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漂浮著的熏香也似在瞬間淡了,燈輝搖曳,將二人的身影拉至很長。


    方嫿的眸光直直落在麵前之人的臉上,遮遮掩掩那麽久,臨到頭,她竟是一點也不害怕了。


    燕淇睨視她良久,片刻才輕笑出聲,伸手握住她的柔荑,道:“怎麽不說話?被朕嚇到了?朕也就是隨口一說,朕知道你不是。”


    “皇上怎知道?”她徑直反問。


    他的笑容清淺,低聲道:“若真是九皇叔,逸禮早就知道了。辶”


    換而言之,袁逸禮知道,他燕淇便也會知道。


    原來他竟這樣相信袁逸禮。


    倘若他知道恰恰是袁逸禮騙了他,他一定會動怒吧澌?


    袁逸禮說,皇權麵前,什麽都是渺小的。


    方嫿的心口暗自一緊,將那幾乎卷在舌尖要說出來的事實艱難地吞咽了下去,她是恨袁逸禮出賣了燕修,可她卻不能出賣袁逸禮。


    臉上又有了笑意,她和緩笑道:“皇上英明。”


    他輕緩一笑,轉至一側的錦塌上坐下,旖旎燈光照在他的側臉,那道紅腫的劃痕看著越發清晰起來。


    他見方嫿一直盯著他的臉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笑道:“連皮都沒破,沒什麽要緊的,怎麽,怕朕也同你一樣毀容嗎?”


    方嫿一怔。


    他又道:“你一個女子都不怕,朕怕什麽?”


    方嫿心中五味雜陳,她臉上這一道又不是真的!再說,麵前之人生就那樣一副傾世容顏,便是稍稍劃上一些傷痕也會叫人覺得可惜無比。她定了定神,才咬唇問:“還疼嗎?”


    他不自覺地抬手碰了碰,認真道:“還真是有點兒。”


    方嫿忙道:“那臣妾再給您上點藥,這藥有些清涼,會舒服些。”她說著,取了藥俯身上前。


    他的目光輾轉落在她的臉上,她靠得他很緊,輕軟氣息吐在他的耳際,他卻趁機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她的手一顫,欲逃之際,腕口已被他捉住。他的話語輕悠:“朕不過是劃上一條也覺得辣辣的痛,不知嫿兒當初狠心給自己劃下一刀該是怎樣撕心裂肺的痛?”


    方嫿這才發現他的指腹竟是在她的疤痕上麵摩挲!


    此刻躲也躲不了,她的雙腿有些僵硬,隻能祈禱容止錦以假亂真的水平不要讓燕淇覺察出來。她努力使顫抖的手平複下來,繼續替他上藥,低語道:“已經很久了,臣妾都忘了。”


    “真的忘了嗎?”燕淇如畫瞳眸裏似有笑意,“朕還記得朕小時候有次貪玩從假山上摔下去,當即磕破了膝蓋,鮮血直流,朕還痛得哭了。(.無彈窗廣告)為何朕如今想起來,那種鑽心的痛仍然清晰?”


    方嫿的心悄然一怔,她的眸華低垂,不自覺地落在他的臉上。他仍是笑著,可那笑容裏卻多了一抹深意,他不點明,她卻看出來了。


    正在她心慌意亂之際,他卻又撤了手,自顧站了起來,笑道:“不早了,朕該迴去了,你若想起還有什麽沒告訴朕的,隨時來紫宸殿找朕。”語畢,他再看她一眼,轉身出去。


    方嫿愣愣站在錦塌邊上,手中還拿著上好的藥膏,風從外頭吹進來,搖晃著珠簾碰撞作響,她一顆心惴惴地還收不迴來。


    他方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他知道她臉上傷疤的事了嗎?


    ————


    翌日,燕淇為了方嫿被太後打了一巴掌的事被傳遍了整個後宮,方嫿卻不以為然,傳聞總是會無限誇張。還說燕淇為了方嫿甚至於太後動了手,各傳各樣。


    方嫿的心情非但沒有被那些流言破壞,反而好得很。


    因為一大早便有宮女進來,說是洛陽方家給方嫿送了一件新年禮物來。方嫿起初也疑惑得很,等到打開禮物,她才知,哪是方家送來的?


    這是一件橙紅新衣,多年以前她便見過。


    她的指腹緩緩拂過,衣襟上的銀絲線依舊那麽閃亮,上麵的牡丹怒放有姿,栩栩如生,如同那個新年她初次收到這件衣服時一樣。


    她笑著抱入懷中,她知道這是袁逸禮借方府的名義送給她的。皇上能命人搜查靈空寺,必然也能命人搜查白馬寺,她知道這一切袁逸禮一早就安排好了。他待她很有心,她心裏也是感激的,隻是……


    忍不住歎息一聲,已聞得身後傳來宮女的聲音:“娘娘,曦妃娘娘來了。”


    方嫿忙將手中的衣服藏好,這才步出內室。韋如曦見她出來,忙起了身,她笑得勉強:“看來嫿妃姐姐的身子好了很多了,我讓人特地帶了些燕窩來。”她說著示意宮女將手中的食盒擱在桌上。


    方嫿將目光從宮女身上收迴,這才道:“妹妹今日來可不是為了給本宮送燕窩的吧?”


    韋如曦的臉色有些尷尬,她低下頭,手指下意識地絞著手上的帕子。方嫿打發人都退下,請她坐了,這才道:“妹妹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韋如曦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她勉強笑了笑道:“記得我剛來時,就聽人說皇上已不是那時候的皇上了,皇上身邊有了嫿妃姐姐,皇上對嫿妃姐姐是不一樣的。我也曾將信將疑,甚至於後來,皇上召幸我,那晚他對我極盡溫柔,他說他會愛我一輩子,會寵我,我還以為一切都沒有變,皇上還是原來的皇上。”她的目光看向方嫿,話語裏稍帶著羨慕,“皇上根本就沒召幸過姐姐,卻一直對姐姐疼愛有加。這段日子,我住在紫宸殿,和皇上聊天下棋,如同尋常夫妻,皇上因身子緣故也不曾碰我,我以為一切都會好的,我們還會迴到以前一樣。可是姐姐生病,皇上那樣著急,甚至除夕夜,還不惜為了姐姐忤逆太後娘娘,我終於相信,無論是我還是容小姐,都沒能贏了嫿妃姐姐。嫵昭儀即便身懷有孕,皇上也始終對她不聞不問。”


    方嫿聽得吃驚,蹙眉道:“曦妃妹妹是誤會了,你在皇上心裏始終是最重要的。”


    韋如曦緩緩搖頭道:“我也是個女人,皇上的心思在變,我又怎會真的覺察不出來?我今日來,並不是要責怪姐姐什麽,我曾和姐姐說過,這宮裏,隻有姐姐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你看我的目光那樣坦蕩不會讓我覺得緊張。我來隻是想告訴姐姐,皇上這段日子總是心事重重,姐姐能開導皇上,就請你多些時間陪陪他。皇上同我即便是聊天,也隻說些家常話,從不會有其他。我知道,他有些話不願同我講,如果有一個人會讓他敞開心扉,我想在這個皇宮裏,那一定是姐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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