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升鄉。


    周東北挨個與兩個中年人握手,“李老師,陳老師,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書計吳洪也是握著手一再感謝,他晚上飯也沒吃,一直陪著了。


    兩個人客氣了兩句,又迴身不耐其煩地叮囑秦老三他們,“切記切記,一定要都換上鬆樹葉墊雞窩……”


    戴著眼鏡的老陳說:“要給雞每天吃甘草解毒片一片,小雞用量減半……”


    眾人一起往出送,二虎已經發動了車,打開了空調冷氣。


    老陳把周東北往遠扯了扯,低聲說:“這個病發病急傳播快,不好治!幸好發現早,你又讓村民處理了死雞,方法都沒有問題,但仍然不可小視……”


    周東北連連點頭,到底是有學問的人,自己並不認識他們,更沒找任何關係,本來兩個人都要下班了,可聽自己說完,簡單收拾一下就跟著來了,忙活到現在飯都沒吃。


    請兩位老師上了車,他又把二虎叫到一邊,小聲叮囑:“我讓人去鄉政府給蘇姐打過電話了,她備好了菜,你陪著吃完再送兩位老師迴家……”


    “你不迴去?”


    “我不迴去了,陪陪三叔他們,你拿著電話,有信號以後給小夏打個電話說一聲!”


    “知道了,明早我來接你!”


    “後備箱還有煙和酒嗎?”


    二虎說:“還有半箱中華,五瓶五糧液。”


    “兩位老師都抽煙,吃飯完送到家以後,一人給拿兩條煙,再加兩瓶酒,不要你就跟著送到家裏……”


    “嗯呐!”


    “去吧!”


    車走了,吳洪簡單講了兩句,說明天上午他再過來,就迴去了。


    周東北身心疲憊,什麽都不想說,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自己並不認可這句話,可今天真是打臉了,自己打自己的臉!


    當年不論是秦老三借錢幹雞場,還是扶持馮嘎子弄大棚,想的都是未來能幫著鄉親們走上致富路,而不是守著他們的一畝三分地。


    可事實已經擺在這兒了,太不容易!


    他們都是極其矛盾的結合體,淳樸、善良、忠厚,可這些並不能掩飾其中一些人的狹隘、短視、自私、妒忌甚至是麻木。


    這條路,不好走!


    他歎了口氣,擺了擺手,“太晚了,都迴去吧!”


    有人明顯想說點什麽,可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於是三三兩兩都散了。


    “嘎子,送三姐迴去吧!”說完才想起來問他,“大棚那邊咋樣?”


    馮嘎子憨笑道:“挺好的,不用掛著!”


    “那行,都撤吧,我和三叔聊幾句!”


    馮嘎子送劉娟往迴走。


    夜色濃的像墨一樣,土路坑坑窪窪,他怕劉娟摔倒,可又不敢伸手。


    “嘎子哥,你家大娘也養了幾隻雞,可得小心點兒!”劉娟說。


    “我家少,沒事兒!”


    “少也是大娘的命根子,別大意!”


    “……”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不一會兒到了劉娟家。


    “進屋吃一口吧!”劉娟說。


    “不滴了,我媽肯定也做了,我不迴去她都不能吃。”


    “那你慢點兒!”


    馮嘎子剛要說話,就看到院子裏站著一個身影,一動不動。


    他認了出來,是墩墩!


    14歲的齊墩墩早熟的不像個孩子,雖然學習挺好,就是有些沉默寡言,沉默的有時讓馮嘎子都有些不舒服。


    “幾步遠的路,沒事兒!”他擺擺手就走了。


    他早就明白搬家那天瘋子說的是啥意思了,他喜歡劉娟,以前她沒嫁人的時候就喜歡,可那時候家裏窮,自己更沒個好名聲,根本就不敢說,


    現在他想說,可人家丈夫剛死不久,不合適。


    劉娟轉過頭才看到兒子,“站這兒幹啥呢?吃沒吃飯?”


    齊墩墩搖了搖頭。


    劉娟摟著他肩膀往裏走,“以後別等媽,你和你姥先吃……”


    ——


    夜巴黎歌廳。


    聽到外麵有爭吵聲,老嫖和馬曉華出了包間。


    估計都在飯店喝完了酒,這個時間大廳八個卡座都滿了,歌曲停了,舞池上方的燈光還在不停滾動。


    劉老六和一個女服務員站在三號卡座前,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正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點著劉老六腦門,“死瘸子,我就想讓她陪我,行不?”


    劉老六一臉的笑,“老弟,陪唱的老妹兒真沒了,你再等等好不好,我們服務員真不能陪……”


    “操尼瑪,給你臉了是不?”


