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東海的家裏沒人,周東北隻好再往大副食騎。


    這年頭,想找個人基本上就得靠腿。


    騎到大副食,他累的像條狗似得,一眼就看到楊曆年正在門口卸貨呢!


    “七哥!”他大聲喊了起來。


    楊曆年扛著一麻袋東西,費勁地迴過頭,“瘋子?你咋跑這兒來了?”


    “找你有事兒!”


    “哦,你等一會兒!”說完,他就扛著麻袋進去了。


    周東北想了想,還是沒再往前走,進去就得挨個打招唿,陳主任也得去拜訪,起碼要遞根煙,閑聊一會兒才行。


    楊曆年幹完了活,見他蹲在不遠處抽煙,一邊往前走,一邊拿著手套“啪啪”的抽打著黃軍褲上的灰,“咋還跑這兒找我,有事兒?”


    “好事兒!”周東北站了起來,笑嘻嘻拿出煙。


    “我不抽你那玩意兒,”說著話,從兜裏掏出一盒皺巴巴的葡萄,“說呀,磨磨唧唧地!”


    周東北把事情說了一遍,楊曆年差點就蹦起來,“我艸!”


    罵了一句以後,他用力一扔煙頭,轉身就往三輪車跑,“等我一下......”


    兩個人蹬著車往火車站跑,騎的飛快。


    周東北問他:“你知道海哥他倆在哪?”


    “吱——”三輪車停住了,周東北隻好也握住了刹車。


    楊曆年撓了撓頭,“不知道!”


    周東北哭笑不得,“那咱倆迴站前幹啥?”


    楊曆年想了想:“也隻能迴站前了,等大頭迴來以後,讓他帶著咱倆去找他爸,老海兒他倆不是和他爸在一起呢嘛!”


    周東北一想,也是這個道理,沒有bp機,更沒有手機,也隻能死看死守了。


    迴到站前,一輛三輪子都沒有了,看了張三也去幹活了。


    周東北去售票口那邊買了半斤炒瓜子,哥倆坐在三輪車上邊嗑邊聊。


    “哎,你說老海兒和大波當了公安,以後是不是咱哥們就牛逼了?”


    “牛逼啥?犯事兒一樣得抓你!”


    楊曆年罵了一句,想想也是,如果不抓的話,人家工作不就沒了?


    他不死心,又問:“總得有點好處吧?”


    “有!”


    “啥呀?”


    “進去以後不削你!”


    “艸!”


    “......”


    兩個人在站前一直等到天黑,大頭沒迴來,陸陸續續把土豆和趙光腚他們都等迴來了。


    “走,去大頭家看看!”


    楊曆年把幾個人都打發迴了家,帶著周東北往鐵路家屬區騎。


    兩個人先去了大頭家,還是沒迴來,又去了郝東海和沈波家,也沒迴來。


    沒辦法,隻好先迴了楊曆年家,五姐給燒了水,又開始做飯。


    “瘋子,你和哥說實話,想不想當我姐夫?”楊曆年又提起了這茬,壓低了聲音問他。


    周東北快愁死了,“七哥,不帶你這樣的,別瞎開玩笑。”


    楊曆年立起了眉毛,“艸,咋就是開玩笑呢?你說五姐好不好吧?”


    周東北直薅頭發,沒敢吭聲。


    “說呀,好不好?”


    “好!”他沒招了,隻能說好!


    “這不就得了嘛,”楊曆年得意洋洋,“好就行,我五姐還有工作,你倆多般配......”


    “不是......”周東北趕快攔住了他,唯恐被外麵的五姐聽到,“七哥,不是好就能在一起的,好女人多了,你家前院的王嫂好不好?”


    “好啊!那年夏天,我偷看過她洗澡,那對燈賊大,皮膚賊好!”


    尼瑪,周東北哭笑不得,你說你咋還幹這事兒?


    “那你和她為啥不在一起?”他問。


    “操!”楊曆年罵了起來,“我他媽倒是想了,王哥也得同意不是?”


    周東北大笑不已。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聽到了郝東海在院子裏的喊聲:“七哥,你找我?”


    楊曆年從炕上蹦下了地,光著腳就往出跑,“幹他媽啥去了,這麽晚才迴來?”


    緊接著,廚房又傳來他的聲音:“哎呀,你倆咋造成這個奶奶樣?在灶坑裏打滾兒了?”


    望著走進屋的兩個人,周東北差點笑噴了,就見郝東海和沈波一身漆黑,隻有牙和眼白是白色的。


    他大笑道:“把你倆扔煤堆裏,不呲牙都找不著!”


    楊曆年問:“以前不都換完衣服再迴來嘛,今天咋就這麽跑迴來了?”


    郝東海苦笑起來:“迴來吃口飯,活沒幹完呢!”


    沈波抖了抖腦袋,“唰唰”直掉黑灰。


    啪!


    楊曆年抽了他一下,罵道:“出去弄,整一屋灰!”


    沈波翻了個白眼,“說的好像你多幹淨似的……”


    “快,快,”楊曆年懶得再搭理他,焦急道:“瘋子,你口條利索,你快說!”


    “海哥,波哥,好事兒!”周東北笑道。


    郝東海眼睛瞪大了,心髒不爭氣地砰砰直跳,兩個人看著他不說話。


    周東北就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又說:“明早你倆收拾利利索索的,咱們八點準時去!”


    沒有興奮的大喊大叫,房間裏反而安靜下來。


    隻見郝東海的眼眶開始泛紅,一行熱淚滾下,臉上出現了兩道白皙的痕跡。


    沈波伸出手,用力摟住了他的肩膀,兩個人都哽咽起來。


    楊曆年也紅了眼睛,一張嘴卻不好聽,“操,這麽好的事兒,哭個幾把毛!”


    周東北趕緊下了地,拿出煙給兩個人點上,“先別激動,八字才畫了一撇,等那一捺畫上再高興不遲!”


    “對!”郝東海擦了一把臉,“瘋子說的有道理,咱倆走!”


    沈波懵了,“還嘎哈去呀?”


    “迴家吃飯,完事迴去幹活!”


    “還他媽幹哪?”他差點沒哭出來。


    “廢話,還能把張叔一個人扔那兒?再說了,成不成還兩說呢,站好最後一班崗!”


    沈波無奈了,耷拉著腦袋跟著他往出走。


    “瘋子,明早我倆在市局門前等你!”郝東海迴頭說。


    “好,不見不散!”


    ——


    半夜十一點,楊曆年大醉,躺在炕上扯著周東北的手喊五姐夫,恰好五姐這時候進屋收拾桌子,兩個人都造了個大紅臉。


    周東北幫著她收拾好桌子,穿上大衣往出走,五姐披上棉襖送他。


    院子裏。


    周東北說:“五姐,七哥愛開玩笑,你可別生氣!我先前一再和他說我有對象了,這家夥說我忽悠他……”


    五姐笑了笑,“他呀,就是瞎著急!”


    周東北有些奇怪,“五姐沒處對象?”


    要知道她已經30歲了,在這個年代,女孩二十一二歲結婚很正常,她這個年紀已經是老姑娘了。


    五姐一陣黯然,卻沒說話。


    周東北知道自己唐突了,看得出來,她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隱,於是連忙道歉。


    五姐又笑了笑,“都過去了,我也隻是找不到他了而已,迴去吧,慢點騎!”


    “嗯!”


    路上,他琢磨著那句話:找不到他了而已?


    找不到了?


    為什麽會找不到?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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