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不滿地撇撇嘴,“算了,我去別處溜達溜達。”


    容澤不動,她自個兒跳下樹去了償。


    孰不知這一溜達,她就遇著了命中注定之人攖。


    …………


    五日後,武林大會結束,流兒要帶容澤走,容澤拒絕。


    “你不想揚名武林了?”流兒奇怪。


    容澤點頭,“我要留在這山莊。”


    “留這幹什麽?莊主那麽醜!”流兒也不強求,哼著小曲兒走了。


    當然是當莊主,名揚武林。


    容澤站在大門口目送他離開,冷不丁身邊傳來一道催促的聲音,“該練劍了。”


    青衣的莊主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身邊。


    “知道了。”容澤嘟囔,跟著他往裏走,“那麽醜的麵具,你也敢戴,真不怕嚇著別人了?”


    青衣人似乎沒聽見,不語,一步一步往訓練場而去。


    深秋來臨,落葉紛飛,他的身影瞧著孤單又寂寥。


    容澤也是一個人慣了,突然感同身受,覺著自己說話也太過分了,人家醜又不是自願的。


    “今天學什麽?”意識到這一點,容澤笑著快步趕上青衣人,語氣親昵,“你這麽教我,也算是我師父了吧,要不我喊你師父?”


    “隨你。”青衣人淡淡道。


    “那好,師父,我們今天學什麽?”論誰臉皮厚,容澤也不容小窺。


    青衣人不答,到了訓練場就抽劍,容澤見此也不敢大意,往架子那抽了把兵器就上。


    與第一次見麵相比,他進步很大,青衣人麵上有了讚許的神態。


    容澤瞧見,頓時信心十足,愈加苦練起來。


    自這天以後,容澤就師父長師父短地喊青衣人,青衣人不作表示,該教的卻一樣不落。


    轉眼,秋去冬來,第一場大雪如約而至。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日,容澤起床,推門一看。


    入眼處,皚皚白雪,銀裝素裹。


    容澤瞧得心悅。


    “公子。”不遠處,裹成團子的丫鬟從走廊那頭小跑著過來。


    容澤整整衣服,朝她微笑,“何事如此驚慌?”


    丫鬟臉紅。


    講真,見慣了莊主那張醜臉,咋一看容澤這張美臉,莊裏眾人簡直喜極而泣。


    太美了有木有!


    故而,莊裏眾人都願意同容澤親近,再加上容澤性子好,從不仗勢欺人不說,素日裏誰有個什麽事,他都很樂意幫助,聊起天來也是說天道地。


    眾人都說他心善又開朗,對此容澤不置可否,說,“師父其實也是個很開朗的人。”眾人這才停住嘰嘰喳喳的嘴,不做聲了。


    “你們不覺著?”容澤不明白了,難不成因為師父生得醜,人們就不願意深入了解他了?這未免太以貌取人了!


    “不覺著。”素日裏與她聊得很歡的小廝望著天道:“莊主是個做大事的人,又一貫高高在上,我等隻需仰望即可。”


    “……”


    敢情是因為他還是個小人物,所以大家都願意與他做朋友?!容澤苦笑不得。


    “在你們心中,你們莊主就是如此?”他不甘心地又問一遍,有個丫鬟點點頭,“你不知道莊主有多霸氣,當初山莊初立,毫無名氣。”


    “然而,莊主隻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讓流雲山莊揚名立萬,成為了武林第一大莊。”丫鬟雙眼放光,“你猜他做了什麽?”


    “……”容澤搖頭。


    “笨呐你,就是為武林除害啊。”丫鬟捧著臉陷入了自己構造的場景中,“那些武林公認的禍害敗類,都被莊主一一逮住,然後在武林大會上交由大家處置。”


    原來如此。


    容澤點頭,怪不得武林中人都這麽賣他麵子,原來是個幹實事的。


    如此,就更符合他容澤的處世為人了。他原本就想著成了大俠,懲惡揚善為民除害的!


