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中,安白沉著氣問道,“怎麽迴事?”


    許楓在電話裏停頓了一下,才緊張地答道,“今天淩晨,7號項目的在建基地上,一棟沒拆遷的樓房起火,住在裏麵的老人和兩名兒童在消防隊趕到的時候,已經窒息死亡……”


    “老人和孩子都……”


    聽到這個沉重的消息,像安白這樣看慣了商場廝殺的人也忍不住哽咽了,良久,他才開口問道,“在建基地上怎麽會有沒拆遷的樓房?”


    “這……據說這是莫董事長的指示!溲”


    是莫菲的指示?


    安白蹙著眉想著,他很快想到了那次和曼莎的談話,曼莎告訴他,莫菲親臨現場和一個拆遷釘子戶談判……可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7號項目工程已經啟動,她怎麽還會留著這棟樓呢?而且裏麵還住著老人和孩子?


    “總裁,火災現場發現了燃油痕跡和不明爆炸物,公安機關已經認定為這是一起人為的縱火案,可是,在調查取證時,發現基地上安放的攝像頭被人破壞了,剛才他們已經把7號項目項目經理宮峻傳去問話了!恧”


    安白本來還想打電話給宮峻詢問詳細情況,可是,現在,隻能等消息了。


    於是,他果斷地對許楓說道,“雖然是7號項目基地上發生了火災,但是不能說明跟kt地產有關,或許是仇殺也未可知,你現在安排人先做內部調查,有消息通知我……我現在就迴a市!”


    ……


    “安,發生了什麽事?”


    麗婭從沙發上坐起,緊張地問著安白,剛才安白和許楓的通話,她聽得不十分真切,但是,她從安白的聲音裏聽到了他內心的不安,所以自己也跟著不安起來。


    安白放下手機,慢慢地把她擁在懷裏,聲音喑啞地說道,“我們的項目基地上發生了火災,很嚴重……”


    麗婭沉默著,這是她醒來後第一次看到安白這樣,她靠在他的懷裏,能感受到他的悲傷,緊張甚至還有絲絲地焦慮害怕,她雖然不十分地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他透露出的情緒讓她的心跟著懸了起來,因為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隻好柔聲說道,“安,我會和你在一起的!”


    ————


    c市,7號項目基地已經被作為兇案現場實行了警戒。


    氣勢雄偉的售樓部內,安白站在窗前,似乎正在極目遠眺望著,他身後,是垂首而立的宮峻。


    “宮經理,12號淩晨7號項目基地上有人縱火,你能告訴我,是怎麽迴事嗎?”


    “……”


    宮峻緘默不語。他今年三十五歲,穿著筆挺的黑西裝,身材瘦小精悍,大約因為剛剛從公安局出來,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一雙不大的眼睛目光有些萎靡。


    “說!”安白提高的了音量。


    “安董事長,我是對莫董事長直接負責的,可以不向你匯報!”


    聽了這句話,安白倏然轉身,他那犀利地眼神上下地打量了宮峻一番,沉著氣說道,“你的意思是說,莫董事長是7號項目的唯一責任人,對嗎?”


    “……”宮峻避開了安白的視線,低頭不語。


    “要是你私底下做了什麽事,也得由莫董事長負責,對嗎?”


    “安董事長,你的話我不明白!”


    宮峻答話時態度凜然,卻是給人外強中幹的感覺。


    “基地的攝像頭被人故意破壞,昨天晚上值班人員脫崗,你都知道,對嗎?”


    宮峻頭也不抬地迴答道,“安董事長,這件事公安局正在偵查,希望你不要妄加揣測,更不要……打擊自己人!”


    ……


    一番交談之後,安白冷冷地看著宮峻,心情沉重了幾分。


    在聽了許楓的消息之後,他本以為,他戳穿了宮峻的作為,宮峻會向他全盤托出,可是,沒想到,宮峻竟然這樣的冷靜,這說明,這件事背後或許真的有一個大陰謀。


    雖然他暫時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有一點他是篤定的,那就是,這件事和莫菲無關,而且,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她!


