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殿外的雪下得紛紛揚揚。(.)鳳墨予在書房與眾位禦醫商議皇子之事。


    內殿的門被敲開,眉清帶著一個小宮女走進來,喬子暖抬頭望去,“這麽晚,何事?”


    眉清答,“娘娘,辛者庫的宮女芳春,她說有急事,非要見您。”


    芳春上前跪拜在喬子暖麵前,“娘娘恕奴婢魯莽,實是因為奴婢知道有方法可以救小皇子。”


    喬子暖將信將疑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有什麽辦法,說說看。”


    芳春無聲地看了一眼眉清,隨即低下頭。


    喬子暖了然,讓眉清退出內殿才道,“你可以說了。”


    芳春俯下身,將藏在袖中的一張紙條遞到喬子暖麵前,“娘娘,這是喜路公公讓奴婢給娘娘的。他約你今晚四更在北宮門見。”


    喬子暖頓時皺眉,目光清冷地看著芳春,“這就是你所謂的法子?”


    芳春心裏害怕,但還是按照喜路教她的話說道,“娘娘,喜路公公說,您也可以不去,但他敢保證,除了他,沒有人能找到法子治小皇子的病。”


    芳春退下之後,喬子暖抱著鳳宇雪在內殿來迴地踱著步。懷裏的小人兒看起來睡得格外香甜,似無憂無慮,什麽都不知道。


    喬子暖沉默歎口氣,以前世人都說她是鳳墨予的三寸,是鳳墨予的致命弱點。如今她知道,這懷裏的人兒則是她喬子暖的三寸和弱點。


    “這麽晚還不睡?”鳳墨予推門走進來,眉宇間有些許不明顯的倦意。喬子暖將鳳宇雪放在床榻上,走過去替他換衣服。


    “禦醫他們可商量出什麽結果來?”


    鳳墨予溫柔將她擁在懷裏,大手輕撫著她的發絲,“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大夫醫宇兒的病。”


    喬子暖在他懷裏沉默頷首,雙手緊緊地環住鳳墨予的腰,想要從他身上汲取溫暖和安慰。


    鳳墨予心疼地低頭看著她眼眸四周的黑黛,“瞧瞧你,再瘦下去,朕該嫌棄你了。”


    喬子暖將頭埋進他懷裏。隻有在鳳墨予麵前,她才敢展露自己的害怕和脆弱,“要是宇兒一直這樣沉睡不醒,怎麽辦?”


    鳳墨予憐惜地輕聲道,“不會。”


    他沒有忍心告訴喬子暖,所有的禦醫都一致認為,鳳宇雪的反常症狀來自於喬子暖血液中殘留的毒。


    所以,除非能夠找到方法徹底清除他們母子二人身上的毒,否則鳳宇雪的情況就不容樂觀。


    這時,習悠端著一盤子飯菜走進來。鳳墨予牽著她坐到圓桌旁,“朕覺得有些餓了,一個人用膳無聊,你陪我,好不好?”


    喬子暖勾唇點點頭。鳳墨予笑著替她盛了碗黑血米粥,“趁熱吃。”


    吃過東西沒過多久,喬子暖便覺得困意襲來,很快便靠在鳳墨予懷裏睡著了。鳳墨予命人撤了膳,抱著她走向白玉大床。


    他在喬子暖的粥裏放了一點安神的藥。他知道喬子暖已經連著十幾日夜不能寐,再如此下去,他除了擔心鳳宇雪,隻怕還要擔心喬子暖的身子了。


    鳳墨予為她脫去外袍,又為她換了身中衣,才躺下來。一旁是尚在繈褓中睡得安寧的鳳宇雪,懷裏是喬子暖。


    鳳墨予輕歎口氣,慢慢閉上雙眸。他一定會找到方法醫治鳳宇雪的病。


    第二天喬子暖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午時,她起身,身旁空空一片。喬子暖隨手披了件長袍走出內殿,看到習悠便問,“小皇子呢?”


    習悠一臉莫名,“娘娘,皇子不在內殿嗎?”


    喬子暖頓時心驚肉跳,看到眉清端著午膳走進來,上前一把抓住她,“眉清,宇兒呢?”


    眉清亦是一臉奇怪,“不在內殿嗎?”


    喬子暖慌了,也不管長發披肩,衣衫單薄就往禦書房跑去。


    鳳子觴向鳳墨予匯報完公務出來就看到喬子暖神色慌張地跑過來,連忙拉住她,“怎麽了?發生何事?”


    喬子暖神色焦急,“子觴,我一覺醒來,就不見宇兒了。”


    鳳子觴一怔,然後安慰道,“怎麽會呢,誰有天大的膽子敢擄走皇子?我這就安排人四周去找。”


    喬子暖點點頭,懊惱地坐在冰冷的台階上,“我怎麽這般大意……”


    鳳墨予聽到她的聲音出來,就看到她衣衫單薄地坐在被白雪覆蓋的台階上。他皺著眉上前將她橫腰抱起來,輕斥道,“這樣就跑出來,身子不要了?”


