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世上少了一個人,多了一個鬼。


    第二天,世上少了一個鬼,多了一個人。


    作家在網上結識顧盼盼那天,她的名字叫“咬”。


    現在,她真的撲上來,死死咬住了作家的七寸。


    也許,一些厄運在降臨之前,當事人總有些感應。


    在遭到敲詐的前前後後,作家對公司的一個編導說過:最近,他經常莫名其妙感到害怕,有時候,刮風也怕,


    下雨也怕,看到廣場上太多人聚會也怕,樹葉掉到腦袋上也怕……


    晚上,他約米嘉在一家高檔的茶館見麵。茶館裏,正在播放斯汀的《shapeofmyheart》。


    米嘉開著她那輛棗色寶馬來了。


    剛坐下,她就大大咧咧地說:“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作家歎了口氣,說:“我被人敲詐了。”


    米嘉端起茶杯,又放下了:“誰?”


    作家遲疑了一下,沒有說出那個肮髒的交易,隻是說:“一個女孩子。她跟我要100萬,沒辦法,我隻好來


    找你幫忙。公司帳上有錢嗎?能不能借給我,我慢慢還。”


    米嘉笑了,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似乎有脂粉掉下來:“這是新聞呀,我們求之不得呢!別理她,由她去。”


    作家的眼神中一下露出了無助。


    實際上,米嘉最希望作家爆出猛料了,那樣的話,就會有更多人關注午夜節目,帶來巨大廣告收益。為此,


    她不會在意他個人的名譽。


    米嘉繼續笑著,說:“你想火起來,要不就是打官司——無吵不成炒;要不就是有桃色新聞,無色就不紅。


    現在,大家都浮躁著呢,隻喜歡看熱鬧。”


    說到這裏,米嘉甚至開始憧憬起來:“一個女孩子和一個演講小說家,由愛生恨,把他和她的**錄音公布


    於眾……”


    作家絕望地看著米嘉的臉,突然說:“這件事和你想的不一樣。”


    米嘉端起茶杯,吹了吹:“你說說具體情況。”


    作家說:“她是雞。”


    米嘉差點吐出來,她張大嘴巴,眼角的皺紋一下就移到了眉宇間:“你——嫖娼?”


    作家說:“我最近在寫一個故事,牽扯到賣**女的情節,我想熟悉一下生活……”


    米嘉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突然變得不耐煩:“你沒染上什麽病吧?”


    作家說:“我隻有這一次,而且她是個學生,不會的。”


    米嘉把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說:“你是自作自受!”


    她明白,這已經不是緋聞,而是醜聞。一旦敗露,將遺臭萬年。


    作家說:“如果不能滿足她,她肯定跟我魚死網破。我完了,節目也完了……”


    至此,作家對米嘉已經是一半求助一半威脅了。目前,他是她的搖錢樹,保不住他的聲譽,就保不住午夜節


    目的聲譽,也就保不住她的滾滾財源。


    米嘉瞪了他一眼,看著窗外,不再說話了。


    突然,她說:“殺了她。”


    作家哆嗦了一下:“你殺還是我殺?”


    米嘉又瞪了他一眼:“她不就是一個雞嗎?殺雞焉用宰牛刀!雇個人,幾萬塊錢就搞定了。”


    作家想了想,突然說:“不行不行!那樣的話,我們都完了!”


    米嘉不耐煩地說:“你他媽幹不了大事!算了,那我就找人教訓她一下吧,讓她不敢再來糾纏你。”


    “到哪兒找人呢?”


    “隻要給錢,願意幹的人多如牛毛!”說著,米嘉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男服務生:“——比如他。”


    服務生見米嘉指他,馬上走過來,恭恭敬敬地問:“需要效勞嗎?”


