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太子信任倚重的永穆,殼子裏卻是梅家的人,而梅氏一族又勾結神宮意圖謀反,皇後雖是李氏人,但骨子裏也流著梅家的血,依著皇帝的疑心,她與太子之位焉能得保?


    不過光靠這些猜忌便廢後、廢儲,到底有些說不過去,兼之李氏也是大族,皇帝隻得緩後再行。


    皇後與太子被幽禁許久,可謂是見盡了冷眼譏諷。這種從雲端一朝跌落的滋味可不好受。更何況,等到皇帝正式廢黜他們,性命還能不能無憂都難說了。


    她若再不抓住機會拚上一把,難道就要如這深宮之中那些囚妃一般,似一棵荒角雜草,寂寥清冷地度過此生?亦或者稀裏糊塗地丟了性命?


    因此,當蕭令薑尋到她時,她毫不猶豫地便答應了。


    蕭令薑是懿文太子血脈,縱然玄術無雙、立下大功又如何?依著皇帝的性子,蕭令薑愈能幹,他待她與賀氏的心思便愈發微妙,不過按而不發罷了。


    如今皇帝既然有心讓她和親西蕃,那便是下定決心要對她和賀氏動手了。


    眼下能破這一局的,便是讓皇帝再不能掌權。


    麗嬪是賀家入郢都之時,便布好的一步暗棋,隻是一直按之不用。但自神宮之局漸破,賀相山便有意叫這步棋子動起來了。


    自麗嬪入宮後,皇帝開始服用丹藥。


    然而,賀家無意謀害皇帝,所以這丹藥確實如玄士醫師們所說,本身無害,不過是幫麗嬪固寵之物罷了。


    甚而為了避免皇帝久服傷身,薛老丹醫還特意在丹方中加入補氣潤陽之物,以作調和之用。


    若是皇帝不曾對蕭令薑與賀家動了殺心,這丹藥也便隻是個尋常丹藥,損不了皇帝分毫。


    可他偏偏不肯放過他們。


    那麽這丹藥,就不得不成了致命之物了。


    那日,蕭令薑借由貓兒暗中傳給麗嬪一物。此物名喚“牽絲引”,乃是薛老丹醫特意煉製而成,細長如絲,纏於貓兒頸間項圈之上,旁人幾不能覺。


    麗嬪隻要將其投入香爐之中,此物便會散出繾綣香氣,如同尋常熏香。


    然而,這香味卻能迅速牽引出皇帝體中的藥效,兩者相合之下,便是兇險之物,引得皇帝中風。


    至於麗嬪,她身上往日皆用香物,身上所用的香乃是私密之物,非皇帝這等與她耳鬢廝磨、貼身接觸的,旁人通常察覺不得。原本普通的香,在“牽絲引”先前的催化下,也成了誘病之物。


    這也是皇帝治療多日,卻不見好轉的原因。


    可以說,丹藥、牽絲引、麗嬪貼身用的香,三者共同引出了皇帝這場中風。


    “牽絲引”之味早就散去,獨餘另兩者,便是精通醫術之人也難以將它們聯係到一起,隻會當皇帝貪戀美色,結果倒了大黴中了風。


    皇帝倒下了,那麽就得有人能頂上。


    縱觀諸位皇子,哪位能有太子更名正言順?


    即便他那儲君之位搖搖欲墜,可到底是有名頭在的,隻要有朝臣肯支持,那些羽翼未豐的皇子到底比不得他。


    賀家在郢都兩年,自然有了些人脈,裴攸那處也安插了人,還有長公主雖然多年不問朝政,可駙馬何晏畢竟出身大族,背後的關係亦不少。


    此時出言推太子一把,不是難事。


    更何況,這次可謂是翻身的絕佳機會,太子與皇後背後站著的李氏,定然會拚盡全力。


    如此一來,皇後重掌後宮,太子代聖監國,乃是再合理不過的了。


    皇後看著對麵垂眸飲茶的蕭令薑,笑著道:“令薑,此次之事,我與太子當真是要謝你。若無你的謀劃,此事萬萬不能成。”


    “你與太子到底是嫡親的堂兄妹,這份血脈親情還是在的。朝堂之上,有你助他,我便安心了。”


    蕭令薑放下茶盞,玩味地一笑:“確實。”


    她與太子啊……何止是嫡親的堂兄妹,他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血脈至親呢……


    隻可惜,他們永遠不會也無需知道這事了。


    至於皇後與太子會不會就此安心,那就要另說了。


    她與賀氏推太子上位,可不是憑白好心的,一則是要除卻皇帝的禁錮,二嘛……則是意在權勢。


    權勢這東西,有時是可以保命的。


    經這一遭,她與賀氏要的,是這朝堂上下,無人再敢對他們舉起屠刀,肆意妄為!


    從此以後,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子,他們不會,也不敢如此!


    蕭令薑望著麵前茶氣氤氳,收了麵上笑意,眼眸微深:“娘娘當知曉,這個忙,我與賀氏可不是白幫的。”


    皇後麵上笑意微僵,似蕭令薑這般精明的人,想要與她做交易,定然要拿出不小的代價。


    而如今皇帝病重,她與太子能夠讓渡的,無非是權勢罷了。


    太子性子怯懦愚笨,比起他前麵兩個兄長,著實不是好的帝王之選。這一點,她作為太子生母,自然再清楚不過。


    可前頭兩個是聰慧能幹了,卻也因此惹出了滔天大禍,因而早早便沒了。


    彼時,皇帝待她尚有幾分憐愛之意,她隻能趁機推這個不成器的第三子上位。


    皇後從未設想過,要讓太子做那治國的明君,他能守成已然不錯。


    至於旁的,自有李氏為他處置謀算。


    但如今這一遭,借的是蕭令薑的力,相較於她與賀家,李氏隻能往後站了。


    更可恨的是,她竟不知曉,鎮北王世子裴攸與蕭令薑暗中還有那般深的交情。


    這可是手握兵權的人物!


    鎮北一族雖則世代鎮守北境,可精兵赫赫非旁處能及,他若有心拔軍往郢都這處來,大周都城便岌岌危矣。


    因而當初裴攸留在郢都,皇帝是樂見其成的,甚而一度想將他招為永樂的駙馬。


    畢竟他是鎮北王裴儉唯一的嫡子,將他扣在郢都,也能讓裴儉行事多些顧忌。


    蕭令薑與他關係匪淺,兩人若有心謀算,這大周的天下,將來到底姓什麽,怕是不定。


    皇後自知,此舉不異於與虎謀皮。可到她這地步,她也隻能如此了。


    她扯了扯麵皮,狀若自然地笑道:“這我自然知曉。你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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