    這小子說話有口頭語兒,疑問句時總帶個“不”字,此時吐沫星子都崩劉老六臉上了,可他依舊陪著笑,“老弟,別生氣……”


    馬曉華怒了,剛要邁步,就被老嫖按住了,緩緩搖頭。


    他明白這貨的意思,東北火鍋城天天爆滿,老嫖不可能每天守在這裏,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得把夜巴黎交給劉老六管。


    他們幹的就是這個營生,社會上的人都認識老嫖是誰,輕易沒人惹他,可誰認識他劉老六是誰?


    不管是忍氣吞聲,還是把棍兒立起來,劉老六都得自己去麵對,而不是依靠著周瘋子的名聲!


    嘭!


    嘩啦——


    一個酒瓶子砸在了劉老六頭上,滿滿一瓶啤酒和碎玻璃四濺。


    啊——


    小服務員嚇得蹦了起來,慌忙往後躲。


    劉老六一動沒動,嘴角一挑,又笑了,“如果不解氣,小兄弟接著來!”


    嘭!


    嘩啦——


    又是一酒瓶子。


    一道血,順著劉老六鼻梁緩緩淌了下來,大廳裏所有人都呆了。


    馬曉華紅了眼睛,老嫖扯著他的那隻手也在抖,可就是不鬆手。


    “再來!”


    劉老六還在笑,五彩燈光在他臉上劃過,笑容有些詭異。


    和他同桌一個光頭莫名的有些害怕,伸手剛要去拽同伴,已經來不及了,就聽他罵了一句:“哎呀,我操尼瑪!”


    隨著最後三個字罵出來,這小子整個人都蹦了起來,又是一酒瓶子重重砸了上去。


    嘭!


    嘩啦——


    劉老六搖了搖腦袋,啤酒、玻璃碴子和血四散開去,他摘下了大眼鏡,撩起花襯衣擦了擦鏡片,戴上後柔聲問:“小兄弟,夠了嗎?”


    卡座裏還有四個人,光頭說:“小九兒,和一個殘疾叫什麽勁哪,算了!”


    打人的小九甩了甩手,罵罵咧咧,隨後又把手指向了躲老遠的那個女服務員,“我就要她,行不?”m.23sk.


    就在這時,所有人就覺得眼前一晃,就看到這個瘸子的一隻手,已經死死攥住了小九指人的那根手指。


    劉老六笑容不減,一字一頓:“不!行!”


    哢!


    啊——


    小九一聲慘唿,劉老六的另一隻手同時攥住了他的手腕,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剛才那根食指已經貼在了手背上,折了!


    還不等其他人作出反應……


    哢!


    啊——


    中指又折了,晃晃悠悠,隻剩下皮肉相連。


    大廳一片死寂,頭上五彩轉燈發出的“嘩嘩”聲清晰可聞。


    所有人都呆了,沒想到這個瘸子出手竟然這麽狠!


    他是誰呀?


    有的女人已經捂住了眼睛,膽子大的仔細看。


    這人看著得有三十多歲,臉有些長,戴了副老土的黑框近視鏡,那眼鏡片兒一圈一圈的,特別像罐頭瓶子底兒。


    雖然他穿的不像個正經人,可骨子裏就透著憨厚,怎麽看都不像個社會人。


    沒人認識他,一個都沒有。


    卡座裏四個人都站了起來,剛要往出撲,就見一個男人站在了他們前麵,這人相貌英俊,身材消瘦,隻是他的左臉上,從嘴角往太陽穴方向斜斜有道疤。


    小馬哥?!


    他們不認識劉老六,可認識馬曉華。


    不止他們認識,其他那些卡座裏的客人也都竊竊私語起來。


    “坐下!”馬曉華並沒拿什麽武器,就連傳說中的那條鏈鎖,也好多年沒人再看到了,他手裏隻拿了台大哥大,可就這兩個字,四個人都不敢再動。


    哢!


    啊——


    小九的四指也斷了!


    這是第三根!


    包房裏出來的人越來越多,老嫖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魏家老二魏兵,還有陳軍。


    “馬哥,馬哥——”


    卡座裏的四個人都急得喊了起來。


    小九在中指折的時候,就已經跪在了地上,他感覺自己的手腕像被鐵箍一般,盡管已經疼的渾身大汗,卻一動都不敢動。


    馬曉華問:“認識他嗎?”


    四個人一起搖頭。


    哢!


    啊——


    小九的小拇指也斷了!


    他的右胳膊被劉老六扯得高高的,可整個身子已經癱軟下來,姿勢怪異。


    馬小花說:“今天你們就認識了,他姓劉,是我六哥!!”


    劉老六鬆開了那隻手,淡淡道:“小兄弟,一個酒瓶子一根手指,小拇指是我收你的利息,醫藥費啤酒頂了,想報警就去吧!”


    小九癱跪在那裏,捂著殘手大聲嚎著,聲音聽著讓人頭皮一陣陣發麻。


    馬曉華側了側身子,四個人趕快拿起桌上各自的東西,拖起小九就走。


    “站住!”


    馬曉華的聲音響了起來,幾個人腳停了,沒人敢動,也不敢迴頭。


    “誰讓你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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