    米嘉揮揮手,說:“不需要。”


    服務生就迴到了原地,繼續侍立。


    米嘉拎起鴕鳥皮挎包,站起來,說:“你講好你的恐怖故事就行了,這件事不用你管,我現在就安排。”


    作家還想說什麽,米嘉已經掏出電話,一邊撥號一邊朝外走了。


    她一口茶都沒喝。


    斯汀正在唱:我知道黑桃是士兵的利劍,我知道梅花是戰爭的武器,我明白方片在這遊戲中意味著金錢,卻


    都不是我心的形狀……


    他看著米嘉胖墩墩的背影,打了個寒噤。


    第二天中午,米嘉把作家叫到了她的辦公室。


    兩個人正在商量如何教訓顧盼盼的事,顧盼盼的短信就追來了:1尋0,我在耐心地等你。咬。


    作家看完後,六神無主地把手機遞給了米嘉。


    米嘉沒有接,隻是掃了一眼,眼睛裏充滿了厭惡。


    作家縮迴手,想了想,關機了。


    米嘉說:“我有一個黑道朋友,他去了俄羅斯。昨天,我跟他通了一個電話,他幫我找了一個人。這個人就


    在西京。”


    房間裏一下就有了警匪片的氣氛。


    作家迴頭看了看門,小聲說:“你和這個人見麵了?”


    米嘉輕蔑地看了看他,說:“你真是一介書生!我怎麽可能和他見麵!”


    作家點點頭,說:“對對對,隻能用電話。”


    米嘉說:“為了和這個人聯絡,我專門買了一個新號碼,擺平這件事之後就扔了。上午,我和他談好了價錢,


    而且已經給他的卡上匯了一部分錢。”


    “你的動作真快。”


    “晚上,你給那個女孩打電話,改變一下口音,裝成南方人,價錢可以抬高一些,把她釣到玄卦村一帶,我


    讓這個人埋伏在那裏。”


    “玄卦村?”


    “偏僻才安全。”


    “他不會殺了她吧?”


    “不會,我都交代好了。”


    說著,米嘉從抽屜裏拿出一隻黑手機,說:“這個新號碼,不登記姓名的,一次沒用過。你用這個跟她聯係。”


    作家接過這隻黑手機,顫巍巍地放進了口袋裏。


    晚上,作家沒開燈。


    他一個人呆在家裏,手裏緊緊抓著米嘉提供的那隻黑手機,等待指示。


    這隻黑手機的造型有點奇特,很像一個電子遊戲機。隻是,現在它操縱的,不是遊戲人物的生死輸贏,而是


    現實。


    天越來越暗了。


    終於,米嘉用辦公室的座機,打通了作家的座機。


    “你可以約她了。”她平靜地說。


    “好的。”


    “你不要掛這個電話,我聽著。”


    “你也不要掛,我得隨時跟你商量……”


    接著,作家小心地放下電話,拿起那隻黑手機,撥通了顧盼盼的那個交易號碼……


    他自稱是雲南的一個畫商,住在玄卦村。他說,上一周,他和她在網上聊過天,留下了她的號碼。現在,他


    約她上門來服務。


    最後,他說:“我在玄卦村通往公路的土道上接你。”


    改變口音甚至聲音,是作家的強項,絲毫沒有引起顧盼盼的懷疑。


    顧盼盼前往玄卦村的時候,米嘉立即指令她雇傭的那個人,同時朝玄卦村趕去。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作家和米嘉一起等待。


    作家在家裏的地板上,不安地走來走去。


    米嘉坐在辦公室的老板椅上,手裏玩弄著一隻乳白色的zippo打火機: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每次,


    火苗都會高高地竄起來。


    他和她的座機,始終通著。


    中間,顧盼盼打來一次電話,對地點提出了懷疑,作家順嘴說出了米嘉的話:“偏僻才安全。”


    一個鍾頭之後,作家在座機中聽到米嘉的手機響了,她沒有說什麽,一直在聽。幾十秒之後,她掛了手機,


    在座機中對作家說:“好了,這世上少了一個人,多了一個鬼。”


    這一天是3月8日,婦女節。


    作家一下就跌坐在沙發上。


    米嘉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作家什麽都沒有聽進去,隻是“嗯嗯啊啊”地敷衍著。


    掛了電話,他呆呆地靠在牆壁上,站了足足有十分鍾,全身開始劇烈地哆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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