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寒放開安然的手,又看了她一眼,站起來跟著安東往出走,路過冉荏的床位,看到姬容,眼神和姬容打了一個照麵。


    姬容朝著顧子寒點了點頭,看著顧子寒出門才迴頭看向冉荏,“小姨,顧總和安然認識?妲”


    冉苒想什麽正想的正出神,聽到姬容的話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僵硬地看向安然的方向,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難道舒舒是顧子寒的孩子?難道安然一直不說的那個男人是顧子寒?當年安家為什麽突然落難她不清楚,但是顧家和沈家似乎都極為忌憚,從來避免談及,就是她,也什麽不知道。隻知道因為沈雲卿的事,兩家最後鬧掰了,但是時間是在安家出事後一年………


    “小姨。”姬容看冉荏又在出聲輕喚了一聲。


    冉荏聽到聲音迴頭看向姬容,“我也不知道他們認不認識,看剛才的樣子似乎認識才對。”


    隻是認識嗎?顧子寒一直握著安然的手,絕非認識那麽簡單。姬容看向姬唐,兄弟兩人對望了一眼,沒有出聲窀。


    隔了一陣,大約實在半個小時後,顧子寒和安東進來了,兩個臉色似乎都不怎麽好。


    “你也在這裏。”顧子寒和姬容打了一聲招唿,看了一眼冉荏的方向,以前還叫過她嶽母,如今那些字再也喊不出口,本來冉荏比他還小一歲,自己當年和沈如城也是兄弟相稱,後來……後來都亂套了。


    他停住步子,薄薄的眼皮抬了一下,想到什麽又頓住了,“傷的這麽嚴重,他沒有來照顧你?”


    “沒有。”冉荏答了一聲,看向顧子寒,“這麽多年了,沒有再婚?”


    “沒有,一個人過習慣了。”顧子寒淡淡地答了一聲,眸色也裹著淡淡的薄霧,隱藏了太多情緒。


    冉荏看向顧子寒,二十多年了,除了新聞上沒有再見過麵,當年他們還是同事,一起在a大任教,似乎,歲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他個子本就高,身材比例又極好,雖然如今年紀長了,也沒有經過刻意的健身,但閑暇時的鍛煉讓他的身體線條絲毫不比那些年輕的男模差多少,當他穿著駝色的大衣站在她麵前,無法否認,會被他的外形所吸引多看了幾眼,也難怪當年,沈雲卿跟著她去了一次學校,見了一麵就瘋狂地愛上了顧子寒,非要嫁給他。


    為了追顧子寒,沈雲卿開始考研,加上沈家的關係,終於進了a大工商管理係,隻因為顧子寒是那個係的副教授,而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助教,安然還在讀研究生,已經研三。


    據傳,當時顧子寒有交往的女友,是他的學生,但是他為人一向低調,誰也不知道那個和他交往的女學生是誰,現在想起來,竟然覺得像安然!而安然吞吞吐吐的一直不告訴她自己的男朋友是誰,大抵也是因為師生的關係!


    ………………


    冉荏看向顧子寒,浮想聯翩。


    “注意休息,好好養身子。”顧子寒看了一眼讓男人,越過去,到了安然的病床,搬了一個椅子,靜靜地坐在旁邊,薄薄的單眼皮下,一雙薄霧冥冥的眸子一直盯著病床上昏迷的安然。


    許久,他看向旁邊的安妮,“安姑娘,你先去休息一陣,以後我在這裏照顧你姑姑。”


    你照顧我姑姑,誰知道你是誰呀,我還不放心呢,安妮心裏嘀咕了一聲,迴頭看向安東。


    安東沉聲道,“以後讓他照顧你姑姑,你姑姑可能會醒過來的早一些,恢複的快一些。”


    安妮點了點頭,看向顧子寒,很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男人,男人英俊的麵容映照在窗戶照進來的光線裏,五官散發出冷感的矜貴,一看就不像尋常人家出身,應該是名門貴族之後,有些好奇他和姑姑的關係,“那我去找我表姐他們?”


