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跟一條死魚一樣躺在地上翻著白眼,身邊的那些小混混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不同意味的笑意。我不知道房東在房子裏安裝那些攝像頭拍攝租客洗澡視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被別人這麽對待,我想大概是從未想過。


    一個加害者一直都是以加害者的身份在傷害別人,怎麽會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受害者?


    我突然間覺著現場的這些小混混都變得可愛起來,法律沒有給受害者一個交代,但是他們做到了。即便手段有些齷齪,但於我來說也算是個安慰。


    以德報怨,何如?


    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聽夠了那些虛妄的雞湯,也受夠了那些公知宣揚善良,原諒作惡的人。那些作惡的人在作惡的時候可曾想到他們的所作所為會為被害者帶來怎樣的傷害?


    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難道就能抹殺掉所有的傷害?


    我做不到!


    即便此時此刻,我仍舊因當日之事感到恐懼。我恐懼人群,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即便是睡著了也會被噩夢驚醒。我一直活在擔心受怕中,為什麽還要原諒這種人渣?


    甚至自己不能代表全部的受害者,或許有的人認為不過隻是看看而已,又摸不著,當做無所謂。可是我不行,既是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景溪,沒事了,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你看,沒有人傷害你的身體,你也沒有被侵犯,這樣就很好了。


    理智上相信這樣的安慰,可是潛意識裏卻蟄伏著恐懼。


    那些小混混將侵犯房東的視頻當著他的麵賣給了黃色網站,曾經他將別人被偷窺的視頻賣給那些網站,讓無辜的人受傷害。誰也沒有想到如今是這個作惡多端的人被上傳到這樣的網站上,供那些躲在電腦後麵的獵奇者窺探、討論、欣賞。


    即便做到這裏那些小混混依舊是沒有收手,給房東喂了藥,各種姿勢擺拍後,將其洗出來散發在小區裏。就算是房東的親人也沒有放過,他的親人也都受到了這樣不雅觀的照片。


    在做完這些事之後房東就被送了迴去,前後不過幾個小時,他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沒有勒索、沒有綁票、甚至沒有威脅。


    那些小混混似乎隻是為了讓人渣也體會一下那些受害者遭遇到的事情,做完這一切後他們在這個城市裏消失的無隱無蹤。


    親眼看到這個過程的房東聲嘶力竭的大叫著、辱罵著,如今的他已然已經瘋了。


    或許是因為接受不了這個打擊,人渣被氣死了。


    彌留之際他也不曾對往日那些惡毒、惡心的行徑感到絲毫的悔恨,他恨得是讓那些小混混讓他遭遇到了如此奇恥大辱。


    麵對這樣一個人渣,我不明白他的家人是怎麽有臉照過來讓他複活的。


    難道家裏有個這樣的心理變態,所有人都不知情?


    我不相信,我絲毫不相信他的家人會不知情!


    “景溪,這樣的結局能撫慰你受傷的心嗎?”顧小沫緊緊的抓著我的手,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茫然的看著她,大約是眼淚湧了上來,麵前的顧小沫看的有些不太真切,“顧小沫,我……是不是太矯情了?趙卿不僅被偷窺、被拍攝,她還……還被人渣動過手。可是這件事情之後,我總能看到她的笑顏,仿佛一點都不受影響。而我僅僅隻是發現了自己被偷窺而已,卻覺得自己受了傷害。”


    顧小沫伸手抱住了我,不斷的拍著我的後背,低聲道,“不是你太矯情,是這個社會對女人太過苛刻,身為女人才是原罪,無關乎你做了什麽。有的人習慣將痛苦留給自己,麵對別人的時候佯裝開心,你隻看到趙卿的笑容,你怎知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沒有被噩夢驚醒?沒有哭著喊著醒過來?我們看到的都是別人願意表現出來的一麵,我們看不到她們藏在笑容麵具下哭泣的小人。”


    是啊,笑容的麵具下可能藏著哭泣的自己,我們沒有辦法扒開笑容的麵具,更沒有辦法窺探那個哭泣的小人。


    和顧小沫迴到現實裏,房東依舊像條死魚一樣躺在工作台上,我的臉上涼涼的,伸手摸上去全是眼淚。


    顧小沫拍了拍我的肩膀,歎了一口氣說,“今天你先迴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


    “他的家人是不是想將他喚醒,好知道是誰害死了他?”我沒有聽從顧小沫的話,而是冷冷的看著工作台的上人渣問。


    “法醫鑒定是腦梗死,但是他家裏人並不這麽認為,說一定是跟之前發生的事情有關。當時他的家屬並沒有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沒想到竟然是那種事。“顧小沫長長的歎息一聲道,“景溪,人已經死了,那些傷害也都隨他埋葬吧。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你有空的時候去看看?”


