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討厭!”


    馬小花嬌嗔地打了他一下,三口兩口吃掉那根冰棍,“小嫖,你這速度不行啊,瘋子都到倆點兒了!”


    老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人家那是吉普子,我坐的是啥?快別扯犢子了,給我也整根冰棍兒吃,一身他媽臭汗!”


    兩個人嗦囉著冰棍,溜溜達達往公交站走。


    “花姐,你今天咋穿這麽素?”


    老嫖換了個詞兒,沒好意思說他穿的比以往正常了。


    “我大姨唄,事兒媽似的,我估計就是那個叫什麽更年期,一看到我那麽穿就沒完沒了絮絮叨叨……”


    他這段時間被老嫖一口一個花姐的喊習慣了,也就懶得再糾正他了。


    接著又說:“要不是我把頭發紮起來,估計半夜她就得給我剪了,還說我早晚有一天得被當成流氓抓起來!”


    老嫖大笑,“你不就是流氓嗎?”


    “你他媽才是流氓!”馬小花給了他一個白眼,隨後又有些憂鬱的輕輕說了一句,“你不懂,你們都不懂,我是與世俗抗爭的詩人!”


    一輛破舊的公共汽車來了,正是下班時間,人還挺多,兩個人剛擠上去,門就關上了,公汽喘著粗氣繼續前進。


    兩個人好不容易挪到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臉朝外,手把著座椅的後背把手。


    過了兩站,人少了一些。


    馬小花就感覺後麵有人在頂自己,他往旁邊挪了挪,不一會兒,後麵那個人又貼了上來,隨著汽車的搖晃,一頂一頂……


    “我艸尼瑪!”


    與世俗抗爭的馬詩人忍無可忍,猛地迴身,一隻手就掐在了這個男人的脖子上。


    這人大約四十出頭,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模樣普通的掉人堆裏都找不到。


    全車人都驚呆了。


    男人更是一臉懵逼,明明看著是個苗條美女,怎麽迴頭變成了一個相貌清秀的小夥子?


    太魔幻了!


    不遠處的老嫖趕快往這邊擠,一眼就看到了露出來的東西,他明白了,這是遇到“刷漿糊”的了。


    吃驚過後,車上的人開始七嘴八舌:


    “司機,有流氓!”


    “往派出所開!”


    一個中年婦女嗓門最亮:“都說一號線有色狼,今天終於抓到了,打,使勁打!”


    “削死這個臭流氓!”


    “……”


    馬小花另一隻手高高揚起,啪啪啪!一頓大嘴巴子就扇了上去。


    這個情形不用解釋,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幾個年輕女孩看清楚以後,紅著臉,尖叫著捂住了臉。


    “你個變態!”


    馬小花尖著嗓子,膝蓋就頂在了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應聲倒地,佝僂著像個大蝦。


    馬小花的腳毫不留情地踹了上去。


    車上人太多,不然他就抽出腰上的鏈鎖了,這麽打真不過癮。


    老嫖也過來了,他最喜歡痛打落水狗,於是抬腳就往這男人褲襠踹……


    一下!


    兩下!


    三下!


    眼看著那玩意已經抽抽成了小蚯蚓,男人也有出氣沒進氣了。


    車停了,司機還真開到了派出所。


    公汽的門剛一打開,馬小花和老嫖就竄了出去,嗖嗖嗖,沒了影子。


    後麵司機喊了起來:“哎——你倆,你倆別跑啊!”


    兩個人跑進了一條小巷,靠在紅磚圍牆上哈哈大笑。


    “花、花姐,”老嫖喘著氣,“你說、你說咱們這算不算做好人好事!”


    “必、必須滴呀!”


    兩個人休息夠了,晃晃悠悠又上了一輛公汽,三站地就到了精神病院。


    進門之前,老嫖把馬小花喊到了一邊,伸手把自己肩上的兜子遞給了他,“花姐,這裏是一萬塊錢,我哥讓我給你,說怎麽花你知道!”