    安東手放在呢子大衣裏看向安妮,“去幫你表姐照顧孩子,但是不要提你姑姑的事。”


    “哦。”安妮很想問為什麽,看了安東的臉色,最後什麽都沒有沒有問,她知道自己問了父親什麽也不會說。


    她看向顧子寒,“那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姑姑。”


    顧子寒單薄眼皮抬了一下,看向安妮,“我會照顧好她。”


    安妮朝著顧子寒一笑,這個男人的聲音有股特別的磁性,聽起來莫名叫人信服,不知為何,她覺得他一定能照顧好姑姑。


    “走吧,迴去收拾東西,我送去機場。”安東看了一眼安妮,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路過冉荏的方向,停了一下步子,看向安妮,“你去門口等我。”


    安妮本來想要和冉荏說幾句,在安東沉沉的眼神下,隻得出門。


    安東看安妮出去了,進了玻璃門,伸手帶上,坐在冉荏病床前,“你救了我妹妹,我還沒有謝過你,謝謝你,冉荏,不管以後有什麽事,不會牽涉到你。”


    冉荏看向安東,“牽涉我沒關係,但是我希望不要牽涉到天擎和舒舒兩個孩子身上,他們什麽也不知道,因為上一輩的恩怨葬送了他們的幸福,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安東沒有出聲,掃了一眼周圍,他很想答應她,但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不知道沈天擎知道了,還不會像現在這樣袒護舒舒,如果可以,他也願意看著舒舒幸福,妹妹就這麽一個女兒,當時為了生下舒舒,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為了他和舒舒,嫁給了舒程那樣一個人,當時,他的心情有多沉重,別人無法體會。


    冉荏歎了一口氣,“如今他們已經有了孩子,就不能不牽扯到他們嗎?那一年,天擎才十歲,他知道什麽。”


    “我會盡力,希望你和然然都能挺過去。”安東深深地看了一眼冉荏。


    他拉開玻璃門,帶上,然後出了病房,留意掃了一眼周圍,將安妮送到酒店,等她收拾好東西,直接送到機場,一直到安妮上了到紐約的飛機,他才迴了醫院。


    ——————————————————————————————————————————


    紐約,夜色已晚。


    舒舒試著撥打了幾次安然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從昨天開始,她打的時候,接電話的總是舅舅,舅舅總告訴她母親已經正在休息一切安好,今天突然沒人接了,心裏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艱難地咽了一口氣,嗓子有些幹有些發緊。


    她握著手機,咬著下唇,心神不寧地走來走去,還是沒有人接聽,一迴頭,突然看見沈天擎站在陽台門口,光線太昏黃,落在他的肩頭,朦朧的美,有那麽一瞬間,舒舒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一直到他的手指觸碰她的額頭,舒舒才迴過神來。


    沈天擎眸色深邃地看向舒舒,從她手裏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不放心?”


    舒舒一怔,點了點頭,抬眸看向沈天擎,“剛才做了個噩夢,和我母親有關,心裏不踏實,所以想打個電話,可是一直沒人接聽。”


    沈天擎深深地看了舒舒一眼,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進了臥室,感覺到她手上的冰涼,按著她坐在床上,從旁邊拿起自己的手機打給了姬容,“舒舒母親情況怎麽樣?”


    姬容一聽,聲音頓了一下,為難地看了一眼冉荏的方向,走出了病房,“表哥你知道了?”


    沈天擎眸色變了一下,諱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舒舒。


    就是這一眼,舒舒的內心不自主地湧動一下,仿佛撥開薄霧看到了那後麵的深沉情緒。


    沈天擎嗯了一聲,從旁邊摸到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擱在指間,“現在怎麽樣了?”


    姬容迴頭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還沒有醒過來,不過顧子寒突然來了,你也知道他一向是個清心寡欲的人,對舒舒母女的事也未免太上心了一些,你說顧子寒該不會是舒舒的親生父親吧?”


