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龍虎山。


    “大師兄你聽說了麽,上清的樊湘不參加這次的九州法會了,那年輕一代豈不是隻有李由一人是你的對手了。”


    幾個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年紀的童子圍在張伏象左右,興奮的上躥下跳。


    張伏象摸了摸了那童子的發髻,溫和笑道:“天下英傑何其多也,又豈在一人兩人之間,此次法會,三教齊出,能人無數,可不敢小覷任何一人。”


    那童子撅嘴道:“師兄就是太謙虛了,那神霄的林琅真人,萬法的沈寰真人可都是你的手下敗將,我就不信,這地仙界隨便冒出來一個人,就能戰勝這兩位大宗真傳!”


    作為最受矚目的一代,樊湘,李由,張伏象這一代人,的確稱得上是群星璀璨。


    光是習得大神通之種,丹結一品的天才就不知凡幾。


    要知道,換至從前,這都是足以恆壓當代的絕世天才,卻在這個時代紮堆出現。


    這也是眾多修士推測,這一代人便是應劫之人的緣由。


    即便是在這天驕無數的時代,李由,張伏象,樊湘三人都無疑是最耀眼的存在。


    這段時光的史書本該記滿了他們的故事,隻可惜不知道在那裏突然冒出了一個規格外的家夥。


    將少年英雄的熱血篇章匆匆完結,把故事直接帶進了誰都不感興趣的真實世界。


    如果說樊湘依舊將唐緣視為對手,仍然想著如何奮起直追的話。


    那張伏象則是在認清了自己和唐緣的差距之後,深覺自身之渺小,將自己所有的天才傲氣都拋之於後,重新開始了自己的修行。


    在麵對著這樣一個規格外的“同齡人”之時,即便對方有著大能轉世的可能性,依舊對這群天之驕子,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影響。


    是以張伏象輕彈了一下那童子的腦門,釋然的笑道:“無論誰強誰弱,是輸是贏,你們都會支持師兄的對吧。“


    “那是當然了。“


    “師兄肯定會贏的。“


    “就算輸了也沒關係,師傅說了,隻要不哭鼻子就不算丟人。”


    不遠處的張道吉看著眼前這和諧的一幕,在心中默然道:“叔祖,若是你在九幽看到這幕,想來也能理解我了吧。”


    那些親切的圍繞在張伏象身邊的,並非全是張家弟子,甚至大部分都是旁姓,甚至是從凡間招上來的童子。


    這在之前,幾乎是難以想象的事情,作為執掌了龍虎山數不計其年的張家,早已和非張姓的子弟,產生了厚厚的一道無形之壁。


    張道吉至今仍然記得,在他小的時候,有一個極其聰慧的玩伴,無論是天資還是悟性都遠在他上。


    幼時的張道吉對他頗為崇拜,視其為兄長。


    可當這個情況被他父母知道不久之後,他便被調離了張道吉身邊。


    一直到張道吉成為龍虎山道子,參加羅天大醮時,才又一次見到了這位兒時的玩伴。


    隻是後者,此時再也沒有了過去的聰慧氣象,渾身充斥著銅臭之味。


    在看到張道吉時,十分諂媚的湊上跟前,指著自己,表情誇張的喊道:“少爺,少爺,你還記得我麽?”


    “我是羅儀啊!”


    彼時的張道吉隻感覺失望和丟人,不知道自己年幼的時候,為什麽會崇拜這樣一個人。


    直到其修為越來越高,地位越來越高,見的越來越多後。


    他才逐漸明白,自己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地步,並不是因為他天資卓越。


    隻不過,因為他姓張而已!


    而羅儀之所以會泯然眾人,也隻是因為他不姓張罷了!


    龍虎山執掌天師印,打神鞭,監察天下神權多年。


    其底蘊之深厚,地仙界少有能出其右者。


    曆代天師隻需按部就班接受天師印中的傳承,便能安然無恙的突破元神,成就道君。


    是以在龍虎山最重要的並非是天資,而是血脈!


    哪怕張道吉以雷霆之威,將最頑固的血脈份子清洗一淨。


    但在旁支和普通弟子眼中,這不過又是一次,張家的內鬥而已!