    喬子暖抬頭,眸眼中早已經盈滿水霧。鳳墨予見狀,語氣便柔了下來,“不哭,朕不是存心兇你……”


    喬子暖哽咽道,“鳳墨予,宇兒不見了……”


    城外某個不起眼的小客棧裏,一個衣衫殘舊的男人抱著手中睡得香甜的孩子,眼眸陰毒,“有你在手,我便不信鳳墨予和那女人不乖乖聽話。”


    他仰頭飲盡一大杯烈酒,忿怒地擦了擦嘴,“你們欠我和柔兒的,老子定要你們加倍奉還!”


    此時,整個京城都在戒嚴,士兵們隻要看到有懷抱嬰兒的人,一個都不敢放過。


    燕王張祁躲在客棧裏,打算避過這段日子再走下一步的計劃。深夜,張祁睡覺睡到一半,猛然驚醒。


    雲光坐在床對麵的圓凳上,雙手抱胸,懷裏夾著一把長劍,目光清冷地看著他,沉默無言。


    張祁警惕地坐起身,將身旁的嬰孩下意識地往身後藏了藏,“你想做什麽?”


    雲光語氣冰涼,“把孩子給我。”


    張祁眯起眼,“休想。賀樓之騙得老子那麽慘,我還未找你們算賬。”


    雲光眯起眸,右手緩緩移至劍柄,“把孩子給我。”


    張祁從衣袖中取出一把短匕,“大不了魚死網破,這個孩子也別想活。”


    但張祁顯然低估了雲光的能力,仿佛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雲光手中的長劍就已經抵住了張祁的咽喉,“你可以試試究竟是你的匕首快還是我的劍快?”


    張祁恨得咬牙切齒,“賀樓之究竟跟風墨予夫婦什麽關係?!每次都來破壞我的事!你下手啊,大不了老子抱著這小子一起死!”


    雲光一劍劃在張祁的臉上,然後在他刺下短匕的那一刻,一掌用力地打在張祁的胸口,然後迅速地將他手中的嬰兒接過來抱在自己手中。


    張祁隻覺咽喉中一陣鐵鏽味,隨即便噴出一口鮮血,他捧著胸口倒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雲光,“你今日最好殺了我!”


    雲光冷冷掃他一眼,“你是不是知道通往後宮的密道?”


    張祁一聽,勾唇諷刺地冷哼,“知道又如何?想讓我告訴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雲光上前一掌到在他的後頸處,張祁即刻失去意識。雲光扛著他,抱著鳳宇雪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正月十五,那簡兮月帶著新出生的兒子去那簡府探望父親。她不過是想讓父親看一看她的孩子,卻還是不意外地被那簡丞相拒之門外。


    倒是那簡漣生聽說她迴來,出來見了她和懷裏的孩子。那簡漣生抱了一會兒孩子,笑著道,“他睡得可真香。”


    那簡兮月淺笑,“是啊,他很乖,幾乎很少哭鬧。仿佛知道我獨自帶他辛苦似的。”


    那簡漣生憐惜地抬頭看她一眼,“你怎麽臉色這麽差?要不要二叔替你找個禦醫,給你好好調養下身子?”


    那簡兮月搖了搖頭,“宮裏少了個皇子一定兵荒馬亂,我就不去麻煩子暖了。”


    那簡漣生輕輕點了點頭,倏爾又道,“我今天打算去看看玥兒,你要不要一起?”


    姑姑?那簡兮月沒有忘記那簡玥曾經對自己做的一切。但她並不怪那簡玥。當初若不是那簡玥,她也不會遇上微時的錢一彥。


    她想,反正錢一彥也不在,於是便答應了。


    那簡漣生找了個寬敞的馬車,載著她們母子二人往郊外的皇陵而去。


    皇陵清冷,那簡玥一個人跪在佛前閉著眼虔誠念經。一炷香之後,她扶著供桌起身,轉頭才看到那簡漣生和那簡兮月以及她懷裏抱著的孩子。


    那簡玥見到那簡兮月顯得有些高興,“兮月。”


    那簡兮月笑著喚她,“姑姑。”


    “你怎麽這般清瘦?”那簡玥憐惜地走過去,凝著她。


    你有何嚐不是呢?那簡兮月很想說,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別怪姑姑。”那簡玥盯著她,倏爾道。


    那簡兮月搖了搖頭,“愛一個人,總是會將自己不自覺地變得很低,仿佛低至泥土裏,變成一縷塵埃。”


    那簡玥涼薄的眸中似有水光閃爍,她握住那簡兮月的手,沉默良久之後,才看向她懷裏的嬰孩。


    “他睡得真是香甜。”


    那簡兮月溫柔地笑,這個孩子帶給她許多慰藉,亦令她想通許多事。他是她的福星。


    那簡玥觀察那孩子許久,突然伸手撐開他的雙眼,“有點不對勁啊。”


    那簡兮月不解地看著那簡玥。那簡玥輕皺著眉頭看向她,“你這孩子多大了?”


    “二十二天。”


    “二十二天的孩子,早就會睜眼了,他卻一直閉著,你覺得正常嗎?”


    那簡漣生這時也道,“我想起來,小皇子與你這孩子情況一樣的。皇上曾詢問很多次禦醫,禦醫說是血液裏有毒。”


    那簡兮月大驚失色,臉色慘白地看著那簡漣生,“那禦醫可有說,如何醫治?”


    那簡漣生有些不忍心地看著她,輕搖了搖頭,“除非能找到解毒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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