    “宮峻,雖然我還不十分清楚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你這樣沉著,是鐵定了心要害人害已,是不是?”


    “……”


    “如果你這個時候悔改,我可以幫助你……”


    “安董事長,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如果沒有其它事,我想迴家休息,告辭!”


    ————


    由於沒有從宮峻那裏找到突破口,安白隻好自己派人調查。一連幾天,他都沒有合眼,可是,事情似乎沒有什麽進展。在這期間,雖然安白沒有詳細地跟麗婭說明情況,但是,她通過這幾天看新聞,已經大概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12.12”縱火案雖然發生在c市,但是因為7號項目的開發商係a市的kt地產集團,所以每天新聞熱點都會報道案情的進展情況,而安白作為集團的副董事長、曼莎作為kt地產的總經理都相繼接到了公安部門的傳喚通知書。


    在這樣的氛圍中,麗婭不僅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還了解到這件事與莫菲有關。


    所以,她的心情並不比安白輕鬆。


    這天,安白晚上又進了書房,她沒有讓自己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而是主動地下了樓……


    “安,這幾天,你一直吃得很少,又這樣勞累,身體怎麽能受得住呢,我讓朱嫂燉了湯,你現在就喝,好嗎?”麗婭端著湯送到了安白的書房,看到他正蹙著眉靠坐在椅子上,這幾天暴瘦的臉頰上,泛著淡淡的青色,讓她看了十分心疼。


    “哦,先放下吧,我喝不下!”


    聽到安白喑啞的聲音,麗婭默然地放下湯盤,返身端了杯清水過來,這一次安白沒有拒絕。


    他抿了幾口之後,放下了杯子,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對麗婭的冷落,於是,不無歉意地說道,“親愛的,是我不好,不能陪你……你乖乖地,一個人去睡好不好?”


    “安,你在這裏難過,我怎麽能安然入睡呢?”


    說著,麗婭把自己的右手臂輕輕地搭在了安白的肩上,又抬起左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龐,說道,“安,你瘦了……我好擔心……我不知道,在我昏迷不醒的日子裏,你是怎麽度過的,是不是也經常這樣一個人徹夜不眠地凝神思考呢……我們錯過了幾年的光陰,在這幾年裏,你孤單一人,麵對了許多的問題,現在我醒了,有什麽事,我想和你一起麵對,你不要把我推開,好嗎?”


    她的話,觸動了安白的心靈,也讓他想到,麗婭需要關心需要嗬護。她溫柔而適宜地撫觸,讓他感受到了女性的憐惜。


    終於,他握著她的手說道,“親愛的,我不會把你推開的……有些事情不讓你知道,是為了保護你,讓你少添煩惱……好了,現在什麽都不要想了,我們迴房間休息吧!我陪你一起!”


    ————


    第二天中午,a市的機場,上午晴朗的天氣漸漸轉為了多雲。


    莫菲和阿秀剛剛下了飛機,立刻有幾名公安幹警圍了上去。


    “12.12”縱火案影響很大,周圍早有得到消息的記者,對著莫菲舉起了攝相機。


    在頻頻亮起的攝相機麵前,莫菲略帶蒼白的臉上現出了十分局促的模樣,現在正值a市的冬季,她雖然穿著一件略顯寬鬆的黑色羊絨大衣,但是,依然沒能遮住她凸起的小腹。


    ……


    在擁擠人群之外,莫南和劉金玲夫婦正靜靜地看著。


    莫菲將被作為重大嫌疑犯傳喚迴國的消息,是劉金鋒告訴他們的,縱火案發生之後,劉金鋒一直在積極地想辦法,但是,他現在身體不好,兒子劉向宇又辦事不利,他隻有高度的關注。


    看到自己未婚先孕的女兒被公安人員帶走,這對於莫南來說,無疑是巨大而沉重的打擊。


    身為外交人員,他的職業生涯中雖談不上風光無限,卻也是值得濃墨重彩地形容,可是,沒想到,在他退職後,在他的家庭生活中,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女兒會給他帶來奇恥大辱!