    “不好說。”沈天擎瞥了一眼舒舒的方向,眸色沉黯了就覅恩,“我們收拾一下很快迴去,你去機場接我們。”


    舒舒一聽到沈天擎的話,心口突然悶得無法透氣,定眼望向沈天擎。


    沈天擎掛了電話,手撫上她的臉頰,大拇指動情地摩挲著,輕聲低語,“阿姨出了點狀況,我們迴芝加哥。”


    舒舒片刻的怔愣後,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聽他的口氣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情況很不好,手一抖剛從衣櫃裏取出衣服就掉在地上。


    沈天擎走過去,按住了她的肩膀,“別慌。”


    舒舒茫然地點了點頭,繼續收拾東西,沈天擎站在一邊給哈恩打電話,“你現在在哪裏?”


    聽到哈恩說在紐約,沈天擎彈了彈煙灰,說了酒店的名字,“過來接貝貝和寧寧,紐約這邊的事就拜托你了。”


    舒舒一聽貝貝和寧寧不迴去,迴頭看向沈天擎。


    沈天擎重重地吸了一口煙,“我爺爺、蘇子航他們都在芝加哥,孩子在哈恩那裏比較放心。”


    這樣呃?舒舒反應過來點了點頭,抬眸望向沈天擎,沈天擎將煙揉滅在煙灰缸裏走過去幫舒舒收拾行李,收拾好又去貝貝和寧寧的房間,收拾了兩個孩子的東西。


    他剛收拾完門鈴響了,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到客廳開了門,看見哈恩,將行李箱遞給哈恩,“你先下樓。”


    然後,他迴了孩子的房間抱起熟睡的寧寧,將自己特意留出來的厚衣服拿過來裹在寧寧身上,出了套房。


    舒舒抱了貝貝,貝貝也隻穿了睡衣,用厚衣服裹住了她,跟著沈天擎出了套房,走向電梯的方向,哈恩等在那裏,等沈天擎和舒舒進電梯,按了一樓按上了電梯門。


    電梯一開始下降,突然加速,舒舒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失重感,胃裏突然有不舒服,隱隱作嘔,卻又嘔不出來,隻是臉色有些發白,電梯的速度慢慢降下來,她才好受一點。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一樓,門滑開,舒舒輕顛了一下懷裏的貝貝,抱起一些,出了電梯,貝貝有點重,抱的她手臂發酸發麻,看沈天擎去前台退房卡,她抱著貝貝坐到了大廳的沙發上。


    沈天擎退完房,迴頭看向舒舒,見她坐在沙發上,走過去,和她換了孩子,抱了貝貝,貝貝果然比寧寧重許多,抱在懷裏沉甸甸的。


    舒舒抱著寧寧跟著沈天擎出了酒店,外麵很冷,好在哈恩的車就停在門口,沈天擎和舒舒將孩子放在後座上,將厚衣服蓋在兩個孩子身上,關上車門,看向哈恩。


    哈恩將貝貝和寧寧的行李箱放到了後備箱,重重地闔上,看向沈天擎和舒舒,卷翹著舌頭出聲,“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兩個小天使。”


    沈天擎握住哈恩的肩頭,半抱了一下,說了一聲謝謝,看著哈恩上了駕駛位,啟動車子走遠,才握緊舒舒的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如今已經是秋季,夜裏很冷,坐在車上,即使穿了厚外套,舒舒還是覺得冷,不停地縮肩膀,不停地吸氣。


    沈天擎看了一眼,摟住她的肩頭,解開大衣,將她包在裏麵,將她的頭壓在自己肩膀上,“先靠著我睡一陣,到了機場我叫你。”


    舒舒抬眸看向沈天擎,“怎麽睡得著?”


    沈天擎沒有說什麽,握緊了她的手,指腹撫摸著她的手指。


    舒舒看向沈天擎,靠在他肩膀上,喉嚨一陣發緊,悵然地出聲,“從沒有想過兩個人想要在一起這麽難,出了這麽多的事,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沈天擎眸色深邃地看了一眼舒舒,壓低了聲音,“想離開我?”