    我搖了搖頭,“謝謝顧老板,我會慢慢調整的。”


    顧小沫也沒有勉強我,隻說,“你和你的朋友都放心,視頻的事情我會給你們解決,絕對不會留下尾巴。”


    除了感謝的話,我什麽都說不出口。


    從瞎子街出來已經滿天星光,我將房東已經掛掉的消息通知了趙卿,趙卿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突然就哭出了聲。


    她什麽都沒有說,隻一個勁的哭,從起初壓抑的哭聲慢慢的變成了嚎啕大哭,而我隻是靜靜的聽著。


    正如顧小沫所言,趙卿笑容的麵具下痛哭的才是真正的她。


    這件事沒有過多久,新聞上就出現警察端掉了幾個黃色網站,所有的負責人都被一網打盡。我仔細研究過這則新聞,說是這幾個網站都是靠偷拍的視頻斂財的,vip入戶已達到五百萬,收拾付費的。裏頭很多都是洗手間裏隱形攝像機偷拍的洗澡視頻,還有一些是酒店房間裏設置的隱形攝像機,就連地鐵、公交車上也少不了那些偷拍女孩子裙下風光的變態。


    很多視頻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被拍攝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更不知道自己的這些隱私已經被不法分子用來在網上斂財了。


    我沒有想到顧小沫說的不留尾巴是這個意思,也不由的感慨了一下顧小沫做事雷厲風行。


    這些網站就像是一個毒瘤,要鏟除並不是那麽容易,我甚至不知道顧小沫通過怎樣的手段竟然這麽快就讓這些網站繩之以法。


    接到顧小沫的電話我一點都不意外,她告訴我,關於我和趙卿的視頻都已經徹底毀掉了。我沉默良久才道了一聲謝,她問,“你是不是想問其他女孩子被偷窺洗澡的視頻怎麽辦?”


    “我隻是……”


    “你放心,那些視頻我也一並毀了,但是有些視頻我是不能毀掉的,警察要留作證據來判那些人的罪。”


    “謝謝。”


    顧小沫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即就掛了電話。


    我將變態房東的事情仔細的告訴了楊辰辰,楊辰辰愣了很久才說,“這個事情也告訴趙卿吧?若不然她心裏會一直有個心結,壞人並非因他做的壞事兒得到應有的報應,而是他壽命到了才死的。你也有過同樣的遭遇,定然更能體會趙卿的心理。”


    “我曾以為不提起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不提、不問、不看,就會當做從未發生過。當趙卿在電話裏頭哭起來的時候,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去安慰。”


    楊辰辰低著頭說,“雖然我們很弱小,對很多事情都無能為力,但是我們能做的還有很多。和趙卿住在一起一段時間,我發現她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陽光,她心思細膩,性格執拗。遭遇了那樣的事情雖然沒有跟我們談過她的體會,但是我知道她是恐懼的,心理上多多少少也有創傷。你不是說顧小沫又認識的心理醫生嗎?雖然你不需要,但是趙卿可能會需要。”


    我點了點頭,找顧小沫拿了心理醫生的聯係方式給了楊辰辰,楊辰辰將房東惡有惡報的事情告訴了趙卿。


    楊辰辰和趙卿說那件事的時候我並不在場,因為不想再複習一遍自己的傷痛,我也沒有詢問趙卿的反應。無論是什麽樣的反應,大抵是在我意料之中。至於心理醫生那裏趙卿有沒有去,就算去了有沒有效果我也沒有問,我將那些恐懼埋在我心底的最角落,等待時間讓它慢慢消失。


    “在發什麽呆?”君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連忙笑著搖了搖頭,“隻是在想工作上麵的事情。”


    “工作遇到困難了?”


    “沒有,隻是在想如何才能將工作做得更好。”


    “女孩子有份工作打發時間就好了,拚命賺錢養家的事情是我們男人該做的。”君顥將上來的甜點遞到了我跟前,“嚐嚐看,榴蓮味的蛋糕是這家的新品。”


    想起不愛吃榴蓮的楊辰辰,每次聞到榴蓮味都說是屎味。若是看到我在吃榴蓮味的蛋糕一定又要大聲的嚷著‘景溪,你怎麽又在吃屎!’,想到這裏不由的笑了起來。


    “怎麽了?”君顥詫異的問,我忙收斂笑容說,“隻是想起一個不愛吃榴蓮的朋友。”


    君顥笑了起來,用勺子挖了一口送到我嘴邊,我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他慢條斯理的說,“榴蓮味重,自然有喜歡的也有不喜歡的。”


    “嗯。”


    “搬了新家之後你越來越忙了,殯儀館每天都有很多事?”


    “也不算,隻是我自己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不想提到之前的事,所以立即轉了話題說,“下周你不是要去n市出差嗎?什麽時候迴來?”


    “快的話三五天,慢的話得一個月,看工程的進程。”(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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