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隔著窗簾,映入房間。昏暗的房間,隨著晨光的進入,也漸漸明亮起來。</p>


    周蓉張開惺忪的睡眼,側過身,看到身邊陸天還在酣睡,手臂下意識地搭在了陸天身上。</p>


    正像陸天說的那樣,周蓉很認床,換個地方就睡不著覺了。</p>


    幸好有陸天細心的愛撫,讓她的睡意大過了對床陌生感,睡了一晚上的好覺。</p>


    昨天晚上,周蓉記得很清楚,她跟陸天說過,要是她睡著了,想去曾姍那邊,可以過去。</p>


    現在還睡在這,周蓉不好判斷陸天去了沒有。</p>


    不過,以她對陸天的了解,去的可能性很大。她太清楚陸天是一個把性和愛分得很清的人,隻要她跟鄭娟默許了,他不會不去的。她也清楚陸天的身體,即便坐了一天一晚的火車,一樣可以生龍活虎。</p>


    一直深睡的陸天,很快感知到周蓉手臂的重量。慢慢睜開眼睛,側過頭向周蓉看去。</p>


    拉住周蓉的手,輕聲說:“蓉兒,你醒了?”</p>


    “今天要簽售,要早起的。昨天晚上,什麽時候迴來的?”周蓉手指劃著陸天的胸口問。</p>


    “沒多晚,姍姍睡了,我就迴來了。”陸天倒沒有說謊,實話實說。</p>


    “你可真行,坐了二十多小時的火車,先哄我睡著,又去哄曾姍。怪不得娟姐總說,你是個不知疲倦、不知道累的人。”周蓉白了陸天一眼說。</p>


    “誰說我不知道累,我今天就不願意起來了。”陸天緊了緊抱著周蓉的嬌軀,說。</p>


    周蓉被他抱著有些動情,要不是確實有事,真的想跟陸天溫存一番。想白天的簽售,隻好作罷。</p>


    握住陸天的手,周蓉說:“陸天,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過了三十五歲,想留住年輕時候的美貌是不可能的。而男人即便到了五十歲,魅力依舊。我想知道,到了那個年齡,你還會這樣抱我麽?”</p>


    “怎麽不會,就是六七十歲,我們牙都掉了,還會像現在這樣。”陸天保證道。</p>


    “行了,你就會哄我開心。到時候,不知道又喜歡上哪個小姑娘了。起床吧,九點鍾就要去出版社,別去晚了。”周蓉先坐了起來。</p>


    陸天也跟著周蓉坐了起來,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說:“蓉兒,按出版局領導的意思,要在出版社簽售三天,然後還要去王府井簽售兩天。算一算,時間滿緊的。”</p>


    “既然答應了,五天就五天吧。就是向學校請了五天的假,算上往返,一個星期就這麽過去了,太特殊了,以後還是盡可能不請假。”周蓉一邊在梳妝台前梳著頭發一邊說道。</p>


    陸天站到周蓉身後,看著鏡子裏依舊如年輕時美麗動人的周蓉,“你就是不請假,也夠特殊的了,現在每天還能收到情書吧?”</p>


    周蓉放下梳子,扭過頭看著陸天,“也不知道是誰散播出去我們離婚的消息,給我寫求愛信的越來越多,你說是誰那麽無聊啊?”</p>


    “我猜一定是馮化成,他對你始終有種執念,不會輕易放棄。”陸天說。</p>


    “馮化成才是真正的無賴。等到張欣生了孩子,孩子要是他的,看他怎麽辦吧。”周蓉不屑道。</p>


    “現在這樣,那個孩子就是肖同慶和張欣的,不是別人的。這樣的話,對張欣兩口子和孩子都好。反正郎健和馮化成都不願意要這個孩子。</p>


    隻要張欣一心一意跟肖同慶過日子,她和馮化成的事,就不要提了,孩子就是他們兩個的。要是她還有別的什麽想法,僅僅是利用肖同慶的話,那她也別想好。”</p>


    聽完陸天的話,周蓉從梳妝椅上站了起來,“陸天,我覺得張欣不是那種賢妻良母,以後肖同慶可夠受的了。他們兩個,一個是你司機,一個是你秘書,要是有家庭矛盾,影響到工作,也夠你受的。”</p>


    “是啊,可沒辦法,誰讓肖同慶喜歡上張欣了呢。現在玥玥還在讀書,也沒法幫我。”陸天攤攤手,無可奈何。</p>


    ……</p>


    京城,出版社。</p>


    京城出版社為了周蓉這次簽名售書,已經準備了一段時間。</p>


    通過廣播宣傳了一個星期,這樣的宣傳果然有了效果,離簽售還有兩個小時,就有人拿著小板凳坐在京城出版社門口,等著簽售。</p>


    1978年這一年,好多政策還很模湖,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還沒有定論。有些事,會因為某個領導的意思而率先嚐試。</p>


