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永穆公主的話,皇後不禁訝然:“你也想入不緣司?”


    不緣司在世人眼中,自然是個值得向往的好地方。更難得的是,不緣司選人不拘於性別、出身,能者居之。


    因此,連不少出身世族的娘子郎君,也想著能修習玄術得入不緣司。


    隻是,世間能有幾分資質得以修習玄術者,萬中不足其一,得進不緣司的,又是萬萬中其一。


    自不緣司成立以來,能真正憑實力進不緣司的世族或皇室中人,可謂是屈指可數。


    倒不是說世族或皇室中人天資多差,隻是他們本就出身富貴,一生不愁,極少有人能吃得那份苦頭、耐得住那份寂寞去打坐畫符,修煉術法的。


    更何況,出身世族自也有世族的規矩傳承要學,又怎能真正一天到晚地隻鑽玄術?


    但永穆卻是特例,她生於皇室長於鄉野,流落江湖多年,卻也因此得了一份機緣。而且,她確然是難得的天資出眾之人,便是太清觀的掌觀,都曾親口讚過。


    皇後先前不曾起過讓她入不緣司的念頭,畢竟不緣司整日裏去同那些邪祟精怪打交道,她堂堂一國公主,又何至於此?


    “永穆,你當真想入不緣司?”皇後凝容問道。


    “那是自然。”永穆公主笑著點頭,“女兒可是對不緣司已然向往許久了。”


    “更何況,那賀七娘子能進,母後覺得女兒如何進不得?”說罷,她朝著皇後嬌俏一笑。


    進入不緣司,本就是她作為蕭姮要走的路。隻是入宮後,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去同皇帝提罷了。


    這不緣司,不歸百官監查,而是直屬於皇帝。


    她是皇帝嫡女,又身懷玄術,本來要入這不緣司隻是說上一句的事,可偏偏太子在此時又被人彈劾,卷入了私采銅鐵一案還有勾結神宮之事中。


    身為太子胞妹,若在此時貿然開口入不緣司,並不是好的時機。


    太子因私采銅鐵案,被勒令在東宮閉門思過,不得外出半步。


    先前有這麽一遭事嗎?


    還是確然發生過,卻並未被記載下來?


    賀氏……這背後依然有那臨川賀氏的影子。


    永穆公主雙眸微眯。


    也罷,如今便暫借皇帝欲要提用賀令薑一事,自然而然地提出此事。至於後事,那就要再多加思慮了。


    “我的女兒,自然不必旁人差。”皇後拍了拍她的手,想到如今還被聖人關在東宮的太子,她心中微轉,“那好,那我便與你父皇提上一提。”


    皇帝聽聞永穆公主想入不緣司的事,也隻是眉梢微揚,並未一口答應,卻也未曾拒絕。


    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一身好本事,能為皇室出力,自是最好的。隻是,如今太子被困東宮,她這個方迴宮的嫡妹便要進不緣司,在他看來,難免有幾分皇後在背後指點的意思。


    他腦中微轉,方才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在皇後瞧來,這便是答應了。


    她露出一抹溫婉端莊的笑:“如今神宮之事不甚煩擾,永穆畢竟通曉玄術,能入不緣司,也是為聖人分憂了。”


    她這個女兒,倒是大才,一手玄術不說,還曾執劍獨身入那北境的荒人部落,一劍斬亂首,且瞧她背後,似乎還與北境鎮北王一族隱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些對太子都是助益。


    太子這事,她麵上雖不急,可心中到底害怕聖人對他徹底失了念頭,打起旁的主意來。


    但若能有一個手段了得、背後也隱有勢力的胞妹相助,那便不同了。


    皇後心中思緒翻動,麵上卻滿是哀愁,為皇帝奉上一盞茶,緩緩道:“太子之事,妾身可未曾怨聖人。畢竟是他自己不爭氣,讓人鑽了空子。隻是……”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咱們身下三子二女,當初因西蕃之亂,聖人率兵在前線抵擋,妾身則在後方安排百姓撤退,誰知顧全了所有卻單單沒顧住阿姮,讓她自小流落江湖,受了不少苦頭,妾身對她,當真是有愧……”


    “前頭兩個逆子好似被豬油蒙了心,膽敢做出膽大包天之事。如今連太子也……”她聲音低下去,沒有再說。


    皇帝歎息一聲拉過她的手,拍了拍:“太子的事,朕心裏有數。他畢竟是在你我膝下長大的,都說知子莫若母,可朕這做父親的,對他又何嚐不了解。”


    “就他這性子,若說他私采銅礦貪些小便宜,朕是信的。可若是說他竟敢私采鐵礦,還售製鐵器給北狄,諒他也沒那個膽子。”


    “朕就是氣啊……”皇帝不禁搖頭,“堂堂一國太子,竟被人利用到這種程度。”


    “太子身為儲君,朕也不求他有什麽宏圖大誌、經天緯地之才,亦不要他去北定狄人、西平西蕃。他隻要能老老實實地做個守成之君便成。”


    “可隻一條,他不能太蠢啊……”


    他膝下三個嫡子,前兩個是心思過多,後一個則是心思太淺。他本覺得,心思淺些也沒什麽,隻要能守住他手中傳下來的江山便成。


    但如今,他竟蠢到被人利用損害國本還不自知,那便是蠢過頭了!


    看著皇帝麵色,皇後心中不由一跳,垂眸哀聲自責:“都是妾身的錯,沒有教好太子……”


    皇帝瞧著她內疚自責的模樣,心中歎息:“朕又沒怪你。太子如今這般模樣,也是怪我,對他兩個哥哥手段太狠了些,對他卻又太鬆了些……”


    這才叫他養成怯懦卻又愚蠢不自知的性子。


    “皇後莫要傷心了,你我如今就這一個嫡子了,總歸要好好教養,讓他早日擔起重任來。”


    他與皇後自微末之時便一路攜手走來,至今已然三十載,其間共經無數風雨,陰謀詭計。兩人雖說不上推心置腹,可畢竟也是年少夫妻,情誼深厚。


    自古以來,立儲當立嫡。當初若不是懿文太子遭難,他即便年長,也沒有法子越過他為皇。


    到如今,他自然也是守著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可若是太子當真如此擔不得事……他眼中微眯,餘下的話未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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