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


    周東北把鞭炮掛在了晾衣繩上,轉過身朝屋裏大喊:“來呀,你不是說你點嗎?”


    隔壁盛夏聽到了他的喊聲,和盛春也抱著鞭炮跑了出來。


    盛春往晾衣繩上掛,她跑到了板杖子邊,墊著腳往老周家院子裏看。


    “周爺,啥時候到的?”


    周國柱披著羊皮襖剛走到大孫子身邊,聽到喊聲看了過去,“夏丫頭,吃了嗎?”


    “沒呢!”盛夏眉眼笑成了兩彎月牙,“等著和你家比鞭呢!”


    周東北不由好笑,去年她家放得是2000響的,所以贏了自己,今年竟然還想比比。


    周國柱哈哈大笑,“你家放多少響的?”


    “5000!”


    “呦?”周東北驚訝起來,“丫頭,你騙我,你不是說買得還是2000響的嘛!”


    盛夏撅起了粉紅色的小嘴,“不和你說話,壞蛋!”


    周國柱瞅瞅杖子那邊的小丫頭,又看看自己的大孫子,眉開眼笑,“丫頭,你上當了!”


    “咋了?”


    “我孫子買了好多掛一萬響的!”


    “啥?”盛夏立起了眉毛,“周瘋子,周扒皮,你個大騙子!大騙子!”


    周東北哈哈大笑,把手裏的煙頭遞給了爺爺,“爺,放,震震他們!”


    盛夏扭頭喊:“老弟,你晚一點放!”


    “哎?”周東北不幹了,“要比就一起放,看誰響的時間長,你這不是玩賴嘛!”


    “我就玩賴了,幹氣猴兒!”盛夏晃著腦袋氣他。


    周東南在屋裏聽到外麵這麽熱鬧,也跑了出來,望著一張張笑臉,不由又想起了那個老人孤單的背影,暗自一聲歎息。


    爺爺到家以後,一家人說了一會兒話,姐倆拿了兩條凍鯉子、一隻白條雞和200個凍餃子,去了涵橋洞。


    孫大馬棒的老父親果然一個人在家,冷冷清清,連餃子都沒包。???.23sk.


    周東北坐在屋裏和老爺子相對無言,各自吧嗒著煙,周東南在外屋大鍋裏煮了20個餃子,端上桌以後,姐倆才告辭。


    臨走時,周東北又拿出了200塊錢,老爺子說什麽都不要,他扔在炕上扯著姐姐就跑了。


    姐倆推著車剛出胡同,就碰到了劉二狗和豬大腸,兩個人自行車後座上都拉著一個白麵袋子。


    “瘋子哥?!”兩個人一起喊了起來,紛紛下了車。


    周東北問:“你倆這是?”


    劉二狗說:“過來看看老孫他爸!”


    “哦,”周東北點了點頭,沒想到這倆貨還能有這份心,不錯!


    “行,快去吧!我們先迴去了!”


    望著遠去的背影,豬大腸正了正棉帽子,“二狗,他們難道去老孫家了?”


    劉二狗也有些疑惑,“不應該吧?”


    ——


    周國柱湊近鞭炮,伸過去了煙頭……


    劈劈啪啪,鞭炮響起!


    周東北一隻手摟著爺爺的肩膀,另一隻手用力摟著姐姐,冷空氣夾雜著硝煙撲麵而來。


    高挑的大紅燈籠,紅彤彤的對聯,外麵冰天雪地,屋裏溫暖如春。


    家家戶戶冒著炊煙,灶坑火旺,鍋裏的水開了,扔進幾大塊五花三層的豬肉,放上兩根大蔥,抓把粗鹽和花椒大料。


    簡簡單單的食材,可隔著鍋蓋,撲鼻的香氣就能傳到室外。


    這就是年的味道,多少年後再也找不到的味道……


    這邊快沒放了,那院的鞭炮才響起來。


    畢竟有先有後,到底還是老盛家鞭炮放的時間長,姐倆的小腦袋一起在杖子邊露了出來,得意洋洋。


    周國柱大笑,“夏丫頭,待會過來看電視!”


    “嗯呐,周爺!”


    盛春喊:“姐夫,你家鞭炮不行啊!”


    周東北撇撇嘴,“你姐倆一個比一個賴!”


    說完,他伸手去摟爺爺,“走,爺,姐,不惜的搭理這倆貨!”


    盛夏禁了禁鼻子,放下了腳後跟,“走,老弟,不惜的搭理這個壞蛋!”


    姐倆往迴走。


    “姐,我姐夫怎麽壞了?”


    “滾蛋,瞎打聽啥?”盛夏紅了臉。


    盛春很奇怪,難道這倆人打架了?