    舒舒抬頭看向沈天擎,眸色迷亂了幾分,聲音也哽咽起來,“不想,可是看著我媽媽和冉阿姨因為我們的事屢受牽連,如今這般田地我怎麽能心安理得。我私下裏總是一個人想,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一些太自私了一些,可是貝貝和寧寧需要爸爸,我安慰自己阿姨和我媽都會好起來……可是,現在,她們……不但是她們,就是你手臂上的傷也越來越多……”


    沈天擎眸色深邃剔骨地看向舒舒,握緊了她的手,“你不需要我?隻是孩子需要?”


    “……”舒舒含著淚水看向沈天擎,無法出聲,怎麽會不需要,在他身邊,她能感覺到穩穩的幸福。


    “不是我們的原因,以後你會知道。有些事情,可能無法避免。”沈天擎抬起手,碰觸她的眼角,輕拭去了她眼角的淚水,想起姬容的話,眸色裏閃過幽邃的光,指腹的力度重了一些。


    到機場,剛一下車,他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披到舒舒身上,從行李箱又找了一件大衣穿上,摟著舒舒去買機票,買好機票辦理好登記手續,然後坐在候機室等候檢票。


    舒舒一直緊緊抓著沈天擎的手,突然抬眸看向她,終於忍不住問出聲,“……我…我媽她…她到底怎麽了?”


    “暫時昏迷。”沈天擎抬眸看向舒舒,“具體的細節我也不清楚,到了就知道了。”


    舒舒突然頭有些脹痛,頭發一陣發緊發麻,抬手揉了揉,有些緩不過勁來。


    聽到手機響起來,他慌忙從兜裏摸出來,看到妮妮兩個字,接通了,“妮妮。”


    安妮和前台了交流了一陣,誰也聽不懂誰說什麽,鬱悶地站在酒店前台,早知道這樣該好好學習英語,“表姐,我到你住的酒店了,我…我前台說找你和姐夫,但是他們聽不懂的英語,你能下來接一下我嗎?”


    “你……你怎麽來紐約了?”舒舒握緊手機,坐直了身子。


    安妮鬱悶地踢著腳下的地板,不知道要不要給舒舒說姑姑的情況,想起那天蘇子航咄咄逼人的模樣,就恨得牙癢癢,又內疚自己沒有辦法阻止蘇子航那個渣渣,“我爸讓我來的,我本來照顧姑姑的,來了一個叫什麽顧子寒的男人,我爸說他照顧姑姑,姑姑恢複的快,我就來找你們了。”


    顧子寒?舒舒心裏閃過一抹疑惑,悶悶地說,“妮妮,我在機場,我和沈天擎準備迴芝加哥。”


    聽清舒舒的聲音,安妮聲音大了幾分,“啊,你們在機場,貝貝和寧寧也迴去嗎?”


    “不迴去。”


    “那你們等等我,我現在打車去機場,我們一起迴去吧。”


    舒舒頓了一下,迴頭看向沈天擎,“妮妮來紐約了,要不讓她去哈恩那裏,正好陪著貝貝和寧寧。”


    沈天擎手裏夾著一根煙,眸色深邃地看了一眼舒舒,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眼腕表,“這個時間點女孩子一個人打車也不安全,哈恩應該到了他的公寓,我讓他再接一趟妮妮。”


    舒舒和安妮說了,安妮也沒轍,心想姐夫大概不想要她這個大電燈泡,隻好應了,頓了頓,聲音小了幾分,心虛地問,“表姐,你怎麽突然要迴芝加哥?”


    舒舒低喘了一口氣,“你還打算瞞著我嗎?”