    就是這次周蓉簽名售書,就是京城一位領導在港島見過周蓉的簽名售書,覺得效果不錯,來嚐試的。</p>


    在宣傳中,也借用了港島那邊“國內第一美女作家”這個宣傳詞。</p>


    在任何年代,能冠上“美女”頭銜的作家都是鳳毛麟角。即便冠上了也有名無實。</p>


    而周蓉無愧於“美女作家”的稱號,即便是“第一”也當之無愧。</p>


    九點整,周蓉一亮相,排隊簽售的讀者沸騰了。</p>


    周蓉的美母容置疑,也許比周玥稍稍欠些精致,沒有像周玥那般美到極致,但她獨有的書卷氣足可以把這微小的差距抹平。在吉春大學,閑暇時候,爭論最多的就是中文係這對姐妹花誰更美,常常爭論的麵紅耳赤也沒有結果。</p>


    相識十年,結婚八年,差不多每日朝夕相處的陸天,對周蓉尚且保持著初戀時的熱度,何況是第一次見到周蓉的讀者。</p>


    什麽叫“美女作家”?</p>


    就是周蓉這個樣子。</p>


    什麽叫做瘋狂,就像來簽售的讀者。</p>


    盡管出版局考慮到讀者的熱情,安排了四名糾察維持秩序。</p>


    可四名糾察哪裏夠用。</p>


    排著長龍的隊伍,有人不停地往前擁擠,場麵十分混亂。</p>


    還好,今天振邦集團京城辦事處十個人在曾姍和駱士賓帶領下,都來到現場。</p>


    來此的目的隻有一個,幫著糾察維持秩序。</p>


    這十個人加上四名糾察,出版社的保衛也都幫著維持秩序,混亂方才平息,秩序井然起來。</p>


    周蓉重於能安心地開始簽售《我在人世間》了。</p>


    差不多到了中午,本是周蓉停下來吃飯。可排隊的讀者並不想走,站在簽售出窗口,沒有走的意思。</p>


    </p>


    沒辦法,周蓉隻好繼續簽售下去。</p>


    陸天見狀,坐在周蓉身旁,“蓉兒,吃過飯再簽吧。”</p>


    “不行啊,這麽多人不走,要是停了,可別出什麽事了。你讓人去買幾個包子,我邊吃邊寫吧。”周榮說。</p>


    “行,我現在就去安排。”說完,陸天向出版社外走去。</p>


    剛到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陸天身前。隻見一名五十歲上下,身穿中山裝戴著眼鏡的中年人一臉笑容從京城出版社大樓走了出來。</p>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式早上陸天和周蓉剛剛提起過的馮化成。</p>


    馮化成怎麽來京城了?還進到了出版社?</p>


    剛才滿麵春風得馮化成看到陸天,心頭一緊,連忙想躲,可陸天就在眼前,想躲,躲不開了。隻好硬著頭皮走到陸天跟前。</p>


    夾了夾腋下的公文包,“陸經理,你那麽忙也來京城了。”</p>


    陸天看馮化成神色有些慌張,覺得他來京城一定有什麽事不想讓自己知道,否則不會有這樣的神情。</p>


    “馮老師,你怎麽也到京城了?”陸天盯著馮化成問。</p>


    陸天的目光過於鋒利,馮化成連忙迴避。低著頭說道:“我,我是京城出版社請我來的。”</p>


    “京城出版社請你來的?馮老師,你有新書出版了?”陸天又問。</p>


    “不是,不是……”馮化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欲言又止。</p>


    “那你來京城,是不是跟周蓉相關?”陸天直接問道。</p>


    “不……不……不是。”馮化成支支吾吾說完,拔腿就想走。</p>


    聽馮化成這般說,確信馮化成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不想讓自己知道。</p>


    於是,陸天走近馮化成幾步,站在他身前,語氣不睦起來,“馮老師,按理說我不應該幹涉你的自由。來京城,來出版社都和我沒有關係。</p>


    可你來京城要是和我或者周蓉有關係,我就要問問了。說吧,你要是不說明白,我不會讓你走的。”</p>


    聽到陸天這麽說,馮化成心知,要是說不清楚,陸天是不會讓他走的。可自己做的事,的確有些不地道,要是說出來了,陸天更不會饒了自己。</p>


    這該怎麽辦?</p>


    陸天見他不吭聲,更加確信之前的判斷。馮化成不是什麽好人,要瞞著的事,不會有什麽好事。</p>


    想到這裏,陸天語氣變得嚴厲起來,“馮化成,你來出版社究竟因為什麽,我進去一問就知道。你要是不說,讓我打聽出來了,你和張欣在政府招待所開房的事,我就不替你瞞著了。”</p>


