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盧夫人和劉夫人未能隨行,到了年關,淩妝放了劉夫人迴家團圓,盧夫人便隻能留在宮裏。<strong></strong>


    宮娥被允準來的也隻四個,內侍如郭顯臣之類一個都不得來,如今侍奉在凝絲館的都是留守行宮的奴才,侍簫覺得自己也該獨當一麵了。


    從淩妝的位置望下去,是雪梅塢,曲折多姿的梅樹上壓滿了白雪,有兩名宮娥捧著壇子似在掃梅花上的雪,翠袖青娥,立於隱隱的紅梅樹下,堪可入畫。


    侍簫默默陪站著,覺得主子有點奇怪,順著她的目光看了兩眼,擠出笑道:“雪梅塢住著周充容,她也是淡淡的性子,這兩日除了給太妃請安,就沒出過院子。”


    淩妝總算收迴目光,橫她一眼,“偏你多心眼。”


    侍簫唇角彎彎,帶著討好地朝她一笑,主子這模樣兒,才有了絲活氣。


    原本她是想,依著主子的性子,這一趟的溫泉宮之行有些蹊蹺,大夥兒都猜著會堅決拒絕的,不想倒是來了。隻是來了之後並不理會人,連正常的禮儀應酬也完全欠奉,甚至並不理會兩位太妃,反而是康慈皇貴太妃好幾次派人送東西過來。


    主子和以前,到底是不同了。


    行宮不算大,這兩日景律帝每頓飯都往凝絲館跑,怕早就引起了眾人的側目,難道主子竟不打算做點什麽?


    侍簫正自腹中嘀咕,就見繞山的長廊上走來一個人,卻正是景律帝身邊的第一奴才譚端。


    按理,譚端貴為帝宮總管,不該擔著跑腿傳話的差使,可每次龍騰苑那頭有什麽話,都是他親自來,可見在景律帝心目中,娘娘也是個極重的人。<strong>.</strong>


    經過這段時日,就是宮娥們再遲鈍,也都看出景律帝的那點心思了,想起珠聯璧合的一對佳人,如今天各一方,侍簫心不無酸楚。


    許是鳳和陛下過於純正美好,天不假年。


    但在她心目中,到底皇後才是正經主子,逝者已矣,生者……


    侍簫沒理出頭緒,已迎了上去淺施一禮:“譚公公這是?”


    譚端不亢不卑地笑著望了眼廊外的天色,道:“雪下得這麽大,柔嘉皇後坐在這兒已經大半晌的,你怎麽不勸著點兒?”


    侍簫訕訕一笑。


    譚端自然知道她並勸不住,略過這個話題,“皇上接見了幾個臣子,欲到凝絲館用膳,差老奴提前來說一聲。”


    淩妝已經聽見,捂著手爐站起來往屋內走。


    譚端一愣,卻聽到沉穩的語調響動在廊坊間:“我今日齋戒茹素。”


    侍簫向譚端蹲了蹲身,飛快地追了上去。


    茹素又如何,難道皇上就不會陪著茹素麽?


    譚端搖了搖頭,掖了手迴龍騰苑複命。


    底下的宮室中有好幾雙眼睛收迴目光,各自奔向主子。


    雪梅塢中,周充容坐在明窗下仔細地縫著一件男子的深衣。


    聽了宮娥的迴話,她半晌沒有任何表示。


    兩名宮娥感覺到捧在手上的青玉壇子裏的雪水恐怕盡都化了,周充容才抬起頭來,說了句:“時辰不早了,擺飯吧。”


    宮娥們好容易籲出口氣,趕緊出去擱下手中的物件開始忙碌。


    一個麵目平庸的矮個兒內侍湊近了窗口,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道:“主子在自己屋裏頭,何苦還壓抑著自個兒?那一位,名不正言不順,不過是吃不著眼裏巴望著罷了。橫豎皇上是您的!”


    周充容看他一眼,並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隻是說:“這話可說不得,我一個小小充容,敢說皇上是我的?”


    穿著八品侍監冬衣的內侍笑起來:“可不?宮裏啊,誰最沉得住氣誰就笑在最後頭。從前在王府的時候,主子不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周充容停下針線,伸手鬆了鬆頸部略緊的高領盤扣,示意內侍推開窗。


    內侍名叫望春,幼時淨身進的宮,同周充容一樣,都是襄婉儀宮裏的人。


    當初襄婉儀冷宮寒灶,管事太監撥到她這裏當差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如今還留著的,年紀好些的除了亭海和雁聲,怕就是他們兩個了。


    望春從前衝撞過別宮的貴人時得周充容拚死相救,從此便結成了莫逆。


    少年成長後總歸要經曆男人紓解那一檔子事,寡言少語的周敏兒倒得了垂青,那些個爭風吃醋的全都沒了蹤影,她還好端端地,並且做了五品充容。


    充容充容,或許是皇上念著母恩,但不管皇上的心思是什麽,望春卻知道周敏兒瞧著穩當,心裏卻是火熱一團。


    二八年華的女子,遇上一個經天緯地的美郎君,不傾心相愛才是怪事,但她卻需裝得一切都不在意,方能偶然獲得他一顧。


    這份情,望春****瞧在眼裏,急在心頭。


    若說從前皇上心裏沒人,多少還能輪到敏兒,但如今這個柔嘉皇後,真真是個勁敵。


    迴憶樂清長公主笄禮上景律帝給予柔嘉皇後的地位,望春的心就糾做了一團。


    她那方完全沒有出手,皇上已經丟盔棄甲,甘願臣服於石榴裙下,哪還有後宮妃嬪什麽事兒?


    望春推開窗戶換了些新鮮空氣進來,隨手又闔上了,欲待說些什麽,宮娥已陸續捧上湯羹菜色來。


    周敏兒和望春都是從小盯著景律帝長大的奴才,心裏太清楚他的性子,不喜歡則已,一喜歡……恐怕……


    她眼裏差點滴出淚,擰眉忍了迴去,朝望春道:“一個人哪裏用得了這許多,坐下一塊吃罷。”


    望春欠身應了聲“是”。


    已有宮娥替上望春服侍的位置,又有人搬上了矮腳凳。


    望春在暖炕下頭坐了,炕幾上每撤下一道菜,宮娥都會捧在他麵前看他要不要。


    食不言寢不語,主仆兩個想著同一件事,沉默地吃飯。


    凝絲館中氣氛又自不同。


    雖然柔嘉皇後說了茹素的話,但景律帝還是來了。


    燉鍋在他麵前蓋得嚴實,內侍們撤了又換,直換了三四次,時辰已至未時兩刻,依舊隻有品笛硬著頭皮前來迴話。


    “柔嘉皇後還在蓮花湯中沒有起身,讓奴婢前來請皇上先用了膳迴宮歇息。”


    前半段是實話,後半段其實已是丫頭委婉的措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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