    安妮愣在那裏,“表…表姐,我一直想和你說,可是我爸不讓說。一定是姐夫告訴你的吧,還是他貼心。”


    舒舒嗯了一聲,沒有再因為她那聲姐夫說什麽,“你就在酒店大廳等著,哈恩一會兒去接你。”


    她看到已經開始檢票,掛了電話,站起來。


    “等我給哈恩打個電話。”沈天擎一手拉住了舒舒,一手電話,打完電話,他才站起來拉著行李箱握著她的手走向檢票口的方向,檢票登機——


    ————————————————————————————————————————————————


    兩個小時後,沈天擎和舒舒到了芝加哥,出了機場,姬容開著車等在外麵。


    姬容看到沈天擎和舒舒,一邊打方向盤掉向一邊按著汽笛鳴笛。


    舒舒和沈天擎朝著鳴笛的方向望了一眼,車已經倒退了到了他們身旁,舒舒先上車,沈天擎坐到了她的旁邊,姬容也沒有說什麽廢話,開著車直奔醫院。


    一進醫院,到了icu病房門口,遠遠地望著躺在裏麵戴著氧氣罩的母親,眼睛裏全是血絲,有些發抖的手攥著沈天擎的袖子:“上迴手術明明很順利,明明很順利的……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聽到護士說是受了刺激,舒舒有些難以置信,母親一向為人一向寬厚,和鄰裏關係也和睦,從不和人爭執,在舒老太那裏也沒有受到刺激,怎麽會忽然在醫院受到刺激?


    值班的護士看向舒舒,“醫生說病人這次的情況不是很樂觀,血壓一直顯示不穩,想來她有很重的心思,求生的意識十分薄弱。”


    舒舒走進病房,站在玻璃門外麵,貼著手,有害怕,也有茫然,茫然地看著昏迷的母親。


    沈天擎目光黯淡地看著舒舒,扶住她單薄的身體。


    舒舒把頭靠在沈天擎肩上,聲音哽得有些暗啞,“……我…我害怕,真的害怕,我媽到底受了什麽刺激?”


    護士看向舒舒,剛要迴答,被沈天擎一個眼神製止了。


    姬唐和姬容在一邊看著,沒有過去,本來沒有他們什麽事,哄表嫂那都是表哥的工作,沒有哄紅,那是表哥的工作不到位。


    沈天擎凝神看著舒舒,舒舒一眼不眨地望著玻璃門裏,那張白色的病床上睡著神色安詳的母親。


    她目光留意到心電儀上的起伏的波浪線,忐忑的心情才稍稍和緩,隻是眼圈發已經澀,冰涼的手忽然被一股溫暖包裹,她迴頭看向沈天擎,看到他捏緊了自己的手。


    護士看向舒舒,“病人昏迷之前,一直昏昏沉沉地還在喊著你的名字,你來了,她應該能很快醒來。”


    舒舒捂住了嘴巴,沒讓自己哭出聲,用力地推開玻璃門,走進去,跪在安然床前,緊緊抓住了安然的手,“媽,我來了,我來了,你快醒來看看我。”


    可是安然躺在病床上很安靜,沒有一點迴應。


    跪了一陣舒舒才漸漸平靜,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顧子寒。


    顧子寒也正打量著舒舒,“安然是你的母親?”


    舒舒點頭,定眼看著顧子寒,“你……你認識我媽媽?”


    “認識,一位老朋友。”顧子寒心頭一陣震動,看向舒舒,沒想到她是舒舒的女兒,他原本以為隻是長得像的兩個人。


    舒舒看著顧子寒,突然明白他當初為什麽給自己名片,又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想到母親嫁給爸爸那麽多年,從沒有過夫妻之實,或許就是為了這麽一個男人,真是該死的男人該死的愛情!


    他過的風水四起,而母親呢?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兒,再想起初次見顧子寒,他一個勁地給她灌酒,不知道存了什麽樣的齷齪心思,心莫名地涼了許多,口氣生硬地出聲,“我來了就不用勞煩顧總了,我會親自照看我母親,顧總請便吧。”


    顧子寒一雙薄霧冥冥的眸子看向舒舒,並不介意她眼裏的不善意,“……她和你提起過我?”


    “沒有。”舒舒移開視線,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安然,俯身幫她拉了拉被子。


    沈天擎站在她旁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顧子寒,當年安家的血案,顧家也有參與,但是,從他記事以來,顧家和沈家一向沒有任何聯係……


    顧子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沈天擎,眸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舒舒,站起來出了病房,一直站在樓道裏。


    沈天擎看了一眼顧子寒的方向,眸色深邃地落在舒舒臉上,“你在這裏照顧安阿姨,我出去一陣。”


    舒舒點了點頭,坐在床邊,出聲地看著安然。


    沈天擎望著舒舒站了一陣,到冉荏的床邊,“媽,你好點了?”


