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不說學曆相差太大,小吳和開挖掘機的男人也不會有共同話題吧?


    退一萬步說,就算小吳跟開挖掘機的男人有共同話題,但是依照兩人的生長環境和受教育程度,三觀也不可能相似。


    兩個三觀不合的人,要怎麽過到一起呢?


    實在是同事之間不是太熟,所以也不好去深入的安慰,也就隻能裝作不知道。


    很清楚的記得那是周六的早上,我和君顥起床的時間挺早的,洗漱後,兩個人一起吃了早飯,所以就早早的來到了殯儀館。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小吳也早早的到了,看到她的時候,她的心情很不好。


    我給她遞了一杯熱水,她沉默的接了過去,我是實在是不好開口,正準備轉身迴辦公室,她突然在背後問了我一句,“景溪,人活著到底有什麽意思?”


    我心裏一驚,忙轉過頭看她問,“怎麽了,心情不好?”


    她垂著眼,讓我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變化,但是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卻是無盡的悲傷了落寞。


    “有的時候我在想,父母為什麽要生下我,難道是為了擺布我?景溪,我好累啊,我甚至覺著活著已經沒有希望了。”


    “小吳,你別嚇唬我,到底怎麽迴事?”


    “我媽以死相逼,如果我今年不結婚,她就跳樓去死。”


    我的心仿佛狠狠的被人攥在了手裏,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我想不明白他們逼我難道比看到我快樂更重要?”


    “小吳,你冷靜一點,或許情況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商量。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告訴我,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好不好?”


    小吳抬起眼看著我,我這才看到她雙眼通紅,皮膚也不是很好,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大好。


    “我已經很久沒有安穩的睡過一個好覺了,睡覺的時候我不斷的驚醒,半夜一直睡不著,早上一大早就醒了,總以為時間不早了。我不敢接電話,也不敢打電話迴家,隻要電話想起來,我感覺整個人都要瘋了。”


    “小吳……”


    “我恨他們,明明知道我不想結婚卻又把我往死路上逼。為了完成自己的一己私欲,逼我結婚。我恨我自己,軟弱無能,不能反抗他們。我想報複他們,我以死來報複他們,叫他們這輩子都內疚。為了他們的錯誤,承受懲罰……”小吳帶著哭腔說到這裏又停頓下來,她委屈的說,“景溪,我覺得我內心有點扭曲了。”


    “不過是逼婚,隻要你自己不願意,沒有人能逼的了你的。”


    小吳絕望的搖了搖頭,“景溪,你不懂。我爸說他養了二十幾年的閨女,不能最後砸在自己的手上。姑姑們說我一天沒有結婚,我父母的任務一天就沒有完成。你知道嗎?我結不結婚是父母的任務,我對父母來說不是愛情的結晶,而是個甩不脫手的累贅。”


    我抿著嘴沒有說話,我無父無母,姥爺前幾年又死了,對於這種事我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更可怕是我的母親,她天天在電話裏跟我哭訴,說我不結婚這麽作妖讓她少活二十年。原本她能活到八十歲的,現在隻能活到六十歲。隻要我迴家,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開始逼婚,說我不孝,不聽話要逼死她。說我不給她活路,她沒法活下去。從來沒有人問一問我為什麽不結婚,沒有人去關心我內心的感受。”小吳幾乎要哭出來,語氣裏的絕望絲毫沒有隱藏掉。


    “從小我看到我的父親動手打我的母親,家具倒在地上,媽媽滿臉是血的抱著哥哥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我也看過他們動刀動棍子的相互毆打,更見過我媽遍體鱗傷的模樣。我看著他們將自己的婚姻經營的一地雞毛,現在又想將我推進火坑。”


    我握著拳頭站在一邊鼻尖發酸,我明白幼年時候的陰影是如何影響一個孩子的一生,更明白那種傷害是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抹去的疤痕。它永遠藏在你心裏的最深處,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提醒你那段傷害是如何造就成今天的你。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這個姑娘,隻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告訴他們,雖然我愛他們,但是還有恨。我沒有辦法釋懷,是他們將我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可能到死的時候我才能釋懷……”


    “小吳,你……你不能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啊,所有的事情我們都可以商量,都可以解決,你不能走上極端啊!”我有些著急了,明知道她已經開始心生怨恨,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景溪,我要結婚了,這個月月底我就要結婚了。”她紅著眼看著我說,語氣裏絲毫沒有歡喜。


    “你……你不再考慮考慮?如果你不想結婚,你可以換一個城市,換掉所有的聯係方式重新開始。以你的能力,就算是換一個城市,你也一樣可以混的風生水起啊!”我急急忙忙的說,甚至有些口不擇言,“你不能就這麽草率的決定一件事情啊。”


    “我……我聽小梁說你前段時間還在相親,怎麽就要結婚了?”


