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赴澳洲拍攝的日期在下周一,盧希作為“家屬”,肯定要做好“跟班的跟班”,當然出行的費用全由她個人承擔。


    為了給卓敬風完美的印象,她拉著肖琳挑了無數套衣服。櫃子裏的挑不夠,還要專程去商場掃蕩一圈。所有穿戴無不考究奢侈,倒是稱她的背景。肖琳隻看著那些天價商品,望洋興歎,也真正見識到有錢人揮霍的場麵,讓她這種市井小民大開眼界,對之前坐車被坑的三百八十塊徹底釋然了。


    購置了一批夏裝,清一色的裙裝,十幾個袋子車裏裝不下,隻好放到後備箱裏。肖琳陪她迴到家已經累得四肢酸痛,盧希卻精神依舊,居然還有精力試個沒完。


    周末就在血拚中度過了,當晚兩人住在盧希家,第二天一大早一起趕到機場。


    盧希雖然和他們一起走,卻不是統一行程的同伴,卓敬風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打擾他的工作,不誤入“禁區”,他一概不予理會。


    由於沒有航班直達目的地,一行人先乘機到悉尼,後轉機到布裏斯班,折騰完都已近夜半時分了。


    考慮到舟車勞頓,攝製組決定先在市內休息一晚,明日再前往ast。


    盧希為了配合卓敬風的行程,本來也想在相同的酒店落腳,可惜他們都是集體預定的房間,等到臨時開房,已經沒有位置了。


    百般求情想和肖琳一起住,被嚴詞拒絕,她隻好可憐巴巴的跑到臨近的酒店,這才勉強沒耽誤隨同的腳步。


    當晚每個人都折騰得很累,大部分人睡得深沉。盡管如此,還是有個別怪人失眠了。比如,肖琳就是其中一位。


    她從窗外眺望這座陌生城市,繁華是繁華,卻消不掉沁心的寂寞。


    這裏讓她想起奧蘭多來了,雖然那不是座濱海城市,卻離海岸不算遠,氣候也常年溫暖,適宜居住。她又想起姨媽來了,離開她這些日子,開始的時候,沒有多大感受,最近這幾天,越發湧出一股思念。


    原本中國是她父母的家鄉,迴到故土,應該有家的感覺。可多年來,她早已習慣異國生活,即便在堆滿相同人種的地方活動,也改變不了出生起,就飄蕩在空中的心――無法塵埃落定。


    大概是沒有一個“根”讓她去尋。


    就連殘存的影像,都不曾擁有。


    我這是怎麽了?這幾天多愁善感起來,難道要舊病複發嗎?


    肖琳伸手扶上窗沿,玻璃中的映像像一朵正欲凋零的玫瑰――白玫瑰――片片花瓣自周身抖落,覆滿一地蒼涼。


    卻沒有眼淚。


    沒有哭泣的理由。


    如今再度飄蕩在空中,心中徒留“想家”的衝動。說那裏是家,她的家也隻有姨媽一個人而已吧……


    如何能擺脫這顧影自憐的矯揉造作呢?


    她顯現一抹苦笑,在玻璃窗上嗬氣,右手畫上一個明媚陽光的笑臉。


    看也不看,轉身開門消失在門外。


    走一走,停一停,把多餘的心思丟給喧嚷的鬧市多好。


    即使,午夜時分,屋外的吵鬧不夠他去轉移注意力。


    “我們的大攝影師怎麽不睡覺,玩起憂鬱來了?”聲音玩世不恭,定然是kevin的。


    肖琳感到聲音是從前方拐角發出的,本來想下樓的心情被打斷了。


    卓敬風正站在離拐角有一段距離的房門對麵,點了一支煙,倚靠牆壁,沒有理他。


    “嗬,不說話就能逃避現實,就能讓你快活了?”kevin伸手搶下夾在指尖的香煙,開窗往外麵一丟,動作一氣嗬成。


    卓敬風毫無反應,依舊旁若無人似的,繼續從兜裏掏出煙盒。正準備抽出一根,被kevin整個盒子奪走,用力捏變形後,丟到窗外。


    即使這樣,也沒激起對方一絲不痛快。


    他幹脆什麽也不做,雙手插兜緩緩閉起雙眼,好像思考中的行者。


    “你不說話就能掩蓋曾經的罪過了嗎?我以為你心裏多少會有愧疚,至少能對我解釋什麽?沒想到這麽多年,你卻一點沒變!還是叫人失望!失望透頂!”kevin的聲音就像審判席上,聲討罪犯的辯詞,義正辭嚴,不容侵犯。


    靜寂片刻,兩人都沒發聲。卓敬風抬首,微張雙目沉吟道,“你想聽什麽?”聲音冷峻陰沉。


    kevin原本麵對窗外的臉朝向他,憐憫輕視的眼神填滿恨意,“哈哈!你在問我嗎?我的‘好哥哥’!你覺得你沒什麽好說的嗎?沒有對我說的話,至少對julie,你這個好情人不該說點什麽嗎!哪怕是句懺悔!”


    哥哥?肖琳被這個詞擊中大腦,之前工作室初遇的種種如山唿海嘯席卷大腦。


    原來他們竟然是兄弟?怪不得時常覺得他們有相似之處,身高,身材,還有下巴的輪廓……隻是卓敬風同kevin相比,多出東方男人獨有的神韻,氣質也更加內斂沉穩。


    “該說的,十年前我已經說過。”卓敬風波瀾不驚,“如果你來這,隻想問我這個,抱歉,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kevin先是一驚,隨後哈哈大笑,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他在開懷大笑。


    過了半晌,他笑夠了,抬起頭,露出鷹一般的雙眼,“我不會失望了,這迴輪到你要嚐盡什麽是‘失望的滋味’了!”


    他欲迴頭離去,轉身挪動腳步,猝然側頭,“是我太笨,永遠也沒有你半點冷酷無情!還總是奢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話音剛落,他動作停頓,蠕動嘴唇似乎還要說什麽,隨即咬牙攥緊拳頭,最終鬆懈下來,頭也沒迴的一去不返。


    身後隻剩卓敬風冷冷的側影,他好像在想著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他的身影就像矗立懸崖的嶙峋山石,永恆無止,巋然不動。


    kevin的試探和心軟沒能換來想要的結果,當然換不來什麽。


    肖琳聽出他們之間隱隱的宿怨。


    那是有關一個叫julie的女孩嗎?


    終究是情殤令人大變,卓敬風冷酷無情的背後,或許有著不為人知的隱憂。


    “沒有對我說的話,至少對julie,你這個好情人不該說點什麽嗎!”――這句話就像一根刺,鑽進他的心髒,刺痛從胸口彌散開來,一點點,一點點,那道傷疤又裂開了缺口,鮮血從縫隙滲出。


    肖琳隔著一個拐彎,看不到卓敬風的臉,隻能透過身旁的窗子,窺見對麵窗口浮現出一團黑影。她怕被發現,條件反射後退幾步,那影子,就像深海裏烏賊噴出的墨汁,防禦敵人,卻蒙蔽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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