    ………………


    又過半月,容澤的劍法已練了個七八成。


    青衣人表示,“不如我們正經比一場?”


    “好。”容澤幹脆利落地答應,眼珠子一轉,又道:“那我贏了,能提個要求麽?”


    “隨你。”


    “這樣吧,師父,如果我贏了,就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如何?”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青衣道。


    “當然,師父可要小心了。”


    而這一次雪地裏的一場比試,全莊的人都在圍觀,容澤拚盡了全力,在青衣人的劍刺上他的雙眼前一刻,他的劍頭停在了青衣人的脖頸上。


    以情況來看,是容澤贏了。他卻沒有露出半分的高興,追著青衣人去了他的房間,在青衣人關門的一刻,成功阻攔。


    “師父,你答應我的要求呢?”容澤笑眯眯。


    青衣人巨醜的臉上沒有顯露出半分的不滿,他打開門讓容澤進來。容澤一看事成了,立即又裝模作樣地恭敬起來,“師父你坐。”


    想要把青衣人按在椅子上,卻發現青衣人已手快地撕了臉上的麵皮,露出了一張與之前雲泥之差的清俊相貌來。


    於是,在這之後,一旦再聽到莊裏眾人議論青衣人巨醜時,容澤都忍不住扭曲了一張臉心中暗笑他們的無知!


    可同時,他又將將意識到,人果然得到了某一程度,才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真相。如若他不是當了青衣人的徒弟,又怎麽會知青衣人的真麵目,又怎麽會知原來這個供眾人仰望的男子竟然是大陵的太子?!


    然而,當時站在房間裏的他腦子懵了好久,才驚覺這個人他見過。昔年,同父母進宮,那站在煊惠帝身邊的少年,麵無表情又故作老成的太子殿下!


    太子見容澤還呆呆站著,不由微笑,“容公子,好久不見。”


    “太子殿下!”終於迴過神的容澤屈膝下跪,心中卻為自己被他擺了一道暗暗不爽。


    一個太子,不在宮裏好好呆著,跑來武林糊弄人,你好意思嗎!


    顯然,太子是好意思的。他好心情地坐下來,“起來吧,以後這些就免了,你是我的徒弟,和朝中那些人自然不同。”


    容澤麵無表情起身,不吭聲。若擱以往,他可是能說得很,太子不出聲,他都能自顧自地嘮一上午。


    “明日,你就要接替莊主之位了。”山莊後繼有人,這人還是個朝中重臣之子,太子求之不得,“你可願意?”


    “這麽快?”容澤吃驚。


    “你贏了本宮嘛,本宮自然就得把莊主之位拱手相讓。”太子見他麵上要怒,又安撫了一句,“等你玩夠了,再找個人當就是了。”


    容澤心裏的怒氣噗一聲就被這句澆滅了,“果真能如此?”那也太不負責任了,容澤嗤之以鼻。


    “你若不想山莊敗落下去,也可繼續努力。”太子看穿他的內心,隻覺自己沒看錯人,他道:“總之,這山莊從明日起,就是你的了。”


    容澤這會已不惱怒他這疑似耍著自己玩的行為,他現在是糾結了,山莊是太子建的,想必付出了一定的努力,他這種就如竊取別人果實一般,實在令自己不恥。


    “容澤,有些道德是不需要恪守的。”他神情的變化絲毫瞞不過太子,太子看著他慢慢道:“誠然建這山莊費了本宮不少的力氣,但是如果你能將他保持下去,甚至將它發揚光大,那麽你就遠遠超過了我。”


    容澤聽罷微微動容。


    “明天一宣布,山莊眾人眼裏看到的就不再是我,而是你了。我的話對於他們而來不過耳邊扇過的一團風,他們卻會對你馬首是瞻,言聽計從。”


