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房門。


    陸岑音跑出來了。


    “我跟你一起去!”


    我皺眉道:“你怎麽還不明白?我讓你獨自來,是要把自己發現的這些線索全告訴你,供你以後決斷。不讓小竹等人跟來,是為了保存力量,今後他們可以為你所用。你現在跟著我,咱倆一起跳望江樓去?!”


    陸岑音迴道:“我都明白,我可以不跟你上望江樓,就在樓下看著。”


    “無論這次你成功或者失敗,我就想在不遠處陪著你!”


    我也不磨嘰:“好!”


    兩人上了車。


    車往望江樓酒店開去。


    在離酒店的不遠處。


    我下了車,往前步行。


    陸岑音繼續在車裏麵待著。


    前行的過程中。


    斜眼瞥見。


    陸岑音在車裏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在祈禱。


    今天突降寒潮。


    外麵的溫度已經非常低了。


    但我來到望江樓,依然見到了像士兵一樣,身軀一動不動站在門外恭迎我的崔先生。


    崔先生衝我點了點頭,將我迎接上了樓。


    兩人來到“滄浪之水”的包廂門口。


    崔先生向我示意:“徐老正在裏麵等。”


    我問道:“崔先生不進去?”


    崔先生臉上毫無表情:“我一向都在外麵。”


    我點了點頭,敲門。


    裏麵傳來徐老的聲音:“請進!”


    我推門而入。


    隨手將門給帶上。


    包廂環境非常典雅。


    桌子不大,緬花梨的木桌椅,僅僅能容納六個人,上麵還泡著一壺熱氣騰騰的茶。


    牆上掛著齊白石老先生的山水畫,雖然是仿作,但畢竟是人畫的,比其他酒店那些掛印刷品顯得高雅了許多。


    包廂角落裏燃著檀香,味道清幽、舒適。


    這肯定是望江樓酒店最有品味的一間包廂。


    徐老手中正端著茶杯,站在窗邊,眺望著江景,見到我進來,忙向我招手。


    “小蘇,你自己去倒一杯茶,過來陪老頭子看一下江景!”


    我到桌邊倒了一杯茶。


    茶依然是徽州炒綠。


    端著茶杯站到了窗子邊上。


    映入眼簾是一條向東而去的河流。


    天色已暗。


    餘暉將盡。


    一副無比神奇的場景呈現眼前。


    遠處的河水如同燒開了正在沸騰的開水,河麵上泛著嫋繞的霧氣,耳畔還能聽到滾動的水聲,似乎河下麵有人正在不斷的添加柴火。


    這是難得一見的雲霧潤蒸奇觀。


    大概原理是因為河水來自於地底,冬天河水溫度一般處於一個恆溫狀態,但如果寒潮侵襲,水麵上空氣的氣溫突變,冷熱一交替,便會出現這種若河水沸騰燒開的自然現象。


    國內最著名的雲霧潤蒸景點在濟市趵突泉。


    徐老喝了一口茶,嗬嗬一笑:“雲霧潤蒸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老夫本以為,趙孟頫詠歎的雲霧潤蒸奇景天下隻有泉城才有,沒想到今日在邙山也能見到。”


    我迴道:“美景恰如珍藏,其實無處不在。能否遇見,全憑善緣。”


    徐老聞言,神情非常感概:“沒錯!老頭子在這行當打拚了一輩子,現在迴過頭來想想,發現自己一生謹小慎微、瞻前顧後,導致喪失了不少寶緣、人緣、善緣,有些終身遺憾,不可彌補。”


    我說道:“徐老過謙了!您譽滿天下,身若遠處之邙山,令人高山仰止。”


    徐老搖了搖頭:“非也!邙山確為譽滿天下,但山中卻有千瘡百孔,不過徒有虛名爾。”


    “你們年輕人千萬不要學老一輩!你們要像這邙山腳下的河水,大江席卷、浩蕩前行,不要理會翻滾之後會不會渾濁,隻有真正做到拋虛名,才能潤身骨、起大勢,才稱得上精彩人生!”


    這話語聽起來別有一番意味。


    既好像是退下來之前一種情緒釋放。


    又好像是對我的一種提點暗示。


    我必須得迴應一下。


    不然顯得我聽不懂、沒文化。


    我迴道:“徐老是否遺忘了趙孟頫詩中的後兩句?”


    徐老聞言,神情一怔:“時來泉水濯塵土,冰雪滿懷清與孤?”


    我迴道:“對!再奔騰渾濁的河水,不過隻是一時歡騰而已,天地之間隻需一場清白的飛雪,便可將其徹底凍住。想必古玩行當,也是如此!”


    此話講完。


    徐老拿著手直拍著額頭,哈哈大笑。


    “後生可畏啊!老頭子自以為年長不少,將人生經驗告知,可以讓後輩少走一些彎路,倒沒想到,卻讓小蘇一句話給撥亂反正了!”


    “咱們今天不談人生經驗!來,我們先吃飯!”


    我將窗戶關了。


    崔先生進來:“蘇先生、老板,是否可以上菜?”


    徐老說道:“上菜!”


    崔先生點頭出去。


    一會兒之後。


    熱氣騰騰珍饈佳肴,擺滿了一桌子。


    我問道:“徐老,能否讓崔先生一起來吃?”


    徐老說道:“我平時也叫不動他一起來吃飯,今天看你的本事。”


    “小崔,你先進來!”


    崔先生進來了。


    我說道:“崔先生,賞臉一起吃個飯?”


    崔先生轉頭看向了徐老。


    徐老臉帶慈祥地笑著,但手中的動作卻沒停,在給崔先生拆碗筷的薄膜包裝。


    崔先生點了點頭:“好!”


    三人坐下。


    徐老拿起了酒瓶,給我和崔先生各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今晚豫省、陽市打來的電話幾十個,說是明天考古工作結束,今晚邀請一聚,老頭子一個沒答應。逢場作戲久矣,想清靜一下。今天咱們三人,好好喝點!”


    崔先生倒是率先端起了酒杯:“徐老,我連飲三杯。”


    “一祝賀您退居二線、二恭喜您女兒今日大婚、三感恩您一直對小崔照顧!”


    三杯非常爽快下肚。


    歐陽善文和白薇今天結婚了?


    我轉頭看向了崔先生。


    這大悶子見我滿臉不解,難得主動地向我解釋道:“歐陽和白薇今天在金陵領證了,兩人僅僅宴請了照顧白薇的保姆和保鏢。”


    我心中頓時一凜。


    這潛台詞是,他們新婚大喜之日,並沒有邀請徐老這位父親、師父。


    徐老眼眶有一些濕潤:“也感謝小崔這麽多年不離不棄!”


    他將杯中酒一口給幹了。


    我迅速從剛才那股強烈共情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瞅了一眼牆上的掛鍾。


    已經七點五十了。


    再有十分鍾。


    王叔即將發來信息。


    我也端起了酒杯,對著徐老和崔先生說道:“蘇塵先幹此杯,感謝兩位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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