    他今天來機場,一是因為他相信女兒沒有指使人縱火,另一個原因是,他根本不相信妻子劉金玲的說法,他不相信女兒懷孕了!可是,當他看到身材高挑的女兒刻意地躬了身來掩蓋隆起的小腹時,他的眼睛模糊了——從小到大,她一直是他眼中的小公主,她多才多藝,曾經多次優雅而美麗地站在舞台上,表演、受獎……可是,這一次,卻被當作罪犯出現在眾多的媒體麵前,還要以未婚媽媽的形象坦露在眾人麵前,引人非議,這讓他情何以堪呢!


    ……


    痛苦的思索中,莫南覺得自己無法再停留了,隻是轉過身步履蹣跚地離開。


    劉金玲緊緊地跟在丈夫身後,先他一步來到了車前,打開車門,莫南在門前怔了一秒鍾,繼而黯然地坐進了車內。


    ……


    “我一直以為,你雖然不在女兒身邊,但是卻是一位好母親,今天看來,是我想錯了!”


    兩人的車子在自家的別墅前緩緩停下,莫南終於開口說話了。


    劉金玲沒有迴頭,她不敢與坐在後排座上的丈夫對視……她的心情本就和他一樣沉重,現在聽了他的斥責,更是沉重地抬不起頭了!女兒莫菲現在的景況是她們平靜而陽光的生活中突然出現的晴天霹靂,把她擊得無處可逃。


    莫菲懷孕的事,她確實早就知情,之所以隱瞞丈夫,是因為當初莫菲離開的時候,她有過安排,她想讓女兒在美國生下孩子之後,再迴來麵對丈夫,麵對眾人,可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南,請你不要這樣……我和你一樣愛我們的女兒,我也努力地在做一個好母親……作為一個母親,在知道女兒懷孕後,我首先是為女兒的名譽著想,我也曾經想過讓她放棄孩子……可是,作為一個母親,我不能強迫自己的孩子做她不願意做的事……而且,相對於外界的眼光,我更在意女兒的感受,更在意她的幸福……南,這些年,我跟在你身邊,生活裏處處是光環,但是,在這樣的光環掩蓋下,我更在意生活的真實,在意我們一家三口人的幸福……在去美國之前,女兒說,她已經準備好了,做一個堅強的母親,她決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是女兒的信心和愛感動了我……”


    “感動?一時的感動換來的是今天的痛苦和恥辱!糊塗!”


    “南,既然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唯今之計是我們要盡快幫助女兒……”劉金玲說到動情處,轉迴身,殷切地望著丈夫,希望丈夫和她一樣積極想辦法救莫菲。


    可是,莫南的眼睛藏在墨鏡後麵,看不清神色。


    “她不是要做一個堅強的母親嗎?她自己的事,由她自己處理吧!”


    說完,他推開車門,決然地走下車,隻剩下劉金玲一個人在車裏。


    ————


    當天的關於“12.12”縱火案的新聞報道中稱,該案已經偵破,kt地產集團董事長莫菲等6名重大嫌疑人已刑事拘留。


    ……


    盛世廣告,暮色中,寬敞的總裁辦公室內,沒有燈光,顯得清幽而死寂。


    安白默然地佇立在窗前,把自己凝固成了一座山。


    中午他去了機場,在看到莫菲的那一刹那,要是不於賓死死地攔著,他早就衝上去了……


    雖然他從莫菲去美國時說的話裏,知道她已經懷孕了,又從後來美國傳迴的消息裏確認了她已經懷孕的事,可是,在今天,在他親眼看到她那隆起的小腹時,他還是驚訝了!


    看到她那本來纖豐有度的身材走了樣,那一尺七的小蠻腰,現在因為有了寶寶而變得滾圓,而原來飽滿的臉龐,卻折損得蒼白瘦削,他心痛得隻想捶打自己……他怎麽可以這樣地冷落她呢?他怎麽可以在和她一起孕育了愛的結晶之後,讓她一個人承擔全部的責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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