    “你可能會覺著他們無情,過河拆橋,牆邊草隨風倒,但萬事就是如此,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迴顧過去或被某些東西困住,那樣隻會讓你停滯不前。”


    “容澤,你考慮的太狹隘了。我想容大人許是沒對你說過這些。”太子眼中翻湧起了暗沉的情緒,他一字一句道:“心中若終日被那些莫須有的東西所挾,你怕是永遠都成不了強者。”


    語罷,不等容澤有所反應,他便起身走到了門邊,“當然,你要真不願意,本宮也不會強迫你的。”


    “殿下為何選了我?”兩扇門打開了,冬日裏的陽光毫不吝嗇地射了進來,容澤突然感覺到了暴漲的自信心,“我是不是很與眾不同骨骼清奇?”


    “……”


    太子邁出門的腳步一頓,猶豫片刻方迴過頭,問了一個問題,“容澤,你有喜歡的姑娘麽?”


    一霎那,容澤腦海裏閃過了一個小姑娘的麵容,那是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顧榕,然而他不敢說,他可沒那個膽子說殿下,我對你皇妹念念不忘。


    “沒有。”容澤很堅決地搖頭。


    太子卻道:“那就有些可惜了。本宮原本還想讓你想想,如果有喜歡的姑娘,若她沒了依靠,這流雲山莊可是個很好的投奔之地。”


    語罷,太子就勾勾唇角,飄然離去,留下了一臉茫然的容澤。說實話,他從來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無疑,他對顧榕,同他對其他姑娘是不一樣的。他渴望自己再見她一麵,也時常在夢裏遇見她,此種情況,大抵上已稱得上喜歡了吧。


    腦海中瞬時想起了父母閑聊的話,什麽大公主不受寵了,瞧著很喜歡美人啦之類的,然而這些話裏麵沒有一句是令他樂觀的。


    後宮傾軋,他再不喜官場,這方麵也知道一些,她在宮中也不知過得快樂不快樂?若不快樂,她該怎麽辦?


    不快樂!容澤這一瞬間突然想,如果她在宮裏不快樂了,那我就把她接到這裏來,這裏山清水秀,環境優美,可比一座座高牆圍成的皇宮強多了。


    想通了的容澤渾身充滿了鬥誌,故而在第二日,太子宣布他成為第二任莊主時,他一身氣場地站了出來,整個人都霸氣了幾分,讓眾人不由得接受了他莊主的身份。


    “你真沒有喜歡的姑娘?”


    山莊大門前,門口跪了一堆人,容澤站在人前為太子送行,太子招手讓他湊近問他。


    容澤遲疑著搖頭,“沒有。”


    “哦。”


    太子略顯失望,繼而翻身上馬,容澤道:“路上小心。”他身份貴重,若真出了什麽事,朝堂保準亂成一窩蜂。


    太子略微點頭,一手將揚起了鞭,卻在猛然間迴頭,“容澤。”


    “嗯?”


    “你莫不是真喜歡小榕?”


    “哎?”容澤當即一懵,太子卻已策馬而去。


    等容澤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眼裏早已沒了太子的身影,他這才發現,自己從始至終就是中了太子的詭計。


    原本以為,他對顧榕的特殊感情,隻有他自己知道。


    原來,就在他初見顧榕那一夜,就被太子看透了。


    容澤這才憶起,那夜他就站在太子身邊,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顧榕看,太子再粗心大意也會發現的,何況太子就是個人精,又豈會看不懂他這個白癡!


    無盡的懊悔與羞恥之後,容澤終於肯認認真真思考自己的處境了。以前是他懶又不肯動腦子,這才讓太子鑽了空隙。


    他明白了,從一開始,他就是太子的目標。那一夜,他對顧榕的反應,已經讓太子盯上了他,之後再打探他的消息,知曉他離家出走,混入了武林。


    他還記得之前流兒說過,說不明白此時開武林大會的理由何在,現在他方清醒過來,太子定是利用了他想揚名武林的心理,用武林大會引他到流雲山莊,又脅迫他跟著自己學劍法,直至今日,將莊主之位讓給他,讓他為自己效力!