    “姐,那一會兒去不去姐夫家看電視了?”


    姐倆一前一後進了屋。


    “不去,”盛夏一甩袖子,“咱家沒電視呀?非去人家去擠?”


    盛春直撓頭,這是撞著啥了?


    老周家。


    一家人圍坐在熱乎乎的火炕上,新買的大炕桌上都是硬菜,肘花沾蒜泥、手掰肝、爆炒大腸頭、糖醋排骨、澆汁鯉魚……


    遺憾的是沒什麽青菜,這年頭興安市還沒有扣大棚的,到了冬天家家都是土豆酸菜,上頓下頓的吃。


    哪怕是過年,條件好一些的家庭,也不過是以肉為主,唯一的綠色就是大蔥。


    “爸!”周旺端起了酒杯,全家人都看著他,“過年了,我祝爸健康長壽!”


    周國柱很開心,兒子能有今天的變化,都是因為自己的大孫子,正所謂浪子迴頭金不換,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一家人都舉起了酒杯,噹!撞擊在了一起。


    “好酒!”周國柱放下酒杯後說,“我喜歡這種濃香型的,而醬香型的茅台酒卻喝不慣……”


    說完又嗬嗬笑道:“這麽一說,好像我常喝一樣,上次喝茅台,還是十幾年前了……”


    “爺,”周東北趕緊說:“您喜歡五糧液,以後孫子就供著你喝!”


    周國柱擺了擺手,“每天一小盅純糧散裝,就是神仙一樣的日子了,誰家能天天喝五糧液?”


    “對了,爺,我給您用70度的散裝泡了一大塊虎骨,都泡一段時間了,等迴去的時候,我給您抱迴去!”


    “好好好,”周國柱連連點頭,“如果是真虎骨,那可是好玩意兒!”


    “必須滴,如假包換!”


    “……”


    一家五口聊著天,喝著酒,其樂融融。


    “大丫兒,初二小郝能過來嗎?”周國柱問孫女。


    “嗯,”周東南點點頭,又說:“爺,你得多住一段時間……”


    趙玉芳也說:“是呀,爸,住到天暖和再迴去吧!”


    “好!”周國柱笑嗬嗬答應下來。


    伴隨著時不時響起的鞭炮聲,一家人從下午三點半,一直喝到了六點。


    碗筷撤下去以後,娘倆把茶水、花生、瓜子、糖塊、凍梨和凍柿子都端了上來。


    周東北在炕頭放好枕頭,讓爺爺躺一會兒,祖孫三個人嗑著瓜子聊著天。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誰都沒再提一句。


    周國柱問起了孫子今後的打算,周東北比比劃劃,爺倆都聽的十分認真。


    廚房的娘倆刷完碗,進屋打開電視,也坐在炕上一起聊著天。


    電視裏新聞聯播的片頭剛出現,鄰居小喇叭李嫂和丈夫過來了,手裏還端著一盆炒瓜子,趙玉芳趕快下地。


    “老爺子,過年好!一晃七八年沒見著您了!”


    “呦,他李嫂,”周國柱坐了起來,“過年好,過年好!”


    趙玉芳接過她手裏的盆,怪嗔道:“嫂子,你看你,來就來唄,還拿啥東西?家裏也買了好多瓜子……”


    李嫂笑道:“那天我和你哥還說呢,這一年下來得嗑你家一兩麻袋瓜子了,你看看,給我都嗑出瓜子牙了,還不興我買點拿過來呀?”


    說著話,她還呲著牙讓趙玉芳看,果然,她上下兩顆門牙都有一個小豁,看樣子還真是嗑瓜子嗑出來的。


    周東北暗自好笑,牙都嗑漏風了,也堵不住她的嘴。


    周旺招唿:“李哥,快,快上炕喝點茶水!”


    李嫂的老頭叫李福,長得憨厚,人也木訥老實,年輕時就得了個李老實的綽號。


    估計家裏的話都讓媳婦說了,他就像個啞巴,很少聽他說什麽。


    聽到周旺喊自己,他樂嗬嗬脫鞋上炕,


    房門又開了,就見盛建設一家四口也來了,後麵還跟著幾個鄰居,手裏都大包小包拎著東西,盛夏穿著新棉襖,臉蛋粉紅。


    牛素芬本來想晚點過來,盛建設說周旺父親來過年,還是要早點過去打個招唿,於是一家人穿戴好就過來了。


    往出走的時候,盛春還賊眉鼠眼的直瞅姐姐,見她竟然沒提出什麽反對的意見,不由更是奇怪。


    書上說,女人心海底針,說的真對……


    這不是抽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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