    冉荏點了點頭,“我除了不能動,沒有別的什麽事,你去忙你的。”


    沈天擎愧疚地看了一眼冉荏,俯身撫摸了一下母親的手,站直去了病房,看見顧子寒,眼神示意了一下,走向走廊的盡頭。


    顧子寒隨著他一起過去。


    沈天擎帶上走廊裏的門,點了一支跟煙夾在指間,將煙盒和打火機遞給顧子寒。


    顧子寒擋住了,“我不抽煙。”


    沈天擎眸色深邃地看了顧子寒一眼,壓低了聲音,“你是不是舒舒的親生父親?”


    顧子寒被沈天擎一句話問懵了,薄薄的單眼皮下,一雙薄霧冥冥的眸子暗波湧動,“為何這麽問?”


    沈天擎眸色幽邃了幾分,盯著顧子寒,掐滅煙頭,“抱歉,顧總,問錯了。”


    然後他轉身,推開門,朝著主治醫生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顧子寒站在原地,手扶著額頭揉了揉鬢角,自嘲地一笑,誰都以為他是舒舒的親生父親,可是,誰又知道他根本是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人人都說他離婚後,念著前妻,清心寡欲,其中到底有什麽,隻有他自己清楚。


    ——————————————————


    主治醫生辦公室


    沈天擎看向醫生,靜靜地聽著。


    醫生指著一堆檢查數據,看向沈天擎,“手術後當天穿刺刺傷並沒有引起肺內、胸腔內或胸壁任何出血,隻有胸壁皮下少量出血,一般無需處理。但是病人受了刺激,激動咳嗽以至於肺損傷加劇引起了咳血,有強烈的胸膜反應,為血管迷走神經反射增強所致。患者還出現不同程度的低氧血症和低血壓,昏迷前咳出大量白粉紅色泡沫痰,目前能采取的治療措施隻有糾正低氧血症、穩定血流動力學、給予機械通氣,能不能挺過來要看她的求生意誌了,如果72個小時候後無法蘇醒,醫院會下病危通知書。”


    沈天擎眸色沉沉地看了一眼醫生,點了點頭,走出醫生的辦公室,步子有些沉重,他以為安東來了,可以照顧好安然,出了這樣的事,他不太確定是不是安東有意為之給蘇子航一個機會,還是真的不過是個意外?或者,安然自己……


    他搖了搖頭,很快否定了這個推斷,走到走廊的頂頭,帶上門,站在那裏,又點燃了那半根沒有抽完的眼,闔上眸子,煙霧混著尼古丁一起吸入肺裏。


    ——————————————————————————————————


    舒舒出了病房,看見沈天擎站在那裏,側臉淬了冰一樣,白色的煙霧在指尖繚繞,慢步走過去,從後麵抱住沈天擎,兩手扣緊在他腰上,將頭埋在沈天擎背上,聲音哽得有些暗啞,“少抽些煙,對你身體好,你最近抽煙越來越厲害了,我媽媽都這樣了,我不想你和孩子再有任何事。”


    感覺到她的眼淚濕了背,沈天擎闔上眸子,鼻息重了一下,手指夾著煙蒂從薄唇裏取下,握在手裏,用力地掐滅了煙頭,手按住她的手,拉開,轉身將舒舒抱在懷底,額頭頂著她的額頭,抬手幫舒舒擦眼淚,“這筆賬,我會替你向蘇子航討還。”


    舒舒抬頭看向沈天擎,渾身衝起一股滅頂的憤怒,“是他?”


    沈天擎指腹觸碰著舒舒的眼角,眸色深邃了幾分,“是,他找阿姨就是想讓阿姨對我父親撤訴,這件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


    舒舒哽咽了一聲,咬住了下唇,摟緊了沈天擎的腰,“不是因你而起,不是!不是!”對上次的扶梯事故,他能置身事外已經很不容易,她怎麽可以將蘇子航的一筆記在他頭上,不可以,絕不可以的。


    沈天擎唿吸濃重了一些,“估計你會很快收到法院的傳票,我們可能的迴國,蘇子航扶持許芫起訴你。”


    起訴她?