    好大的一盤棋!容澤表示自己很憤慨,當即就想從流雲山莊離開,表明自己可不是一個任由太子擺布的傀儡!


    可,一腳將踏出大門,身後就有幾人追來,紛紛詢問事情,這個說青城派送來了請帖,說掌門兒子要娶親了,那個說莊裏賬本丟了,不知是誰拿走了。


    總之,就是一大堆的問題等著他處理。容澤望著一張張信任又焦急的麵容,突然邁不動腳步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真切切需要為莊裏做事了。


    “所有事情都推一推,先昭告武林,就說流雲山莊換莊主了。”容澤板起臉,吩咐莊裏的大管家陸葉,陸葉點頭稱是。


    “再讓莊裏的人散播消息,就說前莊主遠遊,逍遙快活去了。”


    “而這次選莊主是靠臉選的,現莊主生得驚為天人,別提有多好看了。”


    “……是。”


    眾人去忙,容澤望了望天。


    天邊暗沉,看來又要下雪了。


    容澤知曉,自己的人生又換了個開頭。


    ………………


    容家夫婦聽罷容澤的話,半天才露一個笑來,“你就這麽玩了兩年?”


    “嗯。”容澤表現得很謙虛。


    他當然不能將遇見太子,管理流雲山莊的事情說出來,他隻和父母說了自己遊山玩水玩了兩年。


    “沒有一點長進?”眼看著容大人要黑臉,容澤趕緊站起身來說,“有長進的,父親,我這兩年認了一個師父,他教了我一些劍法護身。”


    不提劍還好,一提容大人就想揍他,“為了一把破劍就離家出走,你心裏還有父母嗎!”容夫人趕緊安撫,又給容澤使眼色,劍法就算了吧,還有別的本事嗎?


    “有的。”容澤收起劍,認認真真道:“我這個師父本事多著呢,他還教了我一些用人之道。”


    這個實用,身在官場,隻要坐到了一定的位置,這個本事或缺。容大人這才抬眼看他,又恐他騙了自己,“這個你怎麽證明?”


    “父親不妨把家裏的大大小小之事交予兒子,時間不長,就一個月,兒子定會把家裏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容家父母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奇,還有那一絲絲不易顯露的失落。若擱以往,他們兒子是不會說這話。容澤以前是固執又傲氣的。容夫人那個眼色,原本是沒抱希望的,容澤卻真的聽話了。


    “那就讓為父看看你的本事。”容大人扔下一句話就走了,容夫人安慰地拍拍容澤的肩膀,又去追容大人。


    容澤感覺到了,父母的那種失望,可這種失望又夾雜了欣喜。他沒有成為更好的人,沒能讓父親滿意,可也正是因為他的改變,他能更好地在這個時間生存,所以父母會欣喜。


    容家夫婦走在小道上,揮退了隨時準備聽候差遣的眾人,容大人閉口不言,容夫人不由開解他,“長大了嘛,孩子一長大就沒以前可愛了。”


    委婉的說法令容大人歎息一聲,“以前我見不得他那麽不諳世事,不知天高地厚地活著,想讓他成熟一點,別這麽傻,而今他做到了,我才發現這並不能令我高興。”


    也許,正如容澤所想的,他沒有在原來的基礎上成為更好的人,而是拋棄了以前變成了另一個人,而這種人,就和容大人是一樣的。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容夫人挽著他,“咱們兒子會比以前活得更好。”


    “是啊。”容大人忽地釋然了。


    小孩終究會長成大人,當年他亦是如此,如今輪到了容澤。


    不可否認,容澤現在也許比曾經的他還要優秀。


    他該知足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每天都有人想害臣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六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六哩並收藏每天都有人想害臣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