    這種理念已經刻在了他們的骨血之中,若想徹底逆轉,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就的。


    但好在,如今的張道吉已經看到了希望。與此相比,就連九州法會都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


    西漠。


    一處無名的破舊寺廟。


    身形枯瘦的老僧正在為同樣一頭同樣消瘦的老驢看病,在老驢旁邊則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婦人。


    三者站在一起的畫麵,看上去真是讓人心酸不已。


    “好了,阿婆,把老驢帶迴去,讓它休息幾天吧,它就是太累了。”


    “切記十日之內,不能再讓它背負重物,不然的話,怕是有性命之危。”


    老太太先是不斷道謝,而後麵露悲痛道:“老婆子一家三口就靠著這頭老驢幹活,要是它歇了,我們可怎麽辦啊。”


    “大師,你可得幫幫我啊。”


    老僧吟了個佛號,麵露悲憫道:“恕老衲無能為力,貧僧也隻是粗通醫術罷了。”


    老太太麵露失望的看了老僧一眼,長歎了一口氣道:“畜生幹不了的話,那就隻能人來幹了。”


    待老太太走出了寺廟後,一位麵色紅潤,身穿大紅袈裟的胖和尚身形憑空顯露。


    “阿彌陀佛,憑大師的神通,當可輕鬆救這老婦一家脫離苦海。如此一來,其心必虔誠向佛,大師為何不為?”


    老僧目不斜視,隻是十分認真的整理著自己為驢看病的工具,語氣平靜道:“救一人易,救萬人亦是不難,可眾生皆苦,佛祖尚且難負,又何況你我?”


    “大師,此言差矣,我佛慈悲,見不得人間疾苦,自該多救一人便是一人,若是諸多佛祖各施其所能,使這諸天萬界,盡為極樂,屆時自然再無疾苦病痛,眾生皆樂。”


    “昔日大師和吾宗觀念不同,是以主持將這西漠之地分出部分,交予大師。”


    “可如今,無論是極樂淨土一脈,亦或婆沙淨土一脈盡為人間樂土,凡俗百姓無需辛苦勞作,隻要誠心禮佛,自有吾佛弟子以神通助之。”


    “反倒是大師所領的這片地域,百姓依舊辛勞貧苦,凡世紛爭不斷,我聽說甚至有不少人偷偷跑去了兩大淨土。”


    “以大師的神通,自然也可將此地建設成地上佛國,宣揚佛陀之法,緣何不為也?”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老僧並未迴答這個問題,隻是迴了句偈語。


    而後笑笑道:“老衲已經知道爾等來意,九州法會我自會前去,你無需擔心。”


    雖然方丈交給胖和尚的任務,出乎意料的很是簡單便完成了。


    但他心中卻好似依舊淤積著一股火,難以宣泄。


    剛才的一番詰問,就如同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沒了下文,讓他好生憋屈。


    是以胖和尚在心中暗暗決定,近些時日就留在此地,看看在老和尚的理念之下,眾生到底是在受罪,還是享福!


    ……


    北疆,地心血海。


    黑發少年天魔高坐在大殿正中的掌門之位上,而桑蟬,蓮台等五衰老魔則是分坐下首兩邊。


    再向下看去,整間大殿竟是坐滿了人,血海道半百之數的元神天魔盡數到場。


    隻不過昔日裏猖獗無狀,誰也不服誰的老魔們,此刻卻和雞仔一樣安靜,這場麵看起來,到好似學堂一般。


    少年天魔摩挲著鑲嵌在座椅上的窮奇頭骨,笑意盈盈道:“本座又不會吃人,諸位且放鬆些。此番不過是為了商議出參加九州法會的人選,諸位自當踴躍發言,自薦他薦才是。”


    “此番法會,我魔門共出十人,每一衰劫至多有兩人,至少有一人。”


    “我觀餘者皆碌碌,想來還需吾道和九幽多出一份力氣,還望諸位竭盡全力,助我魔門於此法會,大放異彩,方才算是沒有墮了本座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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