    陸天提到了張欣,馮化成臉色一變,揚了揚頭說:“那都是張欣胡說的,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p>


    陸天冷冷一笑,“張欣胡說的?那天晚上,我已經打聽到了,從我家走的那一天,你和王紫隔壁房間是原來作協副主席定的。憑我的關係,找到這個人不會難吧?到時候我一問,什麽都能問出來。”</p>


    陸天的話,令馮化成無言以對。</p>


    陸天說的沒錯,憑他的能力,這點小事,實在太簡單了。</p>


    鬥不過陸天,隻能認慫了,馮化成低著頭開口道:“陸經理,是這樣。周蓉不是出書了麽,現在也是國內的名人。我為了能跟著借借光,通過京城的關係找到了出版社。跟出版社說,我是周蓉文學的啟蒙導師。”</p>


    “你是周蓉的啟蒙老師?是因為這個,出版社請你來的?”陸天問。</p>


    馮化成點點頭,“京城出版社很重視這本書出版,除了在廣播裏宣傳外,還請了《京城日報》的記者專程報道。出版社知道我是周蓉的文學領路人,就請我到京城,做個專訪。”</p>


    聽完馮化成的話,陸天冷冷一笑,“馮化成,你臉皮都厚的。你跟我說說,出版社是怎麽認定你是周蓉文學領路人的?”</p>


    “是這樣,十多年前我被定為壞人,就是因為我和周蓉的通信。那些通信,成為我勾引工人子弟的證據。因為是罪證,那些通信並沒銷毀,都保留下來了。現在,這些信件成為我指導周蓉文學的物證。”馮化成把前因後果說給了陸天。</p>


    陸天沒有想到,當年周蓉給馮化成的那些書信竟然會保留下來了。現在的周蓉可不是普通小姑娘,國內第一美女作家的稱號已經叫響了,這些信件會不會對她的名譽有影響,陸天不好判斷。</p>


    思量片刻後,陸天說道:“馮化成,跟記者除了說你指導過周蓉寫作,你沒說別的吧?”</p>


    陸天口中的“別的”,馮化成當然知道指的是什麽。</p>


    忙說:“陸天,我可什麽都沒亂說。沒跟記者說過,我跟周蓉有過感情。”</p>


    其實不用馮化成自己跟記者說,周蓉給馮化成那些信件,字裏行間都透露著崇拜和愛慕,一看就能看出來。</p>


    陸天走近馮化成身前,狠狠盯了馮化成一眼,“你跟周蓉從來就沒有過感情,你要是亂說,我不會輕饒你。”</p>


    “陸天,我已經這樣了,你還要把我怎麽樣?你就是我這輩子的克星,我心愛的女人成了你的老婆。我的大女非你不嫁,二女兒也不願意離開你家,我都這樣了,你還跟我說這些話。</p>


    告訴你陸天,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別太過分了。”馮化成突然覺得周蓉也有把柄落到它手裏,說話底氣則足了起來。</p>


    陸天聽出來馮化成話裏有話,卻不為所動,“馮化成,你別以為拿到周蓉的把柄就覺得有資格跟我掰一掰,告訴你,你那點把柄頂多會讓周蓉名譽受辱。你的事,是要進監獄的。</p>


    你,好自為之。”</p>


    說完,陸天看都沒看馮化成一眼,轉身離開。</p>


    ……</p>


    因為馮化成的事,陸天一個下午都心事重重,沒有了平時的笑模樣。</p>


    周蓉忙著簽售,沒大注意陸天的變化,而在簽售處幫忙的曾姍看出了端倪,趁著不太忙的時候把陸天叫了出來。</p>


    在出版社院中大樹下,曾姍問道:“天哥,我看下午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是不是出什麽事了?”</p>


    陸天點了點頭,“中午的時候,我在出版社看到了馮化成。”</p>


    陸天沒有瞞著曾姍。</p>


    “馮化成?玥玥她爸?”曾姍問。</p>


    “對,就是玥玥她爸。”</p>


    “他來京城做什麽?和你跟蓉姐或是玥玥有關係麽?”曾姍問。</p>


    聽到曾姍這麽問,陸天覺得這樣的新聞很快就能傳開,沒必要瞞著曾姍。</p>


    於是,他把當年周蓉愛慕馮化成的事說給了曾姍,又把記者采訪馮化成,把以前的事翻出來,原原本本說給了曾姍。</p>


    曾姍聽後,臉色頓時一變,“天哥,按現在來出版社買書的人看,蓉姐這本書真的火了。人一出名,是非就會多起來,要是因為這件事影響到蓉姐的名聲,就不好了。我覺得應該從源頭做起,就說當年是馮化成誘騙蓉姐的,蓉姐險些成了受害者。”</p>


