會說這些胡話,我們趕快迴去,你好好去休息不要胡思亂想了!”離陌尋拉著她就走,不迴頭看她一眼,拉著她走下了小亭,夏綰城扣住他的手,再道:“陌尋,你若還當我是你師姐,就聽我好好說!”


    聞言這聲音帶著冷冽肅然,與往日那個溫柔的夏綰城不似一人,雖然想著此時的夏綰城說的都是胡話可他還是稍微震了一下,步子停下他轉頭看她,夏綰城神色平淡沒有一絲情緒,平靜的讓他有些心驚。


    見離陌尋終於停了下來,夏綰城伸手把讓風吹到臉頰上的一縷發絲別到了耳後,不動聲色的把手從離陌尋手中抽出來,她看著他的眸子,緩緩說到:“我清楚自己是不是在說胡話,陌尋答應我方才說的話,你我都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所以你答應我,萬一我哪天不是我了,請你殺了我。”在我還沒有做出危害六界的事情之前親手殺了我。


    離陌尋眉頭緊鎖,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和風拂過,一縷發絲遮在了他的眼前,迷亂了他的視線,寂靜良久,他苦笑一聲,“好,我答應你。”


    你怎麽可能會不是你,你究竟在說些什麽,他通通都不知道,他想他唯一知道的是夏綰城變了,她的笑容不會在深入眼底,她的話不再是單純簡單……這個世間還是什麽是不變的呢,他扯扯唇角,心裏抽疼了一下。


    樹葉被風吹得搖曳沙沙作響,好似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麽對他說過——“若我有一天做了對青渺不利的事情,你一定要殺了我,死在你手上我會很幸福的。”


    隻是到了最後,卻是他死了,而她哭得淚流滿麵,為她而死他亦是幸福的。


    夏綰城將背在身後握成拳的手垂到了身側,微微一笑:“走吧。”


    語畢抬腳向前而去,與他擦肩而過,離陌尋緩緩看著她的背影,似不受控製一般說出一句:“我喜歡你”


    夏綰城一愣,腳步頓了頓複又向前而去,沒有迴過頭看他一眼。


    離陌尋又道:“所以,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永遠,生死與共。


    風吹在他的臉上,帶著暖意,他看著那襲白衣漸漸遠去,唇角扯出一抹苦笑。仰首看著被枝葉覆蓋的天空,陽光從間隙中透下來,他抬手以手背將眼覆上,為什麽心裏這麽難受,為什麽對他喜歡的師姐說出了這句話,他會難受的如此厲害,不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了嗎,唇角揚起一個弧度,苦澀非常。


    拐角處,夏綰城停下來轉身去看那道蕭然的身影,陽光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從他臉頰上滑落,晶瑩剔透。她咬了下唇,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身後樹葉陡然翻飛,帶走幾番荒涼。


    任芊琉攏了攏紗衣走下台階,一眼就看到了倚在一顆樹下的容雪衣,她抿了抿唇,假裝沒有看見正要離去時就聽那爽朗的聲音帶著絲薄涼,“這就要走了麽。”


    轉眸看過來,彎了唇角笑道:“原來是掌門三師兄,不知喚我有何事。”


    容雪衣麵無表情的走過來,雙手環胸,冷冷一笑,“我青渺也是你這種被逐出山之人可隨意來去的。”


    任芊琉臉色一白,看著他道:“我自知私自來青渺是我的不對,我隻不過是來看一下以前的姐妹,現在馬上就走,還望掌門三師兄不要追究。”容雪衣像是特意在這裏等她的,她心裏如明鏡一般清明,怕是因為夏綰城的事情他才找過來的。


    容雪衣眸色一冷,斜睨她嘖笑:“不追究,真當我青渺是你們任家後花園麽,任你來去自如。”


    任芊琉咬唇不語,容雪衣再道:“今天是你運氣好,師父在靜養,兩尊皆不在青渺,大師兄接了玄天部的任務去了凡間,臨寒帶著玄罔魔姬去了巫山找夢瑤仙子配藥,玄蒼魔君也隨著一起去了。”他頓了頓,笑道:“你這時間委實是挑的很好。”


    任芊琉白了臉色,故作鎮靜的說到:“是麽,我卻是不知的。”


    容雪衣點頭,“你是不知,所以才把青渺當成了你家後花園。”他眼神猛地淩厲起來,語氣陡然變的冷冽,“說,你都與綰城說了什麽。”


    聞言任芊琉朝他一笑,有幾分揶揄的味道,她輕聲說到:“說的什麽,師兄可以去問她,何必還問我這個已經被逐出青渺之人呢,不怕低了師兄掌門弟子的身份麽。”


    “嘴還是這般淩厲,就不知若站在你身前的是大師兄,你還會用這種語氣說話嗎?”容雪衣淡笑。


    任芊琉瞥他一眼,“師兄何必呢,你若是早就察覺我的行蹤那應該早就來阻止我了,何要等到我都與姐妹們敘完舊再來。”她唇角一勾,笑道:“更何況夏綰城的事情瞞不了多久的,與其一直瞞著不如讓她現在知道,而且這不正也是師兄你想要的麽。”


    周圍寂靜一片,隻有風過枝葉搖曳的聲音,突地容雪衣笑出聲來,譏諷的看著她,“你除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外還會什麽?”


    “哦,還有一點,得不到大師兄的關注就要毀掉他所護之人。”容雪衣譏笑。


    任芊琉被他的笑的頓感無地自容,她一向都是對容雪衣敬而遠之的,沒想到如今碰上她竟然敗的如此狼狽,抬眸看他一眼,他唇角的譏笑看的她很是刺眼,但還是說到:“如果師兄沒有別的事情,那我便先迴去了。”


    容雪衣沒有作聲,隻一直看著她,任芊琉得不到迴應也不去管他會說什麽了,麵上一派高傲的匆匆走過他身邊,容雪衣看著她漸漸遠去,這時唇角才露出一個算是爽朗的笑容。


    又要有什麽好玩的事情發生了。


    遠處的雲彩悠悠飄揚,祥和依舊,這裏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待迴到紅塵閣,鳳若不在,隻有瞳玉安靜的躺在桌上。


    夏綰城腳步虛浮的走到床邊躺了上去,困意襲來,眼前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晰。


    手不自覺的撫上眉心,原來那日她的感覺都是真的,顧君落之所以蒙上她的眼睛就是因為不想讓她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原來他是知道的……


    一想到自己的眼睛會變的如玄蒼一樣血紅,夏綰城便驚駭起來,雖是看著玄蒼並沒有什麽可怕反而還有幾分妖嬈,可是一旦想到自己可以也會如此,她便嚇的厲害。


    像她這種身份,她要如何自處要如何麵對顧君落他們……在他們心裏她一直是不知情的,可是現在她什麽都知道了。


    夏綰城隻覺得腦袋疼的厲害,恨不得死過去才好。


    眼睛看到桌上的瞳玉,她起身走過去一把拿起瞳玉拔劍出鞘,若是自己死了呢,在所有事情發生之前她便死了,是不是什麽都結束了。


    這樣想著她緩緩抬手把瞳玉抬到了咽喉處,就這樣一下子下去什麽都會結束……


    將眼睛閉上,利刃觸到肌膚,帶著涼意,握著劍柄的手加重了力道,她緊緊閉著眼,再沒了猶豫,就這樣吧,在一切都發生之前先結束自己的性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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