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做了一個噩夢,弟弟把他叫醒了,眨著眼睛看著他。


    那個噩夢是這樣的:他夢見,他做了一個噩夢,眼睜睜地看著弟弟變成了一個陌生女子,他恐懼到了極點,就在這時候,弟弟把他叫醒了,眨著眼睛看著他。他心有餘悸,對弟弟講起了這個夢。講著講著,他突然住口了——弟弟正在一點點演變,轉眼,就變成了一個陌生女子……現在,弟弟眨著眼睛看著他。


    這次,顧盼盼真的死了。


    那兩個神秘短信,新書上的黑框,電影廠道具樓的女鬼,qq群裏的目分目分,演講會上顧盼盼的驚現……似乎都有了解釋。


    作家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光亮,專門請米嘉喝了一次茶,還是那個永遠播放斯汀歌曲的茶館。米嘉的心情似乎並不怎麽好,話語很少,顯得憂慮重重。


    作家就不再提顧盼盼的事,開始談節目。他興奮地告訴米嘉,那部狂犬病的小說已經寫了一半,他對這個故事很滿意。另外,他還透露,他把自己、米嘉、伏食、兩個顧盼盼……都寫進了小說中。


    這天晚上,作家睡得很香。


    早晨,他剛剛睜開眼睛,短信就響了。


    他打開它,陡然瞪大了雙眼:作家:我是目分目分。


    從現在起,你朝前走第199989步的時候,會看到你想象不到的一幕。那是你人生的終點,不會早一步也不會晚一步。


    這似乎是一個噩耗,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你有一定的權限改變命運的定數。我們建議你,盡可能借用其它東西代步,使你的人生得以延長……我在第199989步的地方等你。


    這個短信對作家的打擊太大了!


    ——顧盼盼已死,可是這個目分目分依然存在,繼續給他發送著短信。這說明,過去那些詭怪之事,並非顧盼盼所為,至少不完全是她幹的!


    就像一個人從噩夢中醒來,剛剛鬆了一口氣,夢中的情景卻在現實中出現了!


    這個目分目分,這個被拆散的“盼盼”,這個從始至終一直藏在他背後的人,或者說,這個一直懸在他頭頂三尺的東西,究竟是誰?


    199989步。


    這個數字像一個惡毒的詛咒,一下就撞進作家的命運中,似乎再也無法根除了。


    他沮喪地把手機扔到了地板上,眼神灰暗下來,臉上剛剛出現的一絲光亮,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呆呆地望著屋頂,毫無表情,如同一個被醫生診斷為絕症的人。


    生活在都市的人,每天平均大約是5000步的樣子,那麽,199989步大約是40天……如果這個短信的預言是真的,那麽,作家剩下的日子就不多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他終於坐起來,下床了——今天還要錄節目。外麵的世界已經開始喧鬧。


    當他把雙腳垂到地麵的時候,遲疑了一下。


    接著,他慢慢穿上鞋,小心地邁出去,嘴裏開始叨念:1步,2步,3步,4步,5步,6步……從這天起,作家開始記錄他的走一步。


    這個神秘短信沒有號碼。


    對方不想讓作家迴複。


    對方把門關了。


    作家越想越後悔,如果,早點換一個手機號碼就好了,他也應該關上自己的門,從另一個不為人知的門出入。


    這樣,也許對方就找不到自己了……現在,一切都晚了。


    對方已經給他送來了最後的通知。


    199989步。


    我們一起來猜想一下,到了那一步,作家會遇見什麽?


    也許,在一條平坦而光潔的馬路上,他正朝前走著,馬路突然咧開一張黑糊糊的嘴,迅速把他吞進去。接著,很多人圍上來,紛紛議論:那麽大的一個黑窟窿沒有井蓋,一個大活人,怎麽就看不見啊……也許,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突然冒出一輛無人駕駛的巨大卡車,迎麵逆行開來,把正常行駛的他那輛灰色桑塔納撞飛。第二天,媒體報道說:一輛灰色桑塔納,不知何故,逆行駛上了高速公路,車毀人亡……也許,他去野外參加生存拓展訓練,必須翻越一麵牆,他爬上去之後,正要跳下去,卻看到很多人聚集在地上,仰著頭,對他指指點點,似乎在警告他太危險。他笑了笑,輕鬆地跳了下去。下麵的人失聲驚叫,四散逃開。


    結果,他摔成了肉餅,鮮血濺出幾米遠。事後,大家怎麽都想不通,這個人為什麽舉著一副高倍望遠鏡,站在30層樓頂上,朝下望著望著,突然就跳了下來……也許,一個驚天動地的炸雷,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中,在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中,單單選中一扇窗子,左衝右突,“哢嚓”一聲,穿透厚厚的牆壁,把正在上網的他劈死……也許,他抬起頭,正巧看見一個人放風箏,風箏線斷了,軟軟地飄落下來,落在他的肩上,他想把它摘下來,手腳卻動不了了,直直地摔在地上。旁邊的人一邊跑開一邊大喊:高壓線電死人啦!……也許,他正路過一家銀行,聽見裏麵“劈裏啪啦”響起了鞭炮聲,探頭瞧了瞧,一顆流彈就飛出來,打碎了他的鼻子,直接射進大腦中……也許,他下班快到家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仰頭一看,旁邊是一幢正在建築的樓房,一個民工站在腳手架上,急急地對他打著手勢。民工朝左揮揮手,他就愣愣地朝左移動幾步;民工朝右揮揮手,他就愣愣地朝右移動幾步。他終於調整到位了,那個民工突然投下一個磚頭來,精確地砸在他的腦袋上。記者馬上趕來了,因為這裏出現了一顆隕石,它來自黑暗宇宙的深處,躲過無數天體,直直地飛到吉利街來,正巧砸中了一個無辜行人。吉利街在西京,西京是地球上的一座城,地球是天上的一顆星……也許,他正坐在飛機上,在太平洋上飛行。他剛剛從廁所迴來,飛機突然傾斜了,接著不可逆轉地直直紮進茫茫海洋中……也許,那個保姆推著一對雙胞胎出現了,其中一個嬰孩還在大哭,另一個嬰孩則爬出雙座推車,朝他咯咯笑著慢慢爬過來……也許,他迷失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果樹林中,枝葉間,掛滿了半紅半綠的果子。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住了,借著月色,眯眼朝樹上望去,那密密麻麻的果子並不是果子,而是縮小了的顧盼盼!紅的是t恤,綠的是牛仔褲。


    無數的顧盼盼掛在樹上,紋絲不動,從四麵八方死死盯著他……也許,你不屑猜想。


    提到短信,你也許斷定這是一個惡作劇,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麽。


    那麽,我提前告訴你,作家走到這一步的時候,真的就發生了什麽。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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