    馬小花沒矯情,伸手就接了過去。


    “能見著我哥不?”他問。


    “能,”馬小花笑道:“也不是蹲笆籬子呢,有啥不能見的!”


    醫院的院子很大,鐵門緊閉,登記後才放行進入。


    兩個人往裏走。


    老嫖又問:“送我哥的公安都迴去了?”


    “早迴去了,估計得貪黑能到家!”


    “花姐,你說我哥有精神病的診斷,上麵也有人,有必要這麽折騰嗎?”


    馬小花若有所思,“可能……可能這麽折騰一圈,以後能更安心吧!”


    “以後?”老嫖有些不解,又問:“你說怕以後翻案?”


    “誰知道呢?或許越是做大事的人,越是小心謹慎,越是無知的人,才越是無所畏懼……”


    老嫖眨了眨小眼睛,“我怎麽覺得你是在說我?”


    “小嫖,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你滾蛋!”老嫖笑了起來,走了幾步又問:“花姐,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就算完事兒了?”


    “廢話,都上電視新聞了,你說完沒完事兒?”馬小花沒好氣地撇了他一眼,故作兇惡狀,“喊習慣了是不?以後再他媽瞎喊,舌頭給你薅下來!”


    老嫖嘿嘿一笑,也不搭茬。


    其實這些他也知道,不過還是想找個人確認一下,好像這樣就能安心不少。


    兩個人進了這棟新蓋不久的三層大樓,馬上鼻子裏就聞到了一股醫院特有的味道。


    馬小花說:“走吧,我先帶你去看看瘋子!”


    兩個人順著樓梯上了二樓,剛拐進一條走廊,就見前麵有個帶著鐵柵欄大門,門口還坐著一個男護工。


    房間裏傳來鬧哄哄的聲音,聽著好像有人在唱歌,還有人在激烈地說著什麽。


    “那邊是活動室,狀態好的病人,每天都有活動時間……”馬小花解釋說。


    這時,一間科室裏走出一位四十歲出頭的女大夫,看見兩個人笑道:“曉華,過來了?”


    “董阿姨,您可是越來越漂亮了!”馬小花走了過去,甜言蜜語地奉承起來。


    “這孩子,”董阿姨喜笑顏開,“你這張小嘴,從小就甜!”


    聊了幾句家長裏短,馬小花問:“我朋友呢?”


    “哦,”董阿姨指了指活動室,“剛吃完晚飯,他去活動室了。”


    “行,那我看看他去!”


    “你小心點,別惹唿其他人!”


    “嗯呐,我知道了!”


    董阿姨對那個男護工說:“小李,讓他倆進去吧!”


    “好嘞!”男護工站了起來。


    董阿姨走了,兩個人穿過鐵柵欄大門,往裏走了幾步,趴在雙開的木門玻璃上往裏看,就見裏麵男女老少至少五六十人,一個個都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


    有人拿著本書念念有詞,有的人對著窗戶在朗誦什麽,還有一些人圍著一台小黑白電視在看。


    兩個人仔細找,才發現周東北哈著腰,胳膊肘拄著桌子,雙手支著下巴,正興致勃勃地看兩個老頭在下象棋。


    兩個人剛要推門往裏走,就見那兩個老頭撕扯在了一起,很快就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老李頭,你又悔棋!”


    “老白頭,明明是你玩賴!”


    “我玩個屁賴,我家養的馬,就是能走日也能走田……”


    “田你奶奶個腿兒!”


    “……”


    唿啦啦——


    三個男護工跑了過去。


    再看周東北,竟然趁機把那副殘棋上的兩個棋子藏了起來……


    馬小花和老嫖麵麵相覷,這貨不是進來以後真瘋了吧?這操作太詭異了!


    “哥!”


    老嫖見裏麵太亂,沒敢往裏走,推開門後,站在門口顫顫巍巍喊了起來。


    周東北抬頭就笑了,朝他招了招手,動作輕柔,“來,過來,你過來!”


    老嫖一頭霧水,喊自己幹啥?


    他小心翼翼走了過去,周東北指了指殘局,“陪我下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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