    陸天微微歎了口氣,“我也這麽想過。不過,馮化成畢竟是玥玥的父親。要是把他逼到絕路,玥玥也不想看到那樣。再說,你蓉姐那些信都寫的清清楚楚,不好不承認的。”</p>


    “玥玥不是很好她爸斷絕父女關係了麽?”曾姍問。</p>


    “說是那麽說,可畢竟輕生父親,何況她還有個小妹妹要馮化成照顧,玥玥也不想她爸出事。明天簽名售書之後,你蓉姐也要接受專訪,到時候,記者一定會問到她跟馮化成的事。看來晚上,我們要一起商量一下了。”陸天抓了抓頭發說。</p>


    “天哥,實在不行,我去找關係,把這件事壓下來。”曾姍想想說道。</p>


    陸天搖搖頭,輕歎一聲說道:“不行,那些信當年因為馮化成的罪證都保留下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過,硬壓下去,反而欲蓋彌彰,越描越黑。”</p>


    “天哥,那怎麽辦?”曾姍忽閃著長睫毛,看著陸天。</p>


    陸天踱了幾步,想想說道:“晚上我跟你蓉姐碰碰,我聽聽她的意思。”</p>


    ……</p>


    京城,曾姍家。</p>


    吃過晚飯,陸天叫周蓉一起出來消食。曾姍家的四合院,離後海很近,三五分鍾,兩人就手挽著手來到後海湖邊。</p>


    陸天找了一個臨近湖邊的長椅,拉著周蓉坐了下來。</p>


    作為老夫老妻的陸天和周蓉,就像初戀情侶那般偎依在一起。</p>


    陸天握起周蓉的手,抿了抿嘴唇,“蓉兒,有件事,我要跟你說說。”</p>


    周蓉微微仰起頭,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什麽事,不能在家說,一定要出來說?”</p>


    “曾姍她媽在,說話不方便,還是出來說好。”陸天握了握周蓉的手。</p>


    “那你說吧,我洗耳恭聽。”周蓉捋了捋劉海的散發,說道。</p>


    “是這樣……”</p>


    陸天把今天見到馮化成的事,原原本本說給了周蓉。</p>


    周蓉沒有打岔,一字不差地聽完後,看著陸天,“說完了。”</p>


    “說完了。</p>


    蓉兒,明天你要接受記者采訪,記者一定會問你和馮化成的事,你要想好怎麽應付,你現在是名人了,要是處理不好,有可能影響你的聲譽。如果實在不好處理,我就讓曾姍動用京城關係,把這件事壓下去。”陸天又握了握周蓉的手,看著她說道。</p>


    周蓉輕輕咬了咬嘴唇,“陸天,我覺得誰都有年輕過的時候,年輕時候崇拜過一個人,不是什麽丟人的時候。再說,我遇見了你,懸崖勒馬,及時迴頭,也沒和他發生過男女關係。記者真要問,我如實迴答就好。欲蓋彌彰,反而更會影響到我的聲譽。”</p>


    看著周蓉一臉從容的樣子,陸天知道,她是考慮好了才會這麽說的。</p>


    既然周蓉能坦然麵對,沒必要再說什麽了,“蓉兒,既然想好了,如實迴答無妨。你說的對,誰沒有年輕過。跟記者說清楚,他們不會亂寫的。”</p>


    周蓉靠在靠在陸天身上,輕聲說:“其實,我更擔心記者問我另外一個問題。”</p>


    陸天手臂搭在周蓉的腰間,緊了緊手臂,“蓉兒,你擔心問什麽問題?”</p>


    周蓉又往陸天懷中靠了靠,微微仰起頭,看著陸天,“我擔心記者問我感情問題。我們兩個人已經離婚,現在不是什麽秘密了。到時候問我離婚了,為什麽還要住在一起,我就不好說了。”</p>


    “蓉兒,真要問的話,就說為了照顧孩子吧。內地記者不會像港島記者問的那麽無聊的。”陸天想不出太好的理由,隻能這麽說。</p>


    “是啊,港島那次新聞發布會,那幫記者連跟誰親熱時間長都問,簡直太無聊了。不過,港島人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不介意我們的關係,內地就不一樣了。</p>


    真要問的話,也隻能按你說的,是為了孩子,才繼續生活在一起的。反正,過幾年也要去港島,不會再麵對這樣的問題了。”周蓉往陸天懷裏窩了握窩,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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