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北從分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大門口站著楊曆年、方有容、孫廣誌、土豆、地瓜、大頭、大虎、二虎、老嫖、大眼兒、三胖子、七美人……


    見他出來,唿啦啦都圍了上來。


    方有容焦急道:“小馬呢?”


    周東北身心疲憊,這個案子太大了,已經驚動了省裏。


    夜裏八點四十分,郝忠海出來透氣抽了根煙,不一會兒,等在大門外的盧曉光、豬大腸和劉二狗走了。


    九點三十分,圖四的局子被封。


    周東北畢竟親手勒死了案犯,是否頒發什麽見義勇為好市民獎那是以後的事兒,省裏下來人後,首先把他的卷宗都拿了出來,從孫大馬棒的案子開始,從頭到尾擼了一遍。


    折騰了四個多小時以後,他才在筆錄上簽字按手印。


    桌子後兩個人都是省裏來的,其中那個中年人笑道:“周經理在北安出院以後,看來治療效果不錯……”


    周東北站在桌子前,擦了擦食指上的紅色印尼,笑了笑,並沒有迴答。


    中年人也沒有再往下問,伸了伸手:“你可以走了!”


    周東北並沒有動,盡管他早就口幹舌燥,還是對中年人說:“秦處,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不當說……”


    “你說!”秦處看著他的眼睛。


    “我希望對圖浩的死,能給他一個說法!”


    秦處的眼神有些玩味,“哦?說說,要什麽說法?”


    “當時如果不是他死死抱住了兇手,不隻馬曉華,甚至是我以及那些逛街的人、趕過來的公安幹警,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秦處笑笑說:“可很明顯,他隻是為了救馬曉華……”


    周東北有些急,“你不是他,怎麽知道他當時是怎麽想的?”


    “周經理,如果圖浩有這個心,他為什麽會走商業街?難道不知道那裏行人很多嗎?”


    他紅了眼睛,“如果你被槍逼著,你有選擇的權力嗎?”


    秦處身邊是個年輕人,明顯沒經曆過這個陣仗,怔怔看著兩個人。


    “周經理,”秦處的臉冷了下來,“我說過,你可以走了!”


    周東北轉身就走,一句話都沒再說。


    出了審訊室,他站在走廊裏用力捶了幾下牆,紅著眼睛點了根煙。


    這個時候正是風口浪尖,無論是圖四還是馬小花的事兒,自己都不能去聯係方局,因為不是時候。


    剛才也是衝動了,實在是沒忍住,哎!


    想想自己,也算是因禍得福,這再一次證明了去年方振在自己案子上的小心謹慎,是經得起時間考驗和任何審查的,未來更沒有後顧之憂。


    隻是馬小花這次卻慘了,公安仔細分析劉大亮犯罪的前因後果後,發現起因之一,竟然是他放高利貸導致劉大亮父親上吊,劉大亮提幹不成又索要錢款不得,這才殺了薑岩兩口子。


    審訊人員拿出了他厚厚一摞檔案,懸著的鬥毆案件就有五起,陳自強在文化宮被捅傷一案,也一直掛著呢!


    這次,估計他得判了。


    馬小花此時還在審訊室,臉已經裹上了紗布,當知道了事情始末後,知道圖四是因為救自己被殺,已經完全崩潰。


    周東北在走廊抽了兩根煙,省裏下來的人都去休息了,郝忠海找了個機會,帶他進了馬小花的審訊室。


    兩個人不能多呆,臨走時馬小花說:“瘋子,怎麽判我都行,我就一個要求,你一定要答應我……”


    “你說!”


    “四哥火化那天,我要去送他!如果你沒辦法,逃,我也要逃出去!”


    “放心,”周東北說:“豁出去這張臉不要了,我也要讓你去送四哥!”


    馬小花沒說謝謝,隻是紅著眼睛看著他。


    眾人把方有容送到了父母家,隨後一起迴了東北公司,後半夜風涼,吹的人由裏往外的冷。


    廚房常備整箱的興安塔啤酒,也沒有菜,大夥圍坐在周東北辦公室裏默默喝著酒。


    楊曆年終於掉下了眼淚,隨後一發不可收拾,所有人都開始哭,一群大小夥子,哭的撕心裂肺。


    “憑啥呀?”土豆鼻涕老長,“明明是那人要殺馬哥,結果把四哥殺了,兩個人不是受害者嗎?憑啥還要收拾馬哥呀?還有沒有天理了?”


    二虎也說:“就是呀,我咋就想不明白呢!”


    老嫖抹了一把眼淚,“拔出蘿卜帶出泥,有關聯的人自然都得審!馬哥上次捅陳一刀的事一直都掛著呢!再說了,沒有抬錢的事兒,可能就沒上吊的事兒,把他連累了唄……”


    自從馬小花和方有容好了以後,他就很少去文化宮舞廳跳舞了,老嫖因為找樂子的地方多了,也很少去了,加上現在傷勢還在恢複中,更不敢亂嘚瑟。


    孫廣誌說:“小馬懸著的案子不是一起兩起,平時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現在畢竟省裏來人了,市裏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


    眾人眼淚就啤酒,怒罵著世事不公,講著四哥曾經的故事……


    ——


    周東北從下午一點開始,一直等到下班時間,才等到金川局長。


    聽了他的請求以後,金川猶豫起來,馬曉華的事兒雖然不大,但方局已經在會上拍了桌子,又是當著省廳幾位領導的麵,這是態度問題。


    這小子不去求方局,卻來找自己,什麽意思?


    周東北知道他很忙,也不多坐,起身說:“金局晚上有酒宴,我就不耽誤您了!”


    金川眉頭微微揚了一下,這小子真是個人精,說半句留半句的,既然他知道今晚這頓酒是送行酒,看來應該是方局不好說話,才讓他來找自己。


    起身送他到門口,這才輕聲說:“明天上午省裏那幾位就走了……哪天火化,你讓小郝去看守所提吧!切記,注意安全,別給我們添亂!”


    “謝謝金局!”他恭恭敬敬地彎腰鞠躬。


    金川看著他出門,並沒有往出送。


    周東北溜的很快,他知道如果金局看出來自己是在扯虎皮做大旗的話,非得踹自己。


    他是在賭,這個案子雖然十分轟動,但畢竟行兇者已經死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又十分清晰,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案。


    他和郝忠海也分析過了,想要給圖四一個說法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去找方局,找徐輝……誰都不會答應他,甚至還得挨罵!


    事情已經這樣了,沒有人會去關心圖四當時怎麽想的,混子就是混子,領導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薑岩身上,畢竟他可是個副處級幹部。


    馬小花的事兒不大,法律也講因果,這裏的因果,指的是實行行為同危害結果之間的引發與被引發的關係。


    因果關係論的意義,在於任何人都必須對自己的行為所致使的後果負責,但又要排除各類形式的株連……


    馬小花放高利貸,與最後劉大亮槍殺薑岩和圖四,雖有因,卻沒有導致直接的果,因為這個果是薑岩自己種下的!


    據說市裏已經著手成立調查組,清查木材綜合加工廠副廠長薑岩的問題。


    馬小花是放高利貸的不假,可單純的放高利貸雖然屬於違法行為,更不受國家法律保護,但一般卻不會觸犯刑法。


    隻有涉及到高利轉貸或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才會構成刑事犯罪。


    所以,馬小花的罪名主要是上一次捅傷陳一刀的案子,這屬於故意傷害他人身體,一般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


    周東北十分鬱悶,因為這個時候,自己真是幫不上忙,隻能把功夫用在宣判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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