    舒舒抬頭看向沈天擎,“……我就算再討厭許芫,也不肯對她肚子裏的孩子下手,我下不去。”


    沈天擎指腹壓著舒舒的眼角,輕輕摩挲,“我知道不是你,但是他手中有證據,我會在國外為你聘請最好的律師。”


    “……”舒舒喉嚨咕嚕了一下,看向沈天擎,唿吸紊亂地出聲,“謝謝你相信我,我和他相識七年他都不信,可是你信!”


    “去休息一陣吧,我幫你守在你母親身邊,不忍心看你憔悴。”沈天擎按了按舒舒的肩頭,舒舒不肯。


    兩個人再迴到病房的時候,顧子寒在裏麵,舒舒的臉色一下子冷了,“這裏需要你照顧。”


    顧子寒無奈地看向舒舒,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敵意為什麽如此重,他站起來,走出了病房,卻一直站在樓道裏。


    沈天擎迴頭看了一眼母親的方向,見冉荏已經睡熟了,坐在椅子上,將舒舒抱進了懷裏,“靠著我睡一陣吧。”


    他抬手將她的長發放到了一邊,看向安然。


    舒舒在沈天擎懷裏靠了一陣竟然睡了過去,沈天擎靠著椅子,闔上眸子小憩了一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是早上,舒舒依然睡得很沉,安東坐在旁邊,正眸色深沉地看著沈天擎和舒舒的方向。


    看見沈天擎醒來,安東移開了視線,心口一陣波動,妹妹就這麽一個女兒,當年他沒有阻止舒舒嫁給蘇子航已經十分後悔,如今更後悔是注定要葬送了舒舒的幸福,“你抱著她去我的安然的病房休息一陣吧。”


    安東沒有轉身,將一張門卡遞給沈天擎,生硬地出聲。


    沈天擎看了一眼,接過門卡,抱起舒舒到了旁邊安然的病房,見舒舒放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她,撫摸她的秀發,撫摸她的臉頰,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側身躺著,靜靜地看著舒舒。


    聽到她的手機響起來,沈天擎從舒舒口袋裏摸到手機,看到蘇子航三個字,接通走到了衛生間,沒有吭聲。


    那邊蘇子航沉默了一陣,喚了一聲,“舒舒。”


    沈天擎沒依舊沒有吭聲。


    蘇子航一頓,“我知道你在聽,我手裏有十足的證據,證明謀害許芫腹中胎兒的人就是你,而你母親如今在住院,為了她,你好好考慮考慮,讓你舅舅別瞎折騰了,我外公不是故意的推你母親的,那隻是個意外,隻要你們撤訴,你們可以為舒平上訴,我會放他一馬,也不會讓許芫起訴你,你也知道你母親再受不得任何刺激,怎麽樣?”


    “不怎麽樣。”沈天擎輕哼一聲,“蘇子航,我告訴你,芊芊的下一個忌日就是蘇氏集團的忌日。”


    蘇子航握緊了拳頭,陰鷙地定向對麵的醫院,“你怎麽拿著她的手機?”


    “她還沒有醒。”沈天擎輕輕一句,刺得蘇子航渾身五髒六腑都痛,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挽迴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從舅舅這樣一個強大的敵人手中奪迴她。


    他冰冷地笑了一聲,“舅舅,你真是好孝順,真的為了她,可以看著外公坐牢?”


    沈天擎輕哼一聲,“即使他坐牢,也不我把他關進去的,蘇子航,別用這種愚蠢的方法激將我。”


    蘇子航閉上眼睛,手背上額頭上的青筋爆出,“可是你真的確定她知道真相後還會留在你身邊嗎?戶口本現在在我手裏,隻要我想我隨時都可以和她複婚,而你注定隻是遭人唾棄的插足者,插足別人婚姻的男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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