    小吳垂著眼拉住了我的手說,“景溪,我沒有辦法,我快要被逼瘋了。”


    我本想再問清楚一點,殯儀館其他的同事陸陸續續都過來了,小吳也沒有跟我多說,起身就進了更衣室去換工作服了。我看著她落寞的聲音,覺得很心疼。


    我仔細想了想小吳這個人,從進殯儀館開始就兢兢業業,加班加點是常事,從不喊苦叫累。她性格開朗,做事又圓滑,身邊有很多朋友,在哪裏都不怯場,跟我一點都不相似。正因為她不怕苦不怕累,又肯虛心鑽研,外麵又接了很多兼職,工資加外快今年在我們這個城市付了一個九十多平米的房子的首付。


    原本以為這樣一個又開朗又有能力的人不會有什麽煩惱,卻沒有想到她會崩潰到這個地步。


    我很快就知道小吳要結婚的男人不是那位開挖掘機的,而是另一個相親對象,好像是一年前家裏人為她介紹的。去年年底的時候男方帶著家裏人去小吳家裏逼婚了,不想結婚的小吳一萬個不願意,總算是把這件事給壓下來了。


    但是這件事終究還是要解決的,小吳也不想拖,就快刀斬亂麻,要跟男方分手。據說小吳父母知道之後大發雷霆,押著小吳去給男方道歉,小吳沒有同意,跟家裏大吵了一架。


    見小吳態度堅決,小吳的父母就張羅著給小吳相親,期間介紹人是什麽男人都敢給小吳介紹,小吳鑒於母親的壓迫也都咬著牙堅持見了一麵。光相親沒有結果,小吳的父母也火了,命令小吳必須在相親對象中選擇一個。


    繞了一圈,那位逼婚的男方大概還是覺得小吳好,又帶著禮物去小吳家裏示好了,小吳的父母見有人願意娶他們的女兒自然是十二萬分高興的。立即就將小吳可拎了迴家,強製要求小吳跟男方和好。


    小吳自然是不願意,父母又輪流做了工作,母親麽無非還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順帶控訴小吳不孝順,想逼死她。如果小吳不同意跟男方和好,母親就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麵對母親以死相逼,小吳能怎麽做?


    一旦開了妥協的口子,其他的事情就再也堵不住了。


    之後的逼婚順理成章,就連結婚的日子都沒有跟小吳商量,而是男方和小吳的父母商量好了告知了小吳一聲。沒有人聽她說一說話,更沒有人來問一問她是什麽感覺。


    我曾問過小吳,有沒有跟她男朋友談過,如果那個算是男朋友的話。


    小吳說剛開始確定關係的時候談過,但是每次談的時候就會爭吵,爭吵中他就會摔東西。在男方開始摔東西的時候,小吳就會閉上嘴,一聲不吭的自己迴家。再後來小吳就不願意跟那個男人談了,所以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們沒有談過任何關於結婚的事情。


    小吳很焦慮,殯儀館的同事都看出來了,但卻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她開始頻繁的加班,不斷的接私活,每天隻能睡三四個小時,三四個小時的睡眠質量一點都不好。她就這麽麻痹自己,不願意去麵對即將到來的婚禮。


    隨著婚期越來越近,她就一直問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有這樣的父母?他們為什麽要將她生出來。


    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更沒有辦法選擇父母,現在就連自己的婚姻都被父母一手包辦了,小吳沒有辦法不絕望。我甚至想不起來小吳上一次露出笑臉是什麽時候,更不記得小吳上一次無憂無慮的跟同事談天說地是什麽時候。


    如今的她被大量的工作包圍著,仿佛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我曾看過她躲在洗手間裏壓低聲音小聲抽泣著,也曾看過她躲在洗手間情緒崩潰的和家人通電話。我不知道她的父母什麽時候才能停手,是不是要將她逼死了才能罷手?


    這些問題我不知道,我也不敢知道。


    無能為力的我仿佛是她父母的幫兇,看著她一天比一天絕望,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憔悴,我卻怎麽都伸不出援助的手。


    我打電話諮詢了顧小沫,顧小沫沉默了很久才說,“這種事情沒有辦法解決,依她父母的人生經曆和思維習慣隻會逼著她進入婚姻。在他們看來,唯有婚姻是幸福的,不管婚姻裏子女們會遭遇到什麽。如果她想擺脫這種現狀,除非遠走他鄉,跟父母徹底斷絕關係。”


    “為什麽有的父母善解人意,有的父母恨不能逼死自己的孩子?”我茫然的問